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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最后的钻石星空 ...

  •   作者的话:我要现在说这些话,而不是在结尾。已经超过四个月了,我不介意这听上去做作,但是这是一次旅行,而我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一个改变了的人了。我确实感觉很情绪冲动,因为我知道这就是结束了。好吧,伤感的话说够了,我说这个首先是想说谢谢你们,你们所有人,为了你们接连不断的评论和支持。真的,这一切都如此,如此了不起。其次,我希望说我不久就会编撰一篇类似于扩展的作者的话,作为一个额外的章节,上面有所有和这篇小说有关的东西的链接——爱丽雅思女士的艺术作品(译注:在deviantArt网站上,稍后会贴出,尽管我个人认为这几张图……略雷),一整篇PDF的版本,以及结束之后的音乐混音……还有一篇中文翻译和英文有声小说,这是量子玫瑰和凯托•杰莱斯主动要求做的(译注:指的就是本文,QuantumRose是我在FF上的笔名)。
      有很多首曲子适合这一章,但是最最主要的就是詹姆斯•霍纳的史诗巨作《泰坦尼克组曲(Titanic Suite)》。这首曲子长达二十分钟,但是不要让那使你推迟倾听这首曲子。这是最适合本章的曲子。但是最后四分钟是最适合这一章的。(译注:译者在翻译最后两章的时候一直在单曲循环这首曲子)
      请让我知道你对这最后一章的看法,以及再说一遍,非常感谢你们所有人。
      -第十七章-
      最后的钻石星空
      2012年4月15日
      克鲁利说他那一整周都很忙——与即将到来的奥运会有关;亚茨拉斐尔下定决心认为他不想知道详情——但是他说他会尽快到来的。亚茨拉斐尔告诉他在哪里见面。说他会等待一整晚。
      于是在2012年4月15日早晨五点钟,一辆巨大的本特利老爷车停在了南安普顿码头上。一个穿着一身黑的优雅身影身形柔软地跃出来,顺着路灯点亮的那一段滨海步行大道来回打量,然后看到了他的朋友。而他的朋友,坐在石头小径上,夹克衫垫在身下,腿在水上方晃悠着,站起身来问候他。
      “克鲁利,”亚茨拉斐尔温暖地笑道,紧握住克鲁利的手。距离他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不去拥抱他已经有几十年了。“我很高兴你能来。”
      克鲁利咧嘴笑了。“是啊,我也是,天使。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在旧式街灯下坐下——事实上是世纪之交的式样——一声不吭。顺着码头往下一点的地方,一个高高的渔夫轻轻地扑通一声把鱼线挥了出去。
      “我相信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意思吧?”片刻之后天使若无其事地问道,有点试探地瞥着他的伙伴。
      克鲁利确实知道。3D电影,当然是他的想法;他让整整一支专家团队在过去几年当中重新录制他的《泰坦尼克号》,为重新发行做准备。他自豪地告诉了天使这件事。
      亚茨拉斐尔盯着小小的波浪拍打着他们身下的砖块。港口中央几乎没有什么波澜,而盈凸的月亮在清澈的黎明前的天空显得很小,没有什么装点。它就像是一百年以前一样平静。
      “一百年,”他喃喃出声。“似乎不可能,不是吗?”
      克鲁利把双手放在他身后冰冷的石头上,在街灯的光亮下斜倚在他的手臂上。在人造灯光的温暖光圈下,他就好像沐浴着这种光亮。“我知道。这些世纪都流逝到了哪里去呢,嗯?”
