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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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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没什么大喜大悲,好端端便会失魂落魄,感到沉醉,飘飘悠悠,身轻如云。我不时轻轻地抚弄、试探一些念头,怎么也派遣不开。”
——摘自《恋人絮语》
飞机降落新纽市已是夜晚的19点30分,将近15个小时的飞行令到她整个人天旋地转头昏脑胀,拖着行李箱硬是在大厅转了半个小时才找到出口。
周白琳起初兴冲冲地举着一副写着“welcome撵小鹿”的牌子在前来接机的人群中穿梭,但那多等的半个小时也令她像霜打的茄子,将见到同样辨不清方向的小路的喜悦压下少许。不过这一点也不阻碍她对年小路唧唧咋咋各种无厘头的问题轰炸,比如“飞机晚点是不是因为XX份子装了炸弹”“美国的高热汉堡为什么没有令你长胖反而越来越瘦”,年小路一边胡乱扯着答案回答,一边渐渐融入离开了三年的故乡。
当周白琳若无其事地问年小路今晚决定住哪里时,年小路稍有失神,故乡仍是故乡,家还是家,人却已经不在了。
她想了想,“去你哪里。”周白琳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嫩白的脸上难得染上红晕,年小路眼一眯,沉声命令道:“老实交代,是不是趁我不在国内,偷偷在小公寓私藏男人了?”小公寓,也就是周白琳现在的住处,是大学时期两人一同分摊租住的房子,标准的两房一厅,既不妨碍周白琳那些花蝴蝶前来叨扰,也为年小路与当年的恋人谈情说爱保留了空间。后来她出了国,不久后白琳打电话来说自己将公寓买了下来,美其名曰那里有两人间最美好的青春岁月,自己当时还在电话里笑她:“你这样说不是逼你那些追求者杀人么?我性取向正常,跟你之间可是清白得很呢。”气得周白琳连着好几个月没有来过一句慰问。
她还是支支吾吾地,倒是将实情说了出来:“是……祁铭森啦。”年小路了然,挑眉打趣道:“想不到当年靓绝Z大眼高于顶的校花周白琳也有被收复的一天呐……”突然停下来,“祁铭森,是不是,他的室友?”
周白琳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失落,几不可闻地应了声。
最后,周白琳良心发现拨了个电话回去确定祁铭森不在家,才果断调转了车头往小公寓驶去。
实在累得没有心思将住过两年的公寓好好打量一番,年小路随意在随身带的行李箱抽了睡衣出来,洗漱完毕就要倒床大睡。周白琳这时挂了电话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失声尖叫:“年小路,你就这么回来了,没有通知樊程,也不是回来度假的?”
“嗯。”
周白琳龙卷风过境一般将年小路才刚收拾好的行李往回塞,一张小脸绷着:“你马上到酒店去,或者定最快的机票回去也,一会儿祁铭森过来,我一个人下地狱就好。”
年小路坐起来,不甚在意地问:“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可不是!”她将一条镶钻肩带的内衣毫不怜惜地塞进去,“祁铭森说你老公打来电话说你失踪了一整天,查了出入境记录才知道你跑回来了。”见年小路一脸漠然,她不知怎么抖了抖,手上的动作犹豫起来,索性放下来走过去抱住她,意外的是年小路瞬间就软了下来,偎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不知是谁轻叹了声。
“小路,你不能这么任性知不知道?今天这一切也是你自己当初说的是最好的选择了,生活风平浪静是好事,不要再去做那些轰轰烈烈的事情了好不好?你再经不起折腾了……樊程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周白琳柔声劝着好友。
风平浪静?呵,多少个夜晚躺在枕边的人待她是娇着宠着了,可她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在他眼皮底下,怎能不风平浪静?
怀里的人儿摇了摇头,慢慢地一字一句说:“我知道惜福的,但是白琳,鱼儿在水里太久也会窒息的吧,我是不是连喘一口气的权利都没有呢。”
周白琳动作顿了顿,望着好友空远的脸,心底涌上阵阵心疼,却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说,人人有本难念的径,包括她自己。
谁知到了半夜突然门铃大响,年小路被惊醒过来等身旁的周白琳去开门,没想她睡着后就跟被人敲昏了般,怎么也不见动静。不一会儿敲门声静下来,周白琳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叫起来了,她忍了一会儿,终于伸手去终于接通,杀人般隐忍的怒意传过来:
“周白琳,你在搞什么鬼,快给我开门!”
年小路一抖,颤声说:“是我……”那头顿了顿,似在回想,不一会儿试探:“撵小鹿儿?”
说起来,这个外号还是当年自己被樊程带着去参加他的同学聚会,祁铭森第一次听樊程介绍她,他的第一反应就将“年小路”听成了“撵小鹿儿”,她当时瞪圆了眼睛,待樊程介绍祁铭森时毫不犹豫地赐予他“臭木头”的称号,不想却在樊程好友圈里火起来,引申出“烂木头”“朽木不可雕”等的美誉。
年小路没有回答,祁铭森在那头却不无嘲讽地笑了:“白琳那个傻瓜,我都说了樊程回来要人,她竟然还敢收留你。”
“喂,我好不容易回国一趟,不用那么快就赶我走吧。”
“也不是不可以,”那头停了停,“待的久的话,我怕樊程……。”
年小路毫不留情地将电话挂断,一甩手狠狠地砸在墙上,周白琳不安地呓语几句,翻身又睡了过去。她靠在冰冷的墙上,心脏被那个无处不在的名字煎熬得睁眼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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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深夜,纽约。
李丝丝年近50,但保养得宜的脸看上去也不过35岁左右,从妆点得一丝不苟的脸上可以看出此人的不易亲近,不过此刻她难得焦急地对正在往身上套手工西装的儿子发出命令:“樊程!那个不知好歹的爱疯爱玩儿你就任她去,但纽约这边的生意一天都不得耽误!”
