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茜茜》甲醇

2、第一章

　　"你怎么这么好使唤"

　　凉亭下,一个美如谪仙的少女愤愤地对着另一个稍长些的少年抱怨.

　　少年听罢忙转过身,也是一张绝色的容颜，只是神色比之少女，少了些怒容，多了些无奈。

　　"五师妹渴了......"饶是声音温润好听，正发着脾气的少女也没让他把话说完。

　　"老五渴了,你就变只禹窑的碗出来给她喝汤,若是她内急,一句话交待到你这儿你还能变出只夜壶不成!"

　　"瞬云!""四师姐!"

　　在一旁的伯绾和楚铃这时刚好走到凉亭,听到这话,几乎同时喊出声.

　　瞬云听到声音，瞧过来，见是楚铃，只是撇了撇嘴，并不打招呼，而看到后面的伯绾，则立刻敛了脸上的所有神色，轻点了点头，恭谨地唤了声：“大师姐。”

　　楚铃见瞬云脾气不好，也不敢去招惹她，只是飞快地蹦跶到凉亭另一边，仰头对着眉如远山的少年嘿嘿一笑，顽皮地说道：“三师兄，你又和云姐姐吵架了。”

　　那年龄稍长的少年听了，耳根一红，背过身去似是也不打算理会楚铃，只是轻巧一转，迎上伯绾，也是轻点头，然后如瞬云一般地唤了一声：“大师姐。”

　　伯绾看着刚才还谁也不让谁，现在却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的两个后辈，责备的话倒是说不出了。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抬手微微做了个咒势，只听嗖地一声，正在亭子里贼兮兮地瞅着自己师兄师姐的楚铃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拽出了凉亭，定住了身形。

　　“绾姐姐~！”楚铃虽被定住，可是脖子却还能动，便忙扭着撒开了娇，样子很是滑稽。

　　“哈哈哈，小五，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来的半截泥鳅，想是将半条命抻成一条呢！”

　　伯绾抬头看了瞬云一眼，瞬云立刻低头，再不出一声。

　　“刚才瞬云说你让陶申变碗，不像是诳言，如今小小惩戒，望你受教。往后，那般顽劣再是不可了。”

　　看着伯绾一本正经地教训楚铃，陶申和瞬云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以往，楚铃再怎么胡闹，伯绾最多也就把楚铃扔到后山去捡瘴石，可谁都知道那根本就算不得惩罚，因为楚铃体质特殊，接触别人都避如猛兽的瘴气简直就是如沐春风。

　　不过，谁不愿意看着小捣蛋鬼吃鳖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伯绾忽然端正了态度，但是端正了总是好的嘛。

　　可是楚铃却不高兴了。
　　“绾姐姐~，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伯绾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步进凉亭，优雅地坐下，冷淡地说：“都是要当师姐的人了，你这样可是要将咱们独渊山的面子丢个干净？”

　　听着伯绾铿锵有力地教训着，瞬云站在一边那叫一个大快人心，一边幸灾乐祸地笑着一边极力附和：“就是，就是,都快要当......什么？”

　　伯绾看着旁边有着绝色面孔和白痴表情的瞬云，有些不忍再看地别过头去，轻念了声“放”解了楚铃的咒，唤了陶申和自己一道，说是师父有交待后就快步离开了。

　　楚铃恢复了自由身，开心地蹦跶了几下，刚想去追伯绾，却看见瞬云仍然一脸诡异地盯着自己。

　　“你那么盯着我干什么”楚铃别扭地往边上一挪，试图躲开瞬云的视线，“说是我要当师姐了，你怎么好像我要当孩儿他娘一样地瞅我？”

　　“就你，还孩儿他娘，你倒也瞧得起自己。”瞬云不屑地揶揄着楚铃，接着有些奇怪地问道：“可是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不难过呢？我们大师姐亲爱亲爱亲亲爱的小师妹宝座就要被人抢走了，难道你心里不慌吗？”说到这里，瞬云眼里不禁闪出了一丝兴奋的光芒。

　　楚铃又迈开了一步，决定离自己那不太正常的四师姐远一点，接着，别扭地说道：“慌有什么用，仙人托梦说独渊山要来新人，我还能在梦里告诉人家我不愿意，怎么来的怎么给我领回去？”