      亚茨拉斐尔突然被一阵忧伤所包围,以及那种在比任何人类活的都要长的时间里抗击那种忧伤的深及骨髓的疲惫。他沮丧地盯着海湾那头。这并不是大西洋,严格来讲甚至不是一片海,但是它仍然是水,而这就够了。
      克鲁利短短地一瞥,然后游戏般地拱了拱他。
      “振奋起来天使,嗯?我知道这他囘妈囘的让人抑郁,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亚茨拉斐尔把脸转过去。
      几分钟不舒适的沉默之后,恶魔又讲话了。“所以,呃,那么那就是一百年了?我不知道你,但是我会为此干杯。”
      亚茨拉斐尔挤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恐怕我什么也没带,我亲爱的。”
      克鲁利笑了,非常符合他的性格,就像一条蛇。两只丰囘满的,郁金香形状的杯子,装满美丽的深红色液体,出现在他的手中。
      “很幸囘运我们中间有一个人记得,呃?”
      亚茨拉斐尔接过他的杯子。控制住自己不要一口干了。这当然是好酒:馥郁而浓烈,仅仅是气味就使人迷醉,让人想到楔形的,滴落着果汁的红色果实在火上烤着。散发着泥土气息,而且甜蜜。有劲。他试图记起他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吃过这种果子。
      “非常好,”在又喝了几口之后,他最后说。
      “呣,“克鲁利的杯子已经在自动装满了。
      又是沉默。有那么几分钟他们就坐在那里,酒精悄悄地控制了他们情愿的头脑。然后,穿过黎明,从万物之中传来了哼歌声。
      克鲁利看向亚茨拉斐尔:亚茨拉斐尔在手中转着杯子,眼睛闭着,在哼着歌。而当克鲁利倾听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眼睛睁大了,脸上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他感觉到他比他真正需要的高兴得多,而当他讲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温柔。
      “你看了。”
      亚茨拉斐尔的眼睛仍然闭着,点了点头。詹姆斯•霍纳的爱情主题曲当他讲话的时候戛然而止。“我看了。”
      克鲁利对他咧嘴笑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看呢。只花了你十五年时间。3D版的呢?”
      亚茨拉斐尔几乎笑了出来,但是不得不停下抚住他疼痛的心。“看在天堂的份上,没有,”他转过来面对恶魔。“但这是新出的。”
      克鲁利此刻点着头,扭转身子这样他们就面对面了。“那么?你怎么想?”
      有那么几分钟,比这轻松的问题所要求的时间更长,天使一声不吭。克鲁利越来越发现,这样迷失在思想当中再也不适合他了:过去,这个表情似乎是亚茨拉斐尔的默认表情;亚茨拉斐尔最自然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亚茨拉斐尔最好最快乐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但这些日子他只会看起来悲伤而痛苦,不管什么时候他露出这副非常符合他的性格的表情。似乎智慧不像过去那样有意义了。
      终于,亚茨拉斐尔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望向静止,黑暗的天空,而克鲁利几乎可以看到那艘大船,曾经自豪地停泊在他们所坐的地方,映在那双眼睛当中。
      “它给我安宁,”天使说。然后他叹了口气,而所有他的真正的年龄似乎都笼罩了他的声音,而宇宙的重量落在他隐藏起来的翅膀上。“一百年来头一回……我感到安宁。”