高大挺拔的年轻人闻言停下动作,英俊的脸上没了平日在人前的平静和戏谑,眼底有股不顾一切的痴狂,却生生压下,对母亲毕恭毕敬地说:“我已吩咐人打理一切,您就不必担忧了,往日赏花美容的日子怎么过,这几日也怎么过。”顿了顿,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儿,“新纽那边可能会耽搁一段时间。”
李丝丝听罢,气得一拍座椅的扶手,精致的脸上风度全无:“你是为了那个女人要毁了这个家了?”又看了眼一直坐在身旁闷不吭声的丈夫,“看你养的好儿子!”
樊修贤握了握手中的拐杖,转过头不发一语。
樊程去意已决,接过佣人递来的钥匙就要开车去机场,李丝丝忙追出去,见到车子开往大门又突然倒回来,心下一喜,以为儿子改变了主意。
车子停在李丝丝身边,车窗缓缓地晃下来,李丝丝正要伸手将门打开,樊程用多年被母亲管教成的礼貌疏离地语气对她说:“小路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是你媳妇,你儿子这辈子认定,和深爱的女人。”
周白琳早晨起来,按了好久手机也没法开机,转头见年小路窝在沙发里津津有味地看电视,索性将她拉起来一同去逛街。
她十分气派地替两人在商场里刷了一模一样的颜色不同的最新款手机,又替年小路配了国内的号码,年小路看着新手机哭笑不得:“我回来就为了找清净日子过,你瞎捣鼓什么呀。”她一直认为有了手机就跟身上装了“随叫随到”器一般,不自由得很,在美国也一直用家里的座机。“再说,我也不一定能待多久呀。”
周白琳耸耸肩,将两部手机对比了一番,紫色的递给年小路:“唔……你那么勇敢地跑回来,难道甘心屁股还没坐热就灰溜溜地回去么?”
年小路被她说中心事,想想那样确实心有不甘,便咬牙将手机收下了。售货员小姐见一连卖了两台,嘴也甜起来,连连夸周白琳阔气好眼光什么的,喜得周白琳连找零也不要了,搭上年小路的肩往下一站进发。
两人将商场的女装逛了个遍,小路只买了几件适合国内天气的服装,周白琳却是见到喜欢的便乱刷一通,大包小包地出来时两人早已饥肠辘辘,站在商场门口思考要去哪里将午饭和下午茶一同解决了。
周白琳正在打电话预约,小路的目光突然被马路对面巨大的广告标幅吸引,倾城山水,倾城山水,这分明是——
周白琳挂了电话凑过来,顺着她目光望去,停在那看似平常却能在年小路心里激起千层浪的四个字上,伸手拍拍她的肩道:“这是一家新晋的旅游开发公司,只是名字相同而已。以前的倾城山水,你爸爸妈妈去世前就被吞并了不是吗?”
小路笑嘻嘻的指着招牌说:“我是在看上面的招聘信息啦,既然要在这里待很久,当然要找到谋生手段。”周白琳知道她又在转移话题,索性随她去,想了想道:“不过你大学的专业好像是旅游资源规划与发展……”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年小路大二结束便和樊程出了国,学业尚未完成,于是:“混个导游倒是不错呢。”
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小路却暗暗将这个建议记了下来,转天上网在搜索栏里输入“倾城山水”,把应聘的邮箱记下,战战兢兢地将蹲在电脑前忙了一晚的个人简历寄出去。
年小路回国的消息并没有几人知晓,至少她待在周白琳公寓的这一周是平静的,没有在门铃响后打开门突然涌进一大群人争先恐后要拥抱她,新买的手机也自躺进她包包后不曾吱过一声。
周白琳将此归功于自己守口如瓶没有四处散播消息,哪知不几天没通过手机倒是通过周白琳这个守口如瓶的人被当年大学同班同学们邀去参加烧烤。
“我并没有说你回来的事,但听说他们把电话都打到你美国的家去了,可见这是一个多么严肃的聚会,一个都不能缺席哟。”周白琳很无辜。
“我们是同届同学吗?”年小路头疼,“我好像大学都没毕业吧……”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被周白琳死拖硬拽着带去了,并且鬼使神差地化了个稍显隆重的装,头发盘起露出娇嫩柔软的颈项,耳垂上挂着白色珍珠耳环,身着最新款的坎肩蕾丝白色小洋裙,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迷人小女人气息。她扯着自己的裙尾疑惑地问身边把着方向盘、上身卫衣下身牛仔裤的好友:“你确定我穿这样适合烤肉而不是参加选美?”
“NONONO!你这样的装扮完全是要体现一个婚姻幸福的小女人。”
年小路狐疑地眯眼:她这身打扮不过是去见久未相见的昔日同学,当年她家事、退学在Z大轰动得很,分明就是一个失意者的角色,如今这身打扮,算是宣告她华丽回归么?
周白琳见她低头兀自思考着什么不再反抗,悄悄地掩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