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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3.三千年前 ...

  •   雾浓。笛声悠悠。
      我穿过那层大雾,追寻着笛声而去。
      四面一片白。那衣袂飘渺的白衣男子坐在前方的玉台上吹笛。青丝长至玉台,那男子青丝未绾,发上无饰。风一吹,扬起他的一缕发丝。男子脚边仙气腾起。
      笛声本凄婉十分,却在低音处忽然一转,笛音倒有些喜庆之意。
      我听得入了神,待到他一曲吹完,转过身来看着我时,我才惊醒。
      “阿莲,这一曲,是我送你的。”他温文尔雅的笑着,笑着笑着,那笑容变得有分苦涩。
      “阿莲,你可知,我等了你很多年。”
      “我曾经进入你的灵识,那时的你蜷缩在角落,你告诉我你很害怕……”他眼神透过我,似乎沉浸在回忆中,“我同你说,不怕,有我在你身边。可叹我当年信誓旦旦,却终究救不了你……”
      他瞥向我,眸光戚戚,我想开口,动了动唇喉里竟发不出声。我诧异的望向他。
      他双眉颦蹙,“不用担忧,只是我暂且封了你的声音。”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放下心来。
      他见我只站着,招了招我过去。
      我依言过去,站在他面前,他仰起脸看着我,无奈的笑了笑:“怎么,我很可怕?”
      我摇了头。
      他腾出旁边的位子,说:“坐下吧。”
      我的双腿不由控制的蹲下去。
      “你如今也不愿和我同席而坐了。”
      他又笑,我仰面看着这张俊美的脸,心中五味陈杂。我是想告诉他是我双腿不听我的话了,可他封了我的声音,我很多想说的话便真真说不出了。
      “也是,你已成了亲。”我这才发觉我还穿着那件大红喜服。
      “你如今嫁了他……”
      “你又可知,他是谁?”他半喜半忧。
      “回去吧……”他叹了一声,在我额上一点。我感觉身如鸿毛一般,毫无知觉,双眼一暗,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阿莲……”一声喟叹,似遥远又似近在耳边。我分不清是栾堇上神还是朔清。
      等恢复知觉醒来,我躺在朔清的怀里,一睁眼便见到他如玉的肌肤,昨日夜里的事回想起来,我蓦地红了脸。
      他戏谑着说:“可难得一见你羞涩的模样。”
      我一急便反驳他,睁扎开他道:“谁……谁说我害羞了?”
      方一动他立压紧我乱动的身子细哼了声,脸颊沁出一丝红晕,我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一时不敢动弹。
      他歇了片刻,气息不稳有分懊恼的轻捏我的鼻子,“叫你乱动,难道是想重温昨夜?”
      我直直的望着他。
      他在我额上一吻,我有些僵硬,他吻的地方,与栾堇上神手点到的地方一样。是我多虑了吗?
      他走下床榻,我盖着被子坐起身子看着他。他乌发披散,随手套上一件白色内袍,拾起地上的衣物,转身朝我走来。他上前来要扒开被子,我死死地抓住它,“我,我自己来便好。”
      “我是你夫君,你忘了昨晚我们已坦诚相见了么?”我想驳回他,却找不到什么好词。只得乖乖任他为我穿上衣物。他抿着唇,心无旁骛的样子。
      我盯着他,“这回你可以同我好好的解释桓东那件事了吧?”
      他的手停了一下,“你很介意?”
      “自然。”我说,皱着眉头捧着他的脸,“你怎么会是桓东呢?明明你与他的性子相差那么远。”
      他把我的手拉下,放至他胸前,“我以为至少还能再瞒些日子。”
      他在我的瞪视下缓缓说:“当初接近你,是为了弄明你为何如此留恋凡界。但当时并不知你被封了周身法术,便自封了神息化作凡人,想着若是一个性命垂危的人你总归不会见死不救,便依着变出了满身伤,虽那伤是凭空变出来的,可你按在我伤口的那会儿,倒真真是极痛的。”
      当初那为辨真假而下的手可没有留情,我不由得讪笑一声。
      他说:“后来在中元节遇到那纨绔子弟孟殷,我瞧着那厮见你的眼神十分不妥,想着让你离他远些,未曾想你竟成了他的夫子,还疏远了我。那凡人找我用三十两换我离开你,我想着不如将计就计,些许你经由这一回,看清了凡人丑恶的一面,不再留恋这凡界也不定。”
      “所以你便帮着孟殷迷晕我?”我不满的瞪着他,他宠溺的摸着我的发:“我这不是如期来救你了么。”
      “那么……后来我下的凡界,询问的老人家,也是假的?”
      “那是我让陵江化成的。”
      “真是……被你气死了……”我嘴角抽搐,口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气不了他半分。他自然也是明白我不过嘴上说说而已的。
      我发怔的看着他一直温柔的笑,这笑是欢喜的,不带瑕疵的欢喜。我喃喃说出口:“究竟哪个是你?”
