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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遇到老同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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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时候苏轼第一次在舍友面前哭,当时她们说,我靠,原来这家伙还会哭啊。那一次是姑姑被查出患了癌症,而苏轼是在两个月以后才知道的这个消息,她哭的很伤心。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就是一个铜墙铁壁身,坚强的不像个人。然而就在最近的这一个月里,苏轼几乎把她二十七年来积攒的泪水全都淌干了。在公司里遭人羞辱被迫辞职,感情上又屡屡受挫,在职场摸爬滚打五年,苏轼突然发现自己变得比刚出校园时候脆弱了很多。说到底,她不是铁人,终究还是会累,会感到无措。
坐在A市最好的饭店里,苏轼再次想到自己的悲惨经历,心脏又开始紧缩。向凯一个劲儿的开导她,点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打趣地说:“今天我请客可不是让你白吃,吃完了就得答应到我公司上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公司垂涎你这样的人才已经很久了。你那个白痴上司为难你,是他不懂得爱惜人才。”苏轼勉强笑笑:“我知道你想帮我,不过这段时间真的是太累了,心累,我还是想给自己放一段时间的假,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上班的事,再说吧。”“恩,也好,”向凯想了想,“是该放松一下了,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向凯是她大学时候的班长,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自家公司帮忙。刚毕业那会儿,他曾经向苏轼提议让她到他家公司上班,但那时候的她心高气傲,总觉得要靠自己的本事打一片天地,便婉拒了他。苏轼心想,真怀念那时候的自己,虽然一无所有,但还是满身的朝气,在大大的绝望里小小地努力着。在公司里,最难的事儿都揽到自己头上(容易的事儿她抢不过别人),在工作岗位上埋头苦干,一干就是5年的时间,虽然中间受过委屈无数。5年的时间,她为公司立下了汗马功劳,然而就是这样也还是免不了受人挤兑。刚升任财务主管的时候,公司很多人都明着暗着骂她靠着美色上位,无耻到极点。她无法反驳,只能更加地努力来证明自己,直到所有的人都心服口服。后来公司老总有意无意地表达了对她的好感,希望可以和她交往。她心想,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喜欢不喜欢就应该直接一点,没必要藏着掖着,于是很果断地拒绝了他。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家伙那么小心眼儿,竟然从此和她结下了梁子,百般给她出难题。
忍也忍了,当年什么诘难没有遇过。可是就在前不久,公司派最讨厌应酬的她去谈一单生意,那个家伙一上来就存心刁难苏轼,拼命的灌酒,苏轼忍无可忍,于是生意告吹。回到公司,老总当着很多职员的面把她骂得体无完肤:“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还在大学里,还真把自己当才女了,啊?连这么一单简单的生意都能搞砸,你有什么资格骄傲啊,你不是最看不起那些花瓶了吗,我看你连做花瓶的资格都没有!”之后还骂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只不过委屈了自己这么长时间,她再也不想在这个家伙手下干活了,所以,她选择了辞职。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坐在家里,想想自己职场的不顺,奋斗一场终究化作乌有,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伤口。她在□□群里狠狠地发泄了自己的愤懑,然后向凯就提出了让她到他的公司上班。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蛮感谢这位朋友的。
苏轼还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旁边的向凯推推她:“刚刚碰到一个朋友,我过去打个招呼?”苏轼笑笑:“随便。”不多会儿,向凯返回来,征询她的意见:“他们公司在庆功,邀请我们一块过去喝几杯,一块儿过去?”苏轼想想都是向凯生意上的朋友,拂了人家的面子也不好,于是便点了点头。
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梁叙。
