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如兰》千山红叶

37、第一回 想逃

　　经过六次手术以后，温如兰已经可以让人推着轮椅到院子里去看风景。
　　这已经是八月底，韩京北告诉她，她的户口已经已经迁到了他的名下，现在，他是温如兰的监护人。
　　六次手术下来，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被彻底改造了一番一样，除了那张脸，身体已经面目全非，满是疤痕。
　　严建伟夫妻是昨天才走的，临走之前，严建伟跟她谈了许久，严建伟说，长家的事情，尊重她的决定，并把长妈妈的态度清楚地说给她听，韩鲁豫说，如果是爱情，可以不考虑，不计较太多，但是，她面临的是婚姻，婚姻是需要得到两家人的祝福的，没有得到长辈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长家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温如兰心思玲珑，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长妈妈来过两次，长君子跟着过来的，长妈妈走到哪儿，长君子都是寸步不离，这个暑假，对于长君子很重要，所以，他没有假期。
　　温如兰心中明了，长君子和长妈妈意见相左，所以，长君子才会寸步不离，长妈妈欲言又止的神情，温如兰清晰地落入眼底。
　　是以，韩鲁豫的话，让她陷入思考，之所以答应长君子，是因为她想用一生偿还长家，可自己现在这样子，俨然已经成为长家的负担，所以，她不恨长妈妈的态度，她很能理解长妈妈的心思。
　　她同意退亲，但是，长君子那边，可能要瞒着，韩京北说，钱早就准备好了，只要他同意，马上就把钱还给长家。
　　于是，严建伟给长妈妈打电话，长妈妈答应尽快过来。
　　前天，长妈妈一个人来的。
　　看到轮椅上的温如兰，长妈妈心情很复杂，但是，严建伟话里话外的意思，让她很是激动，长大康也还没有出院，长家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从前，好歹有温如兰帮她的。
　　可惜，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长妈妈将所有的愧疚收了起来，正视起这件事。
　　长妈妈推着温如兰到了花园，两人面对面地坐着，终于还是温如兰先开口了，“妈妈，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我真的想跟你们过一辈子的，但是，现在……”
　　“兰兰，如果不是医生说你不但站不起来，还有可能一辈子不能生孩子，我也不会想着退亲的，你得理解妈妈，我们只有一个君子，你……兰兰，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温如兰脸色苍白，长妈妈吓坏了，她哪里知道，温如兰不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情，严建伟只说她都知道了，所以，想找她来谈谈，她想，这孩子到底是善良的，只要她提出来了，自家的丈夫和孩子就无力回天了，所以，她编了理由，来见温如兰。
　　足有五分钟，温如兰才恢复了神色，“妈妈，对不起，我突然有点难受，没事了，妈妈我都知道，你们对我的好，对我们家的好，我都记着呢，即便是我不做长家的媳妇了，也会感念着爸妈对我的好，我不会和君子再见面了，妈也知道，我可能要出国了吧？”她笑了起来，笑容却像刀子一样刺眼，长妈妈面带愧色的低下头，到底，是他们家负了温如兰。
　　其实，温如兰不想出国，可就是这一刻，她下了决心，如果能上学，就在国内上一年，然后出国，如果不能，就以治病的名义走，过几年，长君子就会把她忘了吧？
　　长妈妈也很难受，她虽然想退亲，但是，心底里还是承认，错过了温如兰，恐怕，长君子以后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媳妇了。
　　“妈，这是五十万的存折，您拿着，舅舅说，您必须收下，否则，这不算退亲。”温如兰从未有如此的坚定，原来，她还没有进入婚姻，就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力，那么，她有什么权利留在长家。
　　长妈妈推了回去，“兰兰，这钱我不会拿着，留着给你治病，毕竟那只是舅舅，不是亲爹，我知道你刚强，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可是，我还是想让你欠一个人情，这是一百万，你拿着，如果不够，我再给你，以后治病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还有你叔他们，你也不用操心，以前什么样儿，以后我们还是什么样儿，我们就当是亲戚走动，虽然你不能当我儿媳妇，可我还是愿意让你叫我一声吗，你就当我闺女吧。”长妈妈把信用卡塞在她的手里，“密码是你的生日，兰兰，别恨妈，我走了。”长妈妈站起来，流着眼泪，跌跌撞撞的走了。
　　温如兰看着她憔悴的背影，泪如雨下，喃喃的低呼了一句，“妈，谢谢你。”
　　一直在窗口看着温如兰的严建伟，下楼推着温如兰回了病房，温如兰把五十万的存折递给严建伟，严建伟还是还给了她。
　　“舅舅，如果到了德国，我真的能够治好？”
