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德之门同人]银色月光下》黑白喵

26、索劳纷番外（五）

　　“菲里让我来杀了你，索劳纷。”
　　在听到那句话的刹那，他的身体先于意识行动了，几乎是立刻做好了备战的准备——然后他才有心去思考那句话。
　　……很好，他之前的那番准备又白费了。
　　看来，就算是神真给了他什么预兆，也是在告诉他，他之前的一切想法都是异想天开，最终的答案永远都是蛛后喜欢的那一种，残忍而充满讽刺。
　　他的手紧握住剑柄，双眼锁定着维尔德林的要害，等待着与他的战斗——他的思维是混乱的，但这一点不妨碍他准备杀死对方。
　　但出乎他意料的，在说了那句话之后，维尔德林并没做出与之相符的行动，正相反，在索劳纷的注视下，他缓慢松开了按在兵器上的手，然后慢慢将手抬高，最终在胸前环抱，其间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他想做什么？
　　索劳纷的侥幸在心里高喊着情况可能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但他的理智毫不犹豫地将之扼杀，并督促着他立刻攻击。
　　可又有个家伙制止了他，那是索劳纷的渴望——或者叫他愚蠢。
　　于是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就像一个傻瓜。
　　维尔德林终于开口了：“可惜我不想这么做。”
　　好吧，他的愚蠢总算有了点回报。

　　事实上，在维尔德林走进来的那一刻，他的行动就已经很奇怪了——他们合作的次数不多，但用来了解彼此的战斗风格已经足够，他是个优秀的刺客，擅长的是潜伏在阴影中行动，而不是找上门来跟人光明正大地单挑。
　　“不想这么做？”索劳纷轻声重复，摇了摇头，“你——”
　　你究竟为什么会这么选择？
　　他并不奇怪菲里会想杀了他，她根本是每时每刻都在这么想，只不过现在她终于有足够的力量这么做了。
　　菲里找不到能杀了他的人——确实，在维尔德林到来之前，她找不到。
　　之前的战斗已经证明了这个卓尔有着足够的实力，而且他没有家族，迫切地需要城市的认可，菲里可以完全地掌控他，这简直是蛛后赐给她的一件礼物。
　　菲里……菲里。
　　即便在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总有一天她会这么做，可当结果出现在他面前时，索劳纷依旧感到悲哀。
　　“那一个”菲里，彻底的死去了。索劳纷平静地看着她在自己心中留下的一切崩塌成碎片，粉末，然后消失殆尽。

　　维尔德林向前走了走，他把距离掌握得很好，没有靠得太近，却也没离得很远。
　　“我并不奇怪，事实上，我早就知道总会有这样一天到来。”索劳纷轻声说道。
　　属于过去的一些东西把他的心塞满了，他需要说出来，而眼前这个卓尔——既然他曾经好奇地打听过，那他现在应该也不介意当听众。
　　当然，那些对索劳纷来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是——得了吧，他已经丢过脸了，难道还在乎再来一次么？

　　“菲里和我曾经……相爱。”索劳纷叹了口气，开口道。
　　他花了不少力气去阐述这个事实，但把最难堪的部分说出来之后，剩下的就流畅多了。
　　“阿杜蕾丝主母认为那并不合适黑暗精灵的习性，所以将她交给了蛛后侍女管教……”索劳纷竭力保持着平静，他希望自己成功了，“……等到管教结束后，菲里剩下的只有她的野心而已。而我……我的存在只是提醒了她，那些她不愿意面对的过去。”
　　把那些在心里压了很久的东西说出来虽然累，但说完之后，他感觉轻松多了。
　　轻轻叹了口气，索劳纷抬起头，看着那个听完了他的过去的家伙：“那么，如果你不想杀我，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索劳纷始终都清楚他是处在怎样的险境中，男战士协会会长的位置可不是好坐的，他就像在走一条永远也走不完的钢丝，不得不在无数觊觎与憎恨中掌握微妙的平衡，这很累，可他连停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他终于摔下去了，但等着他的似乎并不是预想中的万丈深渊，而是其它的什么。
　　“其它的什么”到底是什么，掌握在他眼前的这个卓尔手中。