说起来,A市最近发生了一起重大的并购案,而极富戏剧性的是,并购新风集团的恰恰是公司老总常俊峰的儿子——梁叙。据很多八卦媒体称,常俊峰风流成性,在娶妻生子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抛弃了妻儿,另结新欢。那么,这次的并购案也就理所当然的被人们理解为儿子对抛家弃子的父亲的报复。作为梁叙三年的高中同学,苏轼也是知道一些实情的。那个年纪,本就是好奇心十足的年纪,再加上苏轼本人极其的八卦,每次听到班里同学的一些家长里短就兴奋的睡不着觉。为此,损友文文曾经这样评价过苏轼:“长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浑身的禁欲气息,其实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个时候的梁叙,在很多人的眼里既是个谜,也是个神话。在大多数人都忙于繁重的学习时,他已经过早的接触社会。他很忙,人们知道他大抵是在忙着赚钱,但具体忙些什么就不怎么清楚了。虽然苏轼不怎么喜欢这个人,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很厉害,有他在,苏轼永远都只能屈居第二。不止班里,乃至整个学校都无人不晓他的大名。几近完美的外形,让他成为全校女生争相追捧的对象。苏轼一直觉得,这个人虽说很帅,但天生一副凉薄相,除了他的几个好哥们,对待其他人一律都冷淡的可以结冰,还有些玩世不恭。后来无意中听说了他家里的情况,对他生出了一些同情之情,也难怪,单亲家庭的孩子多少有点缺少关爱,凉薄也是在所难免。
苏轼从回忆中抽身,偷偷的将眼神瞟向那个一脸漫不经心、气场强大的男人,心里异常地纠结。按理说,碰上高中同学怎么说都应该上去叙叙旧,可苏轼担心的是,这个眼高于顶的男人恐怕早忘了自己有过这么一个老同学。向凯把苏轼介绍给他们后,苏轼就一直在心里对梁叙喊:听到名字总想起来了吧,快相认啊!然而没有听到预料中的“是你啊”“好久不见”这样亲切的问候,苏轼那颗正想要上去和他寒暄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在角落里坐定以后,看着他们顾着喝酒,无聊之中拿出手机开始给好友发短信:“文文,梁叙貌似不认识我了,你说我应不应该上去认亲啊?”几分钟后,苏轼才收到好友的回复:“敌不动,我不动。”苏轼决定听从好友的建议,继续一言不发地听这些人狂侃。无意之中抬起头,却看到梁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眼神碰到她像被抓了现行,出现一丝尴尬。苏轼大方地冲他笑笑,随即转身打算去趟洗手间清静清静。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刚出了包厢便看到了一位熟人——好友朱亚飞的男友刘阳。她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刘阳揽着一个窈窕的身影从一个包厢里出来,又是亲吻又是说笑的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她看的很清楚,那个人不是她的好友亚飞,是另一个女人。心里像是有什么在急速的下坠,一直沉到了底。忽然生出浓浓的悲凉,但紧接着就被滔天的怒意席卷。亚飞是她大学四年最好的最形影不离的朋友,此刻的她,心里复杂到了极点。
前些天亚飞在电话里还无不甜蜜地告诉她她和刘阳已经互见了父母,大学谈了四年总算要定下来了。她由衷地为好友感到高兴,还打趣地说等她结婚的时候当她的伴娘。说实话,大学四年,她一直都不太看好刘阳这个人,优秀是优秀,但总归是给人一种很滑头的感觉,不像是一个可以交付下半生的人。但偏偏就是这样的男生,最受女孩子的欢迎,就连那时候被誉为班花的亚飞也为他倾心了。苏轼像是置身于悲伤的漩涡中,久久无法自拔。苏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洗手间,正好那位女子已经上完了在洗手。事实证明,在滔天的怒意下人的理智往往是不受控制的。眼看那个女子妖精一样的要从她身边走过,苏轼恶向胆边生,伸出腿绊了她一下,那女子就好死不死地爬在了地上。她抬起头对上苏轼的眼睛,眼里满是恼羞成怒的火花。还没等她开骂,苏轼就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施施然走了过去。
回到包厢,里面还是一派热热闹闹的样子。其中的一个人明显是喝高了,正对着一群人兴趣盎然地讲自己的情史。众人起哄,纷纷都加入到这个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大家打趣地问他妻子难道不介意他的风流吗,他一脸不屑地说:“我不嫌弃她就不错了,她的第一次还不知道给了谁了,当时要不是已经成为铁上钉钉的事儿,我早休了她了!”本来心情就低落到极点的苏轼,瞬时火苗噌噌地冒的老高,拳头也渐渐握紧。那个人扫视一圈,把目光落在苏轼的身上,眼里亮光一闪:“我那妻子,怎么能跟苏轼比呢,做事干练,人又长得漂亮,业内也是小有名气,谁娶了都是捡了一个宝啊!”大家都笑着随声附和,不怀好意地起哄声此起彼伏。苏轼平时就不是个会给人面子的主,此时火烧的正旺,一个冷眼扫过去冰冷的字眼随口而出:“您谦虚了,起码在气量这方面她要比我强的多。我这个人虽然生活上挺邋遢,但在精神上有洁癖,一般容忍不了和太多女人上过床的男人。她在这一点要伟大的多,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宽容。宽容,那就是把别人用过的当宝贝捧,呵呵,真真的不简单哪。”