      克鲁利好奇地看着他。
      亚茨拉斐尔回应了他的目光。然后他伸出手来,忽略了恶魔被吓到的目光,握住了他的手。有可能只是他的想象,但当他们的手如此契合地握住的时候,恶魔的脉搏确实跳动了,和他的一起。
      “而为此,我最亲爱的克鲁利,为那种安宁,我感谢你。我想要为一切而感谢你。”
      克鲁利看上去有点不太舒服,但是他并没有试图抽囘出手来。“你看,天使,如果这是因为末日的事情,那么——”
      “有一部分是,可能,但是,并不真的是那样。”亚茨拉斐尔说,他的眼睛显露出一种宽广而遥远的光亮,即使它们牢牢地盯住克鲁利自己的眼睛。:哦,如果你知道,克鲁利,我们曾经经历了什么!“他突然大叫道,而克鲁利几乎因为他声音当中的激动而跳了起来,”要是你知道这天晚上,整整一个世纪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好了!如果你可以想象这过去的一百年对我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的话……”
      克鲁利在眼睛后面眨眨眼。他不安地把脚动来动去,盯着他们握住的手,就好像凭借仅仅足够努力的想象他就能够被放开。“呃,是啊,我,呃,在这里真的没能理解你,亚茨拉斐尔——”
      “但是你真的没有理解吗?”亚茨拉斐尔说,一丝疯狂笼罩了他的声音。他继续说下去,就好像没被打断过一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这件事情的一分钟也不后悔。对于,你知道,我们。我想让你知道时间能够倒流,回到我们上船的那天,那么我不会改变任何一件事情,一秒钟也不改变。”
      克鲁利盯着它看。他感觉不是太好。他感觉像——一只鸭子。就像是他在水里淹得太深,没法让它轻松地从他的后背上流下来。他感觉他像是在被推下去,推到某个他不知道也不理解的地方。他感到害怕。这种似曾经历过的感觉使人窒息。
      “亚茨拉斐尔,请你——”
      然后突然他的肩头被抓囘住了,被带着如此的热切、奉献与温柔的目光盯住,以至于有那么一刻,在那最怪异最毫无理由的一刻,克鲁利感觉到他可怜,无知,不完整的心灵开始向前,就好像无法抵御一种无法抵抗的拉力。一种朝向它早已忘怀,爱了如此之久,甚至对他也是未知的某件事情的拉力。而突然,几乎是无意识的,克鲁利做出决定不去抵抗它。他做出决定让自己承担这种拉力。
      而在码头下方的某处,高高的渔夫向上看去。
      亚茨拉斐尔自己的心脏此刻带着如此强劲的力量搏动着,就好像翅膀的搏动。他的心脏是一只鸽子,每一下翅膀的搏击都让他离他的牢笼更加遥远,离地球更加遥远,越来越高。每一击都更加用力,每一击都更加迅捷——一阵狂乱的羽毛和烦乱的意志,把他向前推进,就好像鼓励一样,让他说出了这些话语,这些压抑了如此久的话语,在他的嘴里发酵,被压抑的梦想,被痛苦地封闭在一只桶里。进一步的压抑几乎只是轻轻掠过的一个念头,它的存在只是为了摒弃。
      “哦克鲁利,你知道我爱你,不是吗?你不可能不知道那点。我知道你不可能忘记。而如果你忘记了——如果你真的忘记了,那么,在你最深的内心和灵魂当中,我用我全部的内心和灵魂知道你没有——那么,我现在要告诉你,就现在。我爱你,克鲁利。我爱你而且我只要可以告诉你,我永远无法告诉你足够多次这一点,而且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没有再塔德菲尔德告诉你这一点,但是如果在我有机会再次告诉你这一点之前要等待下一次末日来临,那么,我亲爱的,我就该受到谴责。”亚茨拉斐尔摇了摇头,就好像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他的眼睛很清澈,他的表情也很平静。“说你会说的话,克鲁利,或者不要说你不会说的话。只要知道我爱你。而直到这一点,不管明天发生什么,或者甚至从现在开始的一千年里发生什么,我都永远不会为此遗憾,因为我爱着,曾经爱过,而且——”当他试图把语言组织得可以理解的时候他快速地喘了口气,“——一直爱着你。”