　　“你可以和我一起离开，索劳纷。”“这个卓尔”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一起离开？去哪里？切德·拿沙德么？”索劳纷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但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看法，“不，你说的不是那里——”
　　是的，他说的不是那儿。
　　索劳纷忽然觉得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始终认定了眼前的家伙是“来自切德·拿沙德的维尔德林”，并以这个身份去判断对方的行动，但如果他……不是呢？
　　这个可能让索劳纷感到一丝恐惧，他注视着眼前的卓尔，仿佛要透过深蓝的双眼，看到藏在里面的灵魂。
　　“你究竟是什么人，维尔德林？”
　　片刻的沉默后，维尔德林露出了微笑。
　　“格拉尔·查内姆——我是一个地表精灵，为银龙蛋而来。”

　　思考在那一刻失去了意义。
　　格拉尔，地表精灵，银龙蛋。
　　无意义的词汇组合在一起，最终得出那句轻描淡写的话。
　　维尔德林站在他眼前，皮肤漆黑如夜，头发苍白如雪。
　　“我是一个地表精灵。”
　　索劳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希望自己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
　　他试图开口，但是失败了。
　　他能说什么呢？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胆大包天的地表精灵，潜入乌斯特·拿萨已经让人不得不称赞你的勇气，但现在，你居然将这件事如此坦然地——说出？
　　你疯了么？
　　地表精灵是罗丝最爱的祭品，而一个潜入幽暗地域、亵渎神后威严的地表精灵——老天，所有牧师都会为了杀死他的权力展开争夺，他会让罗丝对她们露出微笑！
　　索劳纷敢跟任何人打赌，只要他将这个消息泄露给菲里——或者阿杜蕾丝主母，她们会立刻笑纳这份大礼，然后原谅他的一切过错，甚至还会给予一些奖励。
　　而他眼前这个家伙——这个没脑子的地表精灵，等着他的将会比死亡糟糕上无数倍。
　　没脑子而且没心没肺的地表精灵似乎完全没想到他的处境会有多糟，他现在看起来兴致勃勃，仿佛在期待索劳纷的答案。
　　于是在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后，索劳纷低声道：“如果菲里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会很高兴。”
　　“我也这么觉得。”地表精灵点了点头。
　　“她会为此原谅我之前的一切冒犯。”索劳纷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额外多了一句嘴，“甚至奖赏我。”
　　“然而你以后还会继续冒犯她，不是么？”地表精灵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的确如此。”
　　……是的，就算他出卖了维尔德林——格拉尔——又如何呢？他总有一天会再次激怒菲里，或者阿杜蕾丝主母，到那时可不会再有一个傻乎乎的地表精灵送上门来。
　　那么，他应该回赠一些什么呢？
　　眼前的家伙看起来似乎并不指望他做出什么表示，但索劳纷却觉得他有必要说些什么。
　　……也许是被地表来的傻瓜病毒传染了吧。

　　“不管怎么说，多谢你……愚蠢的仁慈和坦白。”索劳纷叹了口气，其实他想找个柔和一点的词，但很可惜，即便卓尔的语言丰富且细腻，可要找出一个比“愚蠢”更合适的词还是难了点，“作为回报，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
　　那是他最珍贵也最危险的秘密。
　　他花了一点点时间来斟酌措辞，并在心中练习了一遍，才开口道：“我信仰的并非蜘蛛神后，而是幽暗少女伊莉丝翠。”
　　说出这句话出乎他想象得流利，索劳纷轻轻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舒服多了。
　　虽然他并不觉得改变信仰是一种负担，但长久以来生活在潜在敌人中的认知依旧会让他精神紧绷，今天……是他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对别人吐露真实的自己。
　　感觉不坏，尤其是看到有些惊讶的维尔德林之后。
　　虽然没有“我是个地表精灵”那么震撼，但也足够补偿一下自己的惊讶了。
　　伊丽丝翠的信徒虽然比不上地表精灵那么美妙可口，但如果加上“战士协会的会长索劳纷”这个身份，想必那些牧师也会陷入艰难抉择。
　　比起“我不会出卖你”之类的保证，索劳纷更喜欢这种简单而直接的交换。