她的话音刚落,气氛一下子变得死寂。大家不约而同地别过了脸,想办法掩饰自己的尴尬。刚刚说话的那个总监脸上尤其精彩纷呈,青一阵白一阵,眉宇间的怒意虽然刻意地压制着,但仍然一览无遗。这个苏轼的嘴巴之毒他不是没听说过,但他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给面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弗他的面子,他闯荡社会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但是当着总裁的面,他又不好发作,心里憋屈的厉害。
苏轼无视人们丰富多彩的表情,拿起酒杯浅抿了一口。想说她不解风情吗,哼哼,她还就是不解风情了,那又怎么着?苏轼抬起眼角,瞥到人们形形色色的眼光,竟然还有梁叙的,漆黑的眼眸中似乎含着淡淡的笑意,苏轼貌似看到了其中的……兴味,难道是她的眼睛出错了吗?苏轼突然觉得一阵的烦躁,厌倦了这种虚与委蛇的应酬,只希望能早点结束回家睡个好觉。向凯在下面拽了拽她,和她使了使眼色,苏轼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对不起,我心情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之后他们又聊了什么苏轼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只记得在她发愣的时候有人用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她的意识一下回笼,不明所以地回了一句:“什么啊?”人们笑着重复了一遍:“我们刚刚讨论各自都喜欢什么样的异性,你也来说说你的审美吧。是喜欢向公子这样的吗?”众人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和向凯。苏轼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喜欢阳光一点的吧,冰山类型的不是我的菜••••••”
“是嘛,阳光型的有的是,不过眼前的向公子就很阳光啊!”又有不明人士笑得暧昧。苏轼继续干笑:“呵呵,开玩笑••••••”苏轼感觉有一道光直直地*视着她,抬起头果然又是那个梁叙,他的目光很复杂,有些意味不明。苏轼想,完了,他一定是想起她来了,虽然高中的时候两个人没怎么说过话,但不管怎么说那时候苏轼的成绩是仅次于他的,也是学校里名气很高的才女,就算是不经意间也有可能对她本人有一些记忆。她是不是应该主动上去和他寒暄一下呢,要不然显得她对待老同学不够热情?她干咳一声,正想着要如何开口,对面的梁叙开口说话了:“苏轼这个名字好特别啊,怎么听都不像个女人的名字。”苏轼怒了,我靠,活了这么多年竟然会这样被人无视,都说这名字特别了还没想起她是谁,老娘还不稀得让你想起来呢!
向凯热心地解释道:“苏轼这名字不是她父母起的,是她后来自己改的。你们不知道,那会大学时候她告诉人们诗人苏轼是她的梦中情人,全班大笑啊!”他们听完也跟着向凯一直笑,苏轼扭头瞪了向凯一眼,示意他就你多嘴。两个人的小动作,在别人看来,却像是打情骂俏,一时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等到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苏轼伸展了一下腰,突然才想到一个目前来说很棘手的问题:她到底要不要告诉亚飞她今天所看到的一切呢?不可否认,苏轼在大多数问题上很干脆,然而那只是针对她自己的问题,现在面对朋友的问题,她突然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困境,因为她不知道怎样才是对亚飞才是最好的。苏轼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却没有意料到不知从哪儿飞过一个身影,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给了她一巴掌,声音清脆,动作一气呵成。苏轼被打懵了,生平第一次挨耳光,那种火辣辣的疼让她似在梦中,又似在现实中,等到她看清了眼前的女子,她也看到了女子身后风中凌乱的刘阳。她没有忽略掉刚刚被她呛过的那人幸灾乐祸的表情,但还没等她作出反应又是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并以十倍于刚才那女子的速度狠狠扇了那女子一巴掌。苏轼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巴掌用力很猛,比刚刚她挨得那一巴掌要响亮的多。当她看清眼前这个人时,她的嘴巴不禁张成了一个O形。这个世界太脱轨了,为什么站在她面前的是长身玉立、威风凛凛的梁叙同学呢?