      沉默。
      克鲁利盯着看。渔夫盯着看。尽管那些星星正在逝去,但是似乎它们也在看。
      亚茨拉斐尔继续说下去,睫毛上亮晶晶的,瞳孔因为他的热情而扩散。“我为我仍然爱你而感谢上帝,克鲁利。甚至在所有这些之后。我为了你而感谢上帝,以及我们曾经度过的每一分钟,以及一九一二年,以及泰坦尼克号。”他的声音破碎,泪水也流了下来。“我为一切而感谢上帝,克鲁利,但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为爱而感谢祂。我为爱而感谢祂。”
      他说完了,然后是全然的静寂。全然的静止。在某处,在地平线最边缘的地方,最轻微的粉红色开始渗入南安普顿的天际线。很多,很多英里以外,整个世界都没有注意到,然而一只夜莺已经开始在伦敦的柏克莱广场开始歌唱。
      而码头下面半路上,渔夫知道是时候了。
      克鲁利在他所坐的地方坐立不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天使指望他对这次古怪的爆发说些什么呢?他猜想他应该说些一般安慰的话,可能拍拍他的肩膀。甚至去拥抱他。
      但是,很古怪。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唯一能够关注的,在他的头脑中,是一首歌。
      亚茨拉斐尔的头埋在手里。
      克鲁利盯着天使。他在哭泣吗?很难说。如果他在哭,那可能就能解释他脑海中的旋律在如此剧烈地挣扎要被释放出来,传遍整个黎明;天使的泪水就是如此受诅咒的东西。但是不——这首歌,他知道,并不是罪过。而释放它的冲动也不是来自一种被扭曲了的形而上学的定律。这并不是一种无意识的需要。这是一种渴望。他想要哼歌。
      他可以听得见地咽了一口。他的嘴感到如此干燥。这甚至不是最能哼出来的歌;也许他只是在犯傻?可能他就是应该保持安静,然后拍拍天使的肩膀然后变出更多的酒,然后……然后……
      轻柔地,非常,非常轻柔地,克鲁利开始哼歌。
      这是一段很奇怪的旋律。一段超过一百年没有凡人听到过的旋律。这旋律摇曳着,潜伏着,柔美而巧妙。音符之间的沉寂本身就是音乐。它摇曳起伏着,盘旋几个和弦,然后突然停止——完全停止,危险地难以预测——然后再次开始,同样摇曳的方式。
      这首歌……小提琴、爱尔兰鼓、爱尔兰风笛,还有勺子……他是怎么知道的?
      一首没有名字,没有歌词的歌。每个人都如此快乐,如此充满希望。他们在鼓掌。女人的长裙子飘拂着;孩子们的眼睛明亮而过度疲劳;男人们的脸色红囘润,咧嘴笑着。
      他是怎么知道的?这到底是什么时候?这到底是什么?
      亚茨拉斐尔缓缓地把头从手中抬了起来。
      同时克鲁利继续哼歌,此刻更多的是自顾自地哼歌,当歌曲在他头脑当中扩散的时候,每一个音符都揭露出更多,点燃它所碰到的一切,用一千种颜色穿过空气编织着它,阐明了每一处暗影和每一个秘密,每一个没有被哀悼的悲伤……
      记忆。它们是记忆。就好像是来自梦境,只是这不是梦境,根本不是,而是被忘却了的事实。它们是记忆,而这些记忆在他的头脑里缓慢而优雅地旋转着起舞,环绕着彼此,像星星一般闪耀。是这首歌,这段音乐,盲目地拉着他的手,把他拉向一团正在变得越发明亮的模糊的光。