　　“那么，你对我的提议感觉如何？”片刻的沉默后，地表精灵重拾旧话。
　　“跟你一起离开……”索劳纷微微愣了愣，他很快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你是说，去地表么？”
　　“是的。”
　　索劳纷沉默下来。
　　获知秘密的惊讶让他暂时忘记了维尔德林的提议，现在重新提起之后，“去地表”这个提议才终于被他纳入思考。
　　……地表。
　　他曾经去过那里几次，为了任务。
　　他的地表之行总是与杀戮和血腥分不开的，他登上地表时总是深夜，即便这样，高悬在空中的月亮与星辰还是会让他感到本能的恐惧：并不是因为□□的疼痛，而是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对光明的天生恐惧——哪怕那光明并不炽烈，但依然是他的天敌。
　　就算他现在改变了信仰，努力抹去对光的恐惧，可另一个狰狞的事实摆在他的眼前：在他改变信仰前，他已经做了够多会让罗丝开心的事情了。
　　我曾经杀过你的同胞。
　　这不是秘密，却比秘密更难以坦言。
　　于是他只有一个选择，拒绝——在看到他摇头后，对面的精灵看起来颇为失望。
　　“我很抱歉。”索劳纷干巴巴地说着。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精灵强打起精神，询问道。
　　“就算是幽暗地域，也有着她们看不到的阴影，我会待在那里，然后……试着找找看有没有像我一样的人。”老实说，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是一句空话。他相信他不是唯一一个，但就算有和他一样的孤独者，他们也不会给他找到自己的机会，“菲里要你带回去什么证据？”
　　“你的斗篷。”
　　“是么，我想也是。”答案并不出乎意料。
　　他的魔斗篷品质并不算很好，虽然材料不错，但负责制作和附加魔法的那个人手艺实在一般，最终做出的成品也不过是个中档水平。
　　不过他并不需要一件太优秀的斗篷，所以他也……凑合着用它了。
　　如今，那个制作者来讨还了。
　　他把斗篷丢了过去，维尔德林接住之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看来是有些好奇。
　　“很久以前别人送的礼物。”索劳纷解释了一句，“现在也该还给她了。”

　　之后，为了让索劳纷的“失踪”显得更值得深思一些，维尔德林花了些时间布置战场，维尔德林在战斗上的经验颇为丰富，但是做这些事情显然不够熟练，好在他并不需要做得天衣无缝。
　　“我得说，我不怎么喜欢这种复杂的做法。”做完最后一项伪装工作，维尔德林抱怨道。
　　索劳纷没有回答他，他正在看着自己的房间——这间房间是他从上一任战士协会的会长那里接收的遗产，他在这里住了很久，久到会对它产生些许眷恋。
　　而如今，它将成为自己的遗产。
　　“那么——”地表精灵有点别扭的声音传了过来，索劳纷转过身去，看着他，“我想我们该说再见了。”
　　“是的。”
　　“那么，祝你能找到你想要寻找的东西。”
　　“你也一样。”
　　深蓝色的眼睛注视着索劳纷，片刻的停驻后，索劳纷移开了目光，走到墙边，打开了一扇暗门。
　　他走了进去，将过去发生的一切留在身后。
　　维尔德林——格拉尔。
　　他默念着这两个名字，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在他的生命中占的比例更是微不足道，但当他告别过去的一切时，这两个名字却比其他的一切更让他感到……难以舍弃。
　　或许有一天……
　　“或许有一天……”
　　他有勇气面对阳光的拷问，他有勇气面对曾经的罪恶。
　　“或许有一天，我会有勇气去地表，去看伊莉丝翠的月亮，也许那时……”
　　他想说点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于是他只能用一声叹息代替。

　　前方的道路黑暗而漫长，索劳纷安静地走着，黑暗让他躁动的心逐渐沉稳下来，等他走到出口时，某些会扰乱他情绪的东西已经被他妥善的封存。
　　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再是战士协会的会长，而是孤独的卓尔男性，还必须隐瞒过去的一切。
　　老实说……
　　随手拉下替换的斗篷兜帽，索劳纷透过布料的缝隙，望向外面的城市。
　　这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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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v=
明天考驾照，祝我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