《重紫篇（含奔月前传）》蜀客

3、魔神归来3

　　神岛四周仍然迷雾缭绕，头顶乌云却逐渐散去了，露出几点稀疏的星星，岛外海风呼啸，银浪翻涌，一艘白色的船在礁石间半隐半现，桅杆高高，白帆被拉下，两个人坐在船头上。

　　伏在洁白的怀抱里，重紫望着天上的星星。

　　尽管相伴了这么多年，她依然会有种在做梦的感觉，不敢相信能回到他怀里看星星，不敢相信还能陪在他身旁，受那些苦换来此刻的宁静与满足，她从来没有后悔。

　　曾经化为剑灵的那一百年，她心如死灰，他天天抱着她看星星，纵然她毫无回应，他还是会痴痴地唤她“重儿”，会反复问她“原谅师父好不好”，连她也记不得是哪一日就原谅了，若非他是心系苍生的师父，她又如何会爱上他？他不会为了她放弃苍生，却可以为了她放弃自己，其实他要守护的东西，她也打从心底里愿意去守护的吧。

　　视线下落，手依旧被他握得紧紧的，重紫忍不住将脸往他怀里埋得深了些，忍不住微笑，师父向来少言寡语，若不是她主动引他说话，他恐怕接连几天都可以不开口。

　　“师父在想什么？”

　　“重儿在想什么？”

　　重紫道：“我在想，雪仙尊他们现在在哪里？”

　　洛音凡想了想道：“应该是去沫山找药了。”

　　重紫有点担忧：“为了给阴前辈续命，雪仙尊一定很辛苦吧？”

　　“重儿，”洛音凡低头理了理她的鬓发，将她搂得更紧了点，“只要留住她，雪陵再辛苦也是愿意的，就像我们。”

　　重紫抿嘴，道：“倘若不是阴前辈，而是我，师父也会那样？”

　　“当然，”洛音凡皱眉，半晌道，“我与雪陵乃是旧交。”

　　含蓄的话，对她叫阴水仙“前辈”表示不满，既是师徒又是夫妻，尽管这段感情已经被仙门接纳，但还是会遇上这样那样的问题，她在称呼上往往不太留意。

　　重紫低声笑起来。

　　“重儿！”半是责备半是警告，还带着些无奈。

　　这些年他从没生过她的气，哪里会忍心责备她？重紫盘算着答应亡月的事，顿生一计，她抬起脸笑盈盈地望着他，撒娇：“师父，我想吃海灵芝。”

　　洛音凡看着她“嗯”了声。

　　重紫推他：“你去帮我采些来吧。”

　　海灵芝生于海底岩缝里，近年来由于采摘过度，已经极为稀少，通常要入海寻找的话，差不多两三个时辰才能找到几朵，找这个借口支开他两三个时辰，她应该就可以去替亡月办事了。

　　事情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发展，洛音凡仍是抱着她，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你吃得了多少？”

　　“我想吃很多，三朵，”重紫催促道，“你快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洛音凡弯了唇角：“你忘了船上就藏有海灵芝，上次采的，还剩五朵。”

　　重紫有点挫败：“唔，多采些回来放着也好嘛……”

　　“海灵芝存放太久，就不好吃了，”不等她再想到别的借口，洛音凡就抱着她站起身，“风凉，我们进去吧。”

　　“我已经不怕冷了。”

　　“我怕你冷。”

　　重紫听得心头一暖，双手环住他的颈。

　　洛音凡道：“我们这就起程回南华。”

　　重紫吃惊：“这么快就回去？”

　　“怎么，”洛音凡反问，“你难道不想回去？”

　　晚上还答应回去帮亡月的，怎么能走了呢！重紫忙道：“我是说，我们不用急着走吧。晚上风浪有点大啊，明天再起程怎么样？”

　　洛音凡道：“今晚月色美，何来风浪。”

　　头顶果然有了月亮，重紫差点咬掉舌头：“可是……我有点累了啊。”

　　洛音凡目光微动：“你为何非要留下？”

　　生怕被他看出端倪，重紫将脸伏到他怀里：“好不容易遇见神岛，我还想多看看它呀，师父就陪我留下来游玩一天吧……”

　　“重儿，”洛音凡抬起她的脸，眼神有点危险，“你……是不是有事瞒了我？”

　　若在平时，只要她说什么，他定然毫不迟疑地依从，可是这次不一样，突然出现的神岛令他不安，她说得没错，轻易将神界之岛移来仙界，不是谁都可以做到，记载里寻常上神都没这个本事，除非……天地日月所选定的天神。

　　此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冥境中那个神曾经是什么身份？

　　虽然那个神已经回冥境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他也相信小徒弟的心还在自己这里，可是谁又能料到未来的变数呢？他始终对她曾是魔宫皇后的身份耿耿于怀，当年她要离开的那一幕仍不时呈现在他脑海里，令他不安，他实在没有多少把握，谁能保证她不会想起过去的伤害，不会后悔？谁能知道那个神什么时候会再出来？那样的能力，可以将她从他身边带走！

　　“没有啊，”重紫也心虚，连忙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师父又胡思乱想了，我怎么会瞒你？”

　　“你真的没有骗我？”

　　“没有。”

　　“你……你不会再离开？”

　　“当然，我会永远陪着师父。”

　　这句话如同定心丸，百试百灵，每次都能暂时令他放心，可是下次依然会有同样的顾虑，他需要这种安慰，她也就不停地重复使用它。

　　洛音凡果然面色好转：“好，依你，我们明日再走。”

　　重紫悄悄地松了口气。

　　夜半，船舱外涛声阵阵，身下的船也跟着轻轻摇晃，她枕着他的一只手臂，他的另一只手臂则将她牢牢地圈在怀里，制止她乱动，就算她夜里起床他也能及时察觉，这样的姿势维持了不知道有多少年。

　　温柔的吻落在额间、唇上，无不透着珍惜与宠爱。

　　他原意是要让重紫早点休息，可是这样一来重紫哪里睡得着，身体逐渐发热，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低低地□□出声。

　　“师父……”

　　“重儿？”

　　熟悉的声音在唤她，对她来说，那是逃避不了的蛊惑，让她完全失去抵抗能力，无可救药地想要跟着沉沦。

　　“师父。”她情不自禁地侧身面对他，往他怀里靠过去。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笑了声，吻变得深入。

　　然而就在这一刻，她心头仿佛被什么重重地敲了下，理智被强迫回了脑海里——不行，今晚答应要去找亡月呢！时候快到了吧，再不行动就没有机会了！

　　重紫狠了心，悄悄将手移到他脑后。

　　美丽的荧光在他后脑处绽开，瞬间没入头部，很快，他的动作就慢下来，最终完全停止，整个人都沉沉地昏睡过去。

　　耳畔呼吸声轻微而均匀，纵然在昏睡中，那双手臂也依然把她抱得紧紧的，重紫费了很大力气才得以脱身，她悄悄跳下床，替他拉上被子，觉得有点内疚。本来这件事不该瞒着他的，可是他们能有今天，多亏了亡月相助，她应该知恩图报才对，只有还了这份恩情，以后他们才能真正安心到永远。亡月既然不想让他知道，她就只能暂时瞒着他了。

　　目前他陷入昏迷，为防止发生意外，重紫小心地在四周设置了牢固的结界，然后才溜下船，跃过大大小小的礁石，朝岛上的森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