      他看到维多利亚式的富丽堂皇、平静的海洋,以及耀眼夺目的钻石星空。他看到被裸囘露的白炽灯泡所点亮的舞池,以及他手臂上的小提琴,以及整整一个被两把破旧的琴弓浓缩出来的音乐与情感的世界,被传达给聚会上的欢乐而缺乏教育的凡人,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袖子挽到胳膊肘。他看到黎明,光滑的床单,以及被遮住的光辉灿烂的午后阳光,以及触碰到优雅地装饰着的天花板的羽毛——以及一张脸……一张有着柔和曲线、丰囘满嘴唇,以及有酒窝的微笑的脸;一张上面有着比海洋还要湛蓝的,藏在惹人喜爱的小眼睛后面的眼睛的脸,上面还有像天际的火焰一样的金色发卷……
      而他们曾经飞翔,一起飞翔,完美而和谐。这是他们两人的交响曲,合为一体,一个整体的两半,因分离的损失而痛苦。他们曾经是一个整体,他们曾经很完整……而他们曾经被一次悲剧所分离——一个悲剧中的悲剧,一场没有死亡的死亡,而现在一百年已经过去……
      亚茨拉斐尔在盯着他。他在盯着克鲁利,就好像这是他在一个多世纪以来第一次见到他。
      而这一点说得很恰当。
      克鲁利,回看着天使,眼睛瞪得和茶碟一样大,声音渐渐变小,消失了。南安普顿本身似乎因为这首歌的缺失而感到痛苦。他几乎无法呼吸了。
      “亚茨拉斐尔?”他几乎不敢低语出这个名字。
      亚茨拉斐尔轻轻张开他柔软的,玫瑰色的唇,吸进一口气。他的整个身体都完全静止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此刻是一个带着捕蝶网的男孩,手里握着最罕见的蝴蝶。看着他,克鲁利突然有了一个短暂的想法,觉得可能这就是他看上去就是天使本人的原因:太害怕了不敢动,害怕这不是真的;害怕从这个不可能的梦中醒来。
      亚茨拉斐尔几不可见而温柔地点了点头,当恶魔的太阳眼镜消融的时候,温暖的光涌囘入恶魔缺乏光照的眼睛——而随之消融的,是他头脑当中的另一层屏障。挡在如此久以前的另一个黎明之前的屏障。一个迎接了一个全然不同的事实的揭露的黎明……或者这是完全一样的,只是再一次揭露出来?
      他突然非常清醒地意识到天使头顶后方的街灯的样子——现在在即将生气的太阳粉红色的光辉之中已经多余了——似乎从内部点亮了他。整整一个,似乎不可能的世纪之前,一颗照明弹也是以同样的方式照亮他的。
      ……而更多的屏障被烧毁了……
      亚茨拉斐尔低语着,脸上露出一个颤抖的微笑,以一个和黎明一样可爱而迷人的,像清风一样轻柔的声音说,“我亲爱的。”
      这并不是一个问题,但是这声音当中有一点恳求。询问。
      他们以前曾经到过这一步。
      克鲁利试图讲话,却讲不出来。地球上没有他能够使用的词语。可能天堂里也没有。
      一只手伸了上来——是他的——用难以置信地颤抖着的指尖触碰着他的脸。那皮肤,如此光滑,如此容光焕发,如此神圣,如此虔诚,如此熟悉,如此受到珍爱……然后他触摸了他。他再一次触摸了他,在整整一个他们共度的世纪,然而彼此距离又如此遥远的世纪之后。这真的不会是已经一个世纪了吧,是吗?一整个世纪?一整个世纪,而天使是独自一个人承担的……
      亚茨拉斐尔把他自己的手伸了上来,触摸着他的手。克鲁利能够感觉到在他的触碰下有一个微笑,一个如他们在那第一个早晨所共享的微笑一样试探而宁静的微笑,在爱尔兰聚会之后的船头上,当他们都知道在此刻倾身向前,永远改变他们的生命的时候。而他们确实永远改变了他们的生命。克鲁利知道。克鲁利用他全部的心灵看到了足够多能够知道。
      他们的目光接触了。当他们缓慢而平静地呼吸的时候,他们的胸膛起伏着。
      克鲁利的嘴唇张开了。他知道他的台词。上帝作证——字面意义上——他知道他的台词。而他已经等了足够长的时间来说它。
      “我的天使。”
      他们倾身向前。他们跨越了他们中间的距离。
      然后他们紧紧抱住彼此,如此紧以至于他们都无法呼吸了,然后他们就在接吻了。