　　严建伟点点头，“我已经在给你联系，如果德国不行，还可以去美国，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兰兰，你自己要坚强。”
　　虽然知道那是在安慰自己，温如兰还是点点头，“舅舅，我想站起来。”她在心里还加了一句，我还想以后做妈妈。
　　舅舅不告诉她，是为了她好，所以，她不想质问舅舅，这个秘密，就永远的压在心底吧。
　　严建伟走后，韩朔依然像从前那样天天来陪她，韩京北还在北外给她找了一个留学生做家教，学习德语，看来，是要把她送出去了。
　　新年刚过，温如兰的签证下来了。
　　韩朔知道，她这一去，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了，所以，他想让温如兰知道自己的心思，因为他马上也要去美国，韩京北希望他去美国，并把利弊分析给他，韩朔知道，他和温如兰的路不会好走，长君子的话，他深以为然，所以，在韩京北给他做了详细的分析之后，韩朔答应了韩京北。
　　温如兰不在国内，长君子就没有机会，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太多可能。
　　病房内，温如兰睁开眼，看到韩朔全神贯注的看着她，一阵脸红，韩朔的眼神，让她有一点害怕。
　　“兰兰，你醒了，起来吗？”
　　“嗯，我想去卫生间。”她红着脸，到底是说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韩朔抱起她，把她送进了卫生间，“好了叫我。”韩朔给她关上房门，心里微微的疼，她太瘦了，以前的她，是苗条，现在已经瘦得有些脱形。
　　大约五分钟，他在门外问了一声，温若兰说好了，他才推开门，将她抱了出来。
　　“兰兰，饿不饿，我们到马路对面的酒楼去吃饭，好不好？”
　　“好。”温如兰知道，他是对自己有话说。
　　韩朔推着她过了马路，这家酒楼他们常来，所以，门口的服务生一看到二人出现，就自动现身，韩朔抱着她上了二楼的雅间，服务生负责将她的轮椅送上来。
　　点了菜之后，两个人喝茶。
　　韩朔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还是温如兰先笑了，“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兰兰，我不想做你哥。”
　　温如兰错愕，“哥……”瞬间，她明白了韩朔的意思。
　　温如兰坚定的摇头，“哥，我一直都把你当做亲哥哥一样，我配不上长君子，更配不上你，我不能，对不起。”
　　“我和你没有血缘！”韩朔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镇定，“兰兰，我和你只能有一种关系，我已经等了你太久，我们都要离开了，我不想错过这次表白的机会。”
　　“哥，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温如兰很镇定地看着他，“哥，你和我，就好像是两种植物，你是一棵松树，我是路边的小草，虽然我们呼吸的是同一片空气，但是，我们对未来的期盼不一样，我们所处的位置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嫁给哥，但是我想过很多次，什么样的女生，才能配得上哥，我希望哥有一个完美的好妻子。”
　　“兰兰，如果我说，非你不可呢？”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一定的事情，哥，你应该把目光放得远一点，你一定会有一个好妻子，而不是我。”她想说，我是一个废人，不值得你如此深情，韩朔向她表白，她才明白了这段时间韩朔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明白了韩朔的眼神，她不能，
　　韩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兰兰，你的答案，在没有我向你表白之前，就已经猜到了，但是我不会放弃，我已经等了你四年，不在乎再等一个四年，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今后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放弃，我只是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要追你。”
　　服务员敲门送菜，韩朔一如往昔的照顾她，温如兰的心里却别扭极了，她从来没有像此刻强烈的想要站起来，想逃开。
　　她不想欠了一个人的，又欠了另一个人的，这一生，她不想把所有的时间用来还债。
　　这顿饭，吃的淡而无味，温如兰如坐针毡，甚至不愿意抬头。
　　韩朔后悔不该在这时候告诉她，叫了服务员买单以后，韩朔说道：“兰兰，我不想给你压力，亦不想让你的人生承受太多压力，为什么你喜欢把心事埋在内心深处，我们都愿意帮你，愿意分享你的一切，而不是看着你一个人痛苦的挣扎，你这样做，其实也在给我们压力。我答应你，五年内，不提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话题，我等你五年，五年之后，希望你给我一个答案，哪怕是死刑。”
　　五年，五年的时间，足以冲淡一切，温如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