      “两个都是我。”他说,“我只愿意对阿莲好。”
      我默默的在感动里周旋。许久说不出话来。
      他让我坐在那铜镜前,拿起玉梳为我梳发。我怕他不会盘发,便说:“这事让仙婢做便好,你何必亲自动手?亦或,我用仙术也可弄妥。”
      他摇摇头道:“今日就让我来吧。你也不必因嫁给我便要受那条规的束缚,我不希望你因我而失去了所追求的自由。”
      “我的阿莲,应该是自由的。”
      他手法生疏的绾好我的发,把他昨夜发上的玉簪插进我的发簪里,说:“这玉簪本是在凡界便想送给你的。”我望着他出了神。他从身后环住我,下颚搭在我的肩上,笑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天界有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小仙女,你为什么偏偏选中我这个老太婆?”
      他凝望我,“我可以视你是在吃醋吗?”
      我不作答。
      他把左手伸到我面前,说:“打开看看这是什么。”
      我掰开他的手,“不过是个印记。”
      他把我的手覆在他的花形印记上,“你可知,它是什么来历?”
      我不知。
      他眷念的望着,“你回想三千年前,你在凡界遇到的一桩大事。”
      事情若要追溯到三千年前,可真要容我仔细想想。若说三千年前发生的大事,我思来想去确是有那么一遭。
      三千年前,凡界天色极好。
      彼时我破了司禄几万年来未被破成的棋局,心情好得很,便显了额上红色的莲花神印,大咧咧的下了凡界。
      一路引来凡人侧目而视,我视若无睹的进了一间茶舍。
      斜对面坐了个道士老头,他色迷迷的盯着我看,还不忘搓手垂涎我发上的玉饰。
      我捏着茶杯嘲讽一笑,实乃是个色欲熏心的老道。
      我靠在窗边的位子喝着茶水,看楼下人来人往好生热闹。忽闻那道士清清喉咙,动了动他的浮尘,指着我额上的花神印假装正义十分的吼道:“好一朵妖花!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现身来祸害人间,今日老道要替天行道,收了你这朵妖花!”
      我愣住,妖花?本上神堂堂仙株一朵,竟被这老不死的臭道士说成是妖花?
      我想着这凡间的道士修行大抵落魄至此,连是仙是妖都认不出。却不晓得凡界也多了靠这身行装招摇撞骗的伪道士。
      诚然那时我除了气这人有眼无珠外,心下替这些道士的命数感到惋惜。
      却真真想不到那道士吃了雄心豹子胆般竟走到我前面,叽里咕噜的念了一串听不明的咒,一条粗麻绳子便颤巍巍的从他背后的大褂袋子飞出,意图把我缚起来。我坐着未动,玩绳子我可是老手,这道士竟敢在我面前卖弄,也好,正好看看这绳子能维持多久。
      结果它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便被我周身的仙气挡了回去。
      他惊诧的看着被弹得很远的麻绳,微微颤抖着。四周的凡人早吓得落荒而逃,整座茶舍的二楼只剩我与那道士呈一坐一站的姿态。
      本上神无意惊扰了这些凡人,自感无比惭愧。可我一个神仙,被当做鬼怪似的躲避,想想倒有分恼意。
      但我还是借故惋叹一声:“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修为还是这般不济,哎,难道这道术可谓失意了罢?你那些同门的师弟师侄如今可如何是好?”
      他强忍着惧怕抖着声音道:“妖妖妖妖妖怪!别别别妖妖言惑众!看看看贫道收收收收了你……”
      我扼腕十分无奈的看着他又撒符灰又淋狗血。
      天边乌雷阵阵,大好的天气竟打起雷来了。我恍惚往窗外一瞥,一条黑龙从远处飞来。我曾听闻极北的神仙大多有黑龙,便不放心上,好心同那老道提点道:“喂,臭道士,又来了一条妖龙,还不速速去降?”
      “不不不……”他后退几步,脸上惊恐愈盛,“那妖龙实在太强,单凭贫道一人无法收服他,贫道……贫道还是请,请同门师兄弟来降啊啊啊啊!”他连滚带爬的摔下楼,整条楼道响彻了他的惨叫声。
      我想着姑且没我事,便悠哉悠哉的继续喝茶。
      黑龙愈靠近,我感应得有分不对劲,那扑面而来的气息不是仙气而是邪气。
      那黑龙,竟已入了魔!
      我有些讶异,自古仙魔不两立,但魔界隐世那么多年,只要不干伤天害理之事,天界便可睁只眼闭只眼不赶尽杀绝。约莫有这原由,天界自甘堕落为魔的神仙也不少了。
      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那黑龙并未同我有任何瓜葛,我也犯不着跟他过不去。
      不料黑龙倒是猖狂,吐火烧了一半的屋宅,火蔓延过一间又一间的房舍,不多久火光便印红了半边天。
      哭喊求救声不断,我终是不忍,隐了额上的神印捏了诀飞至空中等着那着了魔道的仙龙。
      待到他近了,我才发觉他的利爪下,还抓着个满身伤口气息奄奄的小仙童。
      他见到我,龙眼警惕的眯起:“仙者哪位,为何无故挡本君道?”