老实说苏轼敢打女生的男人并不是她所欣赏的,但眼前的梁叙在她看来如此的高大,苏轼不禁瞻仰起他的背影。此刻处于呆愣状态的不仅是苏轼,还有所有在场的人。那名女子颤抖着指向梁叙,你你你了半天终究没说出一句完整话,声音颤抖,浑身哆嗦。
梁叙的的双眼此时黑的像漩涡,闪着凌厉的光,似乎要射穿对方的心脏,周身散发着的滔天的怒气似乎要燃烧起来。他寒着一张脸,沉声说:“第一次只是给你一点教训,胆敢有下次我直接剁了你的手!”
那女子气急败坏地朝着刘阳喊:“你女人受欺负,你就这样袖手旁观,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刘阳尴尬地别过脸,讷讷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们谈谈••••••吧”却是对着苏轼说的。
“刘阳,你他妈的就是个人渣!”苏轼咬牙切齿道,“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会把我今天所看到的都告诉亚飞,让她好好看清楚自己一直爱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向凯质问道:“刘阳,这是怎么回事?”刘阳保持静默。苏轼和向凯摆摆手:“我先走了,他和亚飞的事你和他聊,我今天有点累。”刘阳在后面又喊了什么她已经不清楚了,她只知道现在自己脑子里很乱,心也如坠冰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苏轼捏着手机陷入矛盾中。一辆车慢慢地跟在她的后面,到她身边时停了下来,车窗摇下,露出梁叙的一张俊脸,他说:“上车。”
苏轼也没客气,径自拉开副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梁叙看了一眼苏轼,然后很轻地问了一句:“还疼吗?”
“呃,还好••••••那个,谢谢你啊!”
“苏轼,你好像忘了我了。”梁叙突然的转移话题。
轼哈哈放声大笑:“我从小学到大学所有同学的名字现在都可以一个不落地说出来,你作为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你觉得我可能忘了你吗?只是你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我自尊心大受打击。”
梁叙转头看了她一眼,闷笑一声:“苏轼,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
是啊,所有人都这样评价她,她也不清楚有多少是赞赏,有多少是讽刺。只记得小的时候经常被亲戚看做傻瓜,不会说好听的话,不会哄大人开心,直到上幼儿园都数不清自己长了几个手指头。第一次听人家对苏爸苏妈说“你家孩子真傻”的时候,她几乎是哭着抱着妈妈的手臂一遍遍解释:“妈妈,我不傻,我只是不想和他们说话。”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学习还是一塌糊涂,被老师骂:“除了长得还过得去,就再找不到一点点的优点。”小小年纪就听的太多的冷言冷语,便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所有看不起她的人看看,谁才是强者。她从小就不是一个信口雌黄的人,立下的誓言就一定会实践。总之,包括她自己都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起,她成了所有同学艳羡的对象,学习一等一的好,人也长得清秀。她曾经不无好笑的在心里问自己,这算不算大器晚成呢?
“我记得那时候你喜欢冰山型的男生,怎么,现在变胃口了?”梁叙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你听谁说的啊?”苏轼不无疑惑,“我什么时候喜欢冰山类型的了,我怎么不知道?”
叙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自在,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大概是我记错了••••••那个,你住哪儿啊?”
“梧桐小区,离这里不远。”苏轼报上地址,顿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梁叙冲她笑笑,直接把车开到了她家楼下。
“要不要上去坐坐,李晓文这几天在我家里,你应该好多年没见过她了吧?”
“不了,太晚了,改天吧。”梁叙婉拒。
“好吧,那我上去了,路上小心。”苏轼说完作势要走。
“苏轼。”梁叙喊住了她,“你不应该给我留个电话吗?”
苏轼干笑,报上自己的号码,然后补充一句:“你给我打过来吧,我进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