      这就像是坠落——不,像是堕落,就像是因冲力而盲目,因重大而耳聋,盘旋着下降,深入深渊——这就像是没有痛苦和悔恨的堕落,也许像是往上堕落,或者,如果天堂和地狱都不会接受他们,那么他们就会向侧面堕落,创造他们自己的世界。
      恶魔分开的又冷有感的嘴唇紧贴着天使光滑而醇美的嘴唇曲线,他长长的舌头进入了亚茨拉斐尔甜蜜而灼热的嘴,而亚茨拉斐尔自己的舌头不断地迎合着它。这就好像一切都没有甘边——就好像他们只要向上看就会看到闪着光的枝形吊灯或优雅地装饰着的天花板,或者沉默的大西洋上逐渐展开的灰色黎明。他们的手覆在彼此身上,四下游移,克鲁利把他的手指穿过那头发——那如此柔软,柔软的一团散发着香气的头发,肉桂树、忍冬花还有茉囘莉花,伊甸园——而亚茨拉斐尔触着那张脸——那张脸,如此光滑,棱角如此突出,如此熟悉,受到珍爱,雕琢得十分完美——无法满足,不可言说,难以置信,整个世界在他们周围如此热切地旋转着,以至于如果他们放开手,他们可能就会被抛向寰宇当中,与一直在看着他们的星星们做伴。这就好像是上个世纪从来没有流逝过。他们又在一起了。他们总是会在一起。没有什么能够把他们分离——天堂和地狱,米伦达和别西卜;阿斯蒙蒂斯,忘川,善与恶背后的形而上学;上帝和路西弗——所有这些都不能把他们分离。一百年已经过去,而他们在这里,在南安普顿的码头上彼此相拥,而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们能够感到泪水从他们相互依偎的脸颊上一同流下合为一体,克鲁利的刺痛被天使纯洁而甜蜜的油膏所减轻。他们吻了又吻,紧抓囘住彼此合为一体;他们把他们的灵魂编织进他们的拥抱当中,流经彼此的灵魂,完全,完全联囘合囘起囘来——终于,终于联囘合囘起囘来——合为一体。他们已经合为一体。终于,在这么久的破碎、分离和不完整之后,他们这一个整体的两半终于在一起了。他们终于完整了。退回来凝视着彼此的双眼,分享着他们的难以置信,他们的奉献,他们命中注定的爱,他们的一切,他们就知道了。这是命中注定的。
      事实上,这确实是,上帝想到,自顾自地微笑,不可言说的。
      而这也是他们的。他和亚茨拉斐尔。他和克鲁利。他们完全属于彼此。他们属于彼此。(They belonged completely to each other. They belonged together.)
      他们分开了。重新摆正姿势,把头靠在彼此的肩上。他们的手臂把他们固定在一起。
      在他们身后,在闪烁的水面对面,发光的白色太阳的顶端开始上升,它桃红色和杏黄色的光束照亮了泛红的粉红色天空。天空很温暖,也很清澈,激动人心,与一个多世纪以前那第一个黎明的雾蒙蒙的不确定的蓝灰色如此不同……然而,也许根本没有那么不同。
      天使和恶魔就那样呆着,抱着彼此,他们的灵魂手牵着手。太阳继续上升,如此缓慢稳定,就像是困在糖浆般粘囘稠的液体当中的一团空气。他们本来可以那样呆上一千年。他们本来可以停留一千年。
      黑灰色的沉重的云在涌囘入。它们比风移动的还要快。
      在这对拥抱的爱人身下,地面开始轻微地囘震颤。克鲁利和亚茨拉斐尔缓慢而不情愿地分开了。
      当闪电在远处闪现的时候,亚茨拉斐尔听天由命地叹了口气。“我才我们早该料到这点,真的,”他温柔地说。
      克鲁利与他目光相接,对他露出一个啼笑皆非的微笑。“我猜我们这次真的惹怒了大人物了。”
      亚茨拉斐尔回应了他的微笑。“我猜我们确实是。”
      他们站了起来,不放开他们的手——永远不会放开他们的手。在他们前方,在一片迅速灰暗下去的天空下,曾经平静的海湾开始产生一个慵懒的旋窝。
      “你觉得会是谁?”克鲁利平静地问,漠不关心地凝视着漩涡的中心。
      亚茨拉斐尔没有假装误解。他耸了耸肩。“最可能是米伦达冲着我来。毕竟,具体来说我不服从的是他。可能是别西卜冲着你来?”