　　“倒也是，”瞬云若有所思地别过头，“若是托梦，你还真什么都做不了......等等，你在梦里？”

　　“对呀。”楚铃有些泄气地在凉亭里坐下，“虽说是个不太灵光的仙子，但好歹是个仙子，而且......”楚铃撅着嘴指了指天空，“指不定上头有什么人罩着呢。”

　　瞬云听到这，看着楚铃撅着嘴的样子，不禁笑了。她走到楚铃身边，捏了捏楚铃嫩乎乎的脸蛋，轻声说道：“你怕什么，管他谁来了，你还做你的小五。”

　　楚铃抬起头，觉得自己的四师姐简直在说废话：“可是小六来了，小五就不值钱了！”

　　看着楚铃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瞬云玩心大起，决定逗逗自己的小师妹：“也是哟，要是一不小心再来个跟当初的你一样可爱调皮的小师妹，咱们的大师姐可就要换新宠喽！”

　　“谁说一定就来个小师妹了，要我说，来的就是个小师弟！”楚铃不服气的嚷道。
　　伯绾一向对男孩子按规矩教导，却从来不宠溺，这在山里倒是出了名的。

　　“你就知道欺负我！”
　　楚铃带着哭腔一把推开瞬云，往后山跑去。

　　“你这是要去哪？”看着楚铃跌跌撞撞的样子，瞬云有些不放心，忙问道。

　　楚铃听了站住，回过头，顶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瓮声瓮气地说道：“去捡瘴石给师父，捡好多好多，把你们都熏得远远的！”
　　说罢，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瞬云看着跑远了的楚铃，不由得笑出了声，低低嘟囔了句：“这个小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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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若殿内,一位老人正在香炉边习字.
　　再看殿外,伯绾和陶申在殿门口的擎柱旁安静地低头站着,丝毫没有打断老人的意思.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老人似乎写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可伯绾和陶申却仍然淡定地伫立在擎柱边上,仿佛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这柱子边上从此安静地站下去.

　　又过了一炷香,老人已经几乎有些祈盼地望向伯绾了,却见那师姐弟二人仍然无动于衷.

　　终于,老人大吼一声,向伯绾疾步走来.

　　听到老人那边的动静,伯绾好似才反应过来,一扭头地转向殿内,略带惊讶地说道:"师父今日习字兴致如此高,叫我们好等啊."

　　老人走近伯绾身前,咬牙切齿地说道:"伯绾!你......我......."老人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绾绾,你等得可苦啊?"

　　伯绾被这一声绾绾叫得嘴角一抽,随即微微一笑:"不苦,难得师父您安心习字,我们方才不是等您,是远瞻您的墨宝呢,这等惬意之举,多久都是无妨的."

　　老人看着自己的大徒弟振振有词,恨不得对着她的脚背一脚踩下去,可是碍着身份,只得端着个憋得通红的脸咳了又咳,方才平下心气问道:"今日来得倒早,有何缘故?"

　　伯绾回头看了眼陶申,陶申会意,上前一步对老人说:"回禀师父,五师妹昨夜遇人托梦,留下半句词,似是与咱们独渊山有关."

　　说罢,陶申坐了个手诀,一个托着一张纸的玉盏便凭空浮在三人面前.

　　老人倒没急着去看那张纸,反倒是一手抓了那玉盏,左摸摸右看看,随后兴奋地看向陶申:"老三,行啊,连洛河盏都能变出来了."

　　陶申听罢谦逊一笑:"学艺不精,师父您看着高兴就行."

　　"还是你可心."有了珍宝在手,老人再没了刚才的暴躁,"让我看看,那臭丫头到底梦见了哪路神仙的什么歪诗."

　　老人拈过写着诗句的宣纸,只扫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可有不妥?"见师父锁眉,伯绾不由得上前问道.

　　"倒不是祸事."师父抬起头,对着伯绾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只是老大啊,这番你难免又要操劳了."

　　伯绾看着师父对自己笑心知必无好事,想掉头就走,可是师父毕竟是师父,身后又还站着个三师弟,她只得轻轻一福,干巴巴地说道:"还请师父吩咐."

　　"从老二到小五都带上,你领着他们下山去."

　　伯绾一听几乎要跳起来:"大家入山本就是为了......,如今好端端的,下山做什么?"