      我朝着下面未知有危险的凡人高声道;“下面的凡人,若是不想死就快点离开,切莫靠近此处,本上神可不担保待会打起来你们会不会缺条胳膊少条腿。”
      他们才恍若初醒,惊叫着四处逃开。
      黑龙狠狠地盯着我,“本君并无碍着你,仙者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懒散的指了远处被烧的房舍,“你确没有碍到我,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了这些无辜的凡人,以及……”我手指方向移至他爪下,“我多事一回要了这个仙童。”
      “哼,少来你的仁慈心,你们神仙都是这么虚伪!”
      他口一张肆无忌惮的喷了火过来:“给本君滚!”
      我还未躲开,那团火已近在眼前,本以为会生生受了这招,那火却在离我极近的距离分成两道火擦过,我怔了怔,看见周身有道屏障,是由栾堇上神的神力化成。
      栾堇上神,竟在我身上种下仙屏?
      是了是了,倘若我死了,他留在我身上的修为不是白给了,自然是要护我周全。
      黑龙未瞧见我的惊讶,冷笑道:“哼,你还留有一手。”
      这一战打了三天三夜。打得日月无光星辰暗淡。
      他法术精湛老练出乎我的意料,但漏处在于他分了精力去支撑那为了不惊扰天界而形成的庞大天障和他那种自损修行的打法。那打法虽能暂时提升自身修为,但久了必因精力衰竭而死。
      全因这两点,我才与他打成了平手。
      第四日晨曦到来时,我终是用了栾堇上神的神术。
      黑龙倒下的那一瞬,我看见他眼里的震惊,听得他支离破碎的声音:“你……你是……百……百……”
      他终是没说完便倒下了,扬起一地的烟尘。我忍着痛走到被弃在一旁的仙童面前,他抬起脸,眼里一片迷茫。
      “喂,小孩,你还好吧?”
      他没有说话,身后倒是有一男子的声音。我想回头,这一动就牵扯到了伤口,咳了一声,血顺着嘴角流下,我擦了猩红的血,叹了一声。
      身后的男子抓住我的两臂,盯着我手头的血皱紧眉头,“怎么弄得自己如此狼狈?”
      我咧了咧嘴角,心里快活得很,“我好久没这么痛快的打架了。”
      他眉头愈皱愈深,隐隐有怒意,“你又闯祸了!”
      我讨好的冲他一笑,他无奈的看着我,扶我靠在他毛茸的衣袍上,也不管是否会弄污。
      他既如此,我便不客气的往他衣袍上抹干血迹。他朝我嘟囔道:“每次都要我替你善后。”
      我假装听不到的继续抹。
      天障随着黑龙的死而消失。那闻讯被我招来善后的珞谞看了一眼死去的黑龙,诏了九重天的天兵,把黑龙尸身送到九重天请示天君,那个被抓来看了三天三夜大战的小仙童也随着天兵而去。
      我在看着珞谞办好这些事后,头一歪,便昏睡过去。
      醒来已是几日后,我未听到天界有什么风声,只知事情被打压下去。从珞谞的口中也听得只言片语,知晓黑龙送去净化,仙童已归回本家。
      如今细想这回事,也不知同朔清有什么干系,只得以询问的目光转向朔清。
      他微微一笑,像在陈述一件无关自己的事情般,“三千年前被黑龙挟持的那个孩子,是我。”
      我将将把这话仔细的咀嚼几遍,却还是不可置信。
      “什么?那小仙童……是你?这不过三千年的时间,你怎么从这么小变得……”我双手比划着,突然凑近他:“实话说,你究竟几岁了?”
      他无奈:“已五万多岁了。”
      他说:“这个莲花印记,是你的血。”于是我在他的话中,明白了那段过往。
      三千年前,朔清的叔父即苍帝的胞弟碧罗上神不知何故走火入魔。正逢朔清历飞升之劫,几道天雷下来奄奄一息。
      据说碧罗上神是为了太子这个位置而意图杀了朔清,未曾想被突然冒出的崇紫帮他挡了一招,因救得及时,崇紫一条命是保住了。碧罗见杀不了朔清,便把毫无反抗之力的朔清变成一般孩童,抓了他便走。
      可巧遇到本上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朔清便被本上神救了。
      当时是,我的一滴血滴在朔清的手心里,奇异的是,那血并未消散,反而嵌入他的掌心。日积月累中,逐渐显出莲花的轮廓。
      我抓着他的手心使劲瞧,确可勉强瞧出个莲花形状来。
      “可这世间莲花尚多,你怎就认定是我呢?”
      他抱紧我,与我五指交缠,“你与我早在那时便已血脉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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