　　这老人正是独渊山掌门,虽法术高强,却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且爱偷掠奇珍异宝.伯绾因此被逼着收拾了师父不少烂摊子,所以每次见了师父,从来都跟个木头人一样,无论师父说什么做什么,自己都不给他借口胡闹.独渊山掌门看着自家大徒儿终于慌了神儿,心里不由得一阵痛快,于是眉飞色舞地回答道:"还能干吗,迎新人进山呗."

　　独渊山收徒是一件很特殊的事情,除了大弟子要师父亲选以外,其余弟子则是各界之王拟荐书,而由独渊山众弟子用门内秘传的法术测签来决定最终人选.

　　自大弟子伯绾之后,其余众弟子皆是由签选中.如今掌门认定了这半首诗确为荐书,这敲定人选的事情自然还是由徒弟们来做,与师父再不相干.

　　无奈领了师父的命,伯绾送信去各人住所,约定第二日清晨在半山的凉亭集合.

　　众人因多年没有下山,都有些兴奋,连在后山闹别扭的楚铃也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收拾东西,一天之内,众人就收拾妥当在山口等着了.

　　楚铃走到众人集合的凉亭,见伯绾尚未到,便随便找了一处石墩坐下.

　　刚一坐下,便看见对面一个坐在亭边的少女,正温婉地冲她笑.

　　楚铃看那少女比自己年长些,虽和自己两个师姐一样貌美,却比之浓眉大眼的大师姐少了份英姿,多了份儒雅;又比之倾国倾城的四师姐少了份明艳动人,多了份柔婉隽秀.

　　"可是二师姐?"楚铃心里猜了个七八,便直爽地问了出来.

　　那少女听罢笑意更浓,走过来摸摸楚铃的头,毫不生疏地招呼道:"我自己还没介绍,你就嘴快叫出来了.你长大后我一直在史阁修行,便没见过.如今我们的小五都长这么大了."

　　"我长大后?"

　　"你刚被师父抱来时,我照顾过你两三日,后来就去修行了."少女一边为楚铃解惑,一边凑近身来,"听伯绾说,你可能耐了,能把老爷子的胡子给烧了."

　　"这个......"看着新认的二师姐如此感兴趣于自己曾经在更若殿创下的"丰功伟绩",楚铃不禁有些汗颜.

　　"师姐不是日日在史阁捉魂么,怎么消息如此灵通."

　　"你不知道,"少女眼睛发亮地说:"你没来时,师父老给伯绾出难题,不是去偷四海龙王的夜壶,就是去拔九尾狐新长出来的第九尾.自从发现你本领通天居然能烧了师父的宝贝胡子,伯绾就把你当成了整治师父的王牌.从那以后,师父也收敛多了."

　　"四海龙王的啥----?!"楚铃听得都傻了,不知不觉叫嚷出来,可半截就被二师姐慌张地捂住了嘴.
　　"你可别嚷嚷,伯绾若是知道我说这些给你听,估计要一把火烧了我的史阁."

　　谁知楚铃一把掰开自己二师姐的手,捂着肚子放声大笑.

　　"小...五?"少女看着自己师妹忽然大笑不止,引得瞬云和陶申纷纷侧目,不由得有些紧张."哪里如此好笑"一边说着,她一边向楚铃使眼色,示意她赶紧低调.

　　谁知楚铃居然像被点了笑穴一样,笑得没完没了,到后来,居然笑岔了气.

　　旁边的瞬云实在看不过,递过一杯清水,"赶紧顺顺吧,还没上路呢,倒先喘不过气来了."

　　"龙王的....夜壶......哈哈哈"楚铃喝了口水,便又开始笑,"原来....龙王他们...哈哈哈,也要起夜的么......哈哈哈哈哈..."

　　少女本被楚铃笑得莫名其妙,如今听楚铃这般一说,不由也乐了.
　　一旁瞬云和陶申似是早就知道那段龙王夜壶的往事,听楚铃这么抓不住重点的胡思乱想,不禁也笑了起来.

　　四人正乐着,忽听一声轻喝.
　　"婕诗."

　　四人回头一看,正是伯绾,忙绷了脸,连成一排面对伯绾站好.

　　被称作婕诗的,正是楚铃的二师姐.只见她现在头低得恨不得埋起来,连看都不敢看伯绾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