      “我不知道,”克鲁利说,这时天空中最后一抹桃红色消逝了,“我相信老好人黑暗王子本人会拜访我们,因为别西卜第一次失败了,不是吗?”
      在高高的上面雷在石板一般黑暗的稠密云层中轰鸣着,挣扎着要破开云层。
      “我猜是,”亚茨拉斐尔喃喃道。他们的手握得更紧了。
      更多的雷鸣到来了,这次更响了,几乎不再落后于它们相应的闪电了。
      “表明了天堂与地狱的淫囘威,不是吗?”过了一刻,克鲁利深思地说,这时一团皱折的金属飞了过去。“我在他囘妈囘的幸福的无知当中生活了一百年而你经历了你所经历的,看见我一无所知的闲逛。”他迅速地看了他的爱人一眼。“我为此深感抱歉。但这确实解释了你在第二次世界大战那个疯狂的拥抱,以及为什么你比平常看上去还要基。”
      亚茨拉斐尔微笑了。他笑得如此灿烂以至于他的身体无所畏惧了。“你根本没有什么好抱歉的,我亲爱的,而且你知道这点。”
      克鲁利微笑了。“哦,太好了!我只是在表示礼貌。觉得多余的道歉是老生常谈了。”
      他的天使咯咯笑了。然后——
      “顺便问一句,你还想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克鲁利因为惊讶而锐利地瞥了他一眼。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亚茨拉斐尔转过身来面对他。他对恶魔露出一个小小的,悲伤的微笑。“那天晚上我从未离开过你,我亲爱的,”他说,“并没有真正离开过你。”
      克鲁利盯着他。“你是说,你没有真的——”
      “哦,不是的,我已经死透了,”天使高高兴兴地告诉他,然后提高嗓门,盖过另一阵似乎摇撼着整个世界的雷鸣。“我是在说我……某种意义上……在我死后徘徊了一阵。直到你被救起来。”
      闪电撕裂天空——现在天空和夜晚一样漆黑了——把它撕裂成两半,在那短暂的半秒钟内把世界笼罩在完全的,不正常的没有影子的光明当中。这次随之而来的雷声震耳欲聋,现在几英里的厚厚的云层根本无法阻碍它,而空气因静电而劈啪作响,但是天使和恶魔没有畏缩。亚茨拉斐尔等待相对的安静降临才再度开口。
      “这个名字来自拉斐尔(Raphael),”他悠闲地继续说,盯着汹涌的水流,“你知道,治疗者?”
      在他们前方,小小的游艇和橡皮筏子开始环绕着漩涡的中心,就像是浴盆塞子周围的玩具船。克鲁利没有注意到。
      亚茨拉斐尔再一次扭转头面对着他。“我是亚茨拉斐尔……”他的目光向下游移,突然变得害羞了。“救赎者。”
      克鲁利好奇地正了正脑袋。
      “你觉得我会为此被救赎吗,亚茨拉斐尔?”
      亚茨拉斐尔面对着他的凝视。他再度悲伤地微笑,然后轻轻耸了耸肩,就好像接受然后抛却他的悔恨。“如果我注定要堕落,我不会遗憾的。”
      克鲁利捏了捏他的手。
      “我认为这个名字很好听,天使,”他咝咝地说,这时他们头顶的街灯——以及所有海边其他的街灯——山说起来。“地狱可比上帝的星辰要凉爽多了。这真的很适合你。”
      亚茨拉斐尔微笑起来。“谢谢你,我亲爱的。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克鲁利咧嘴笑了,然后倾身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亚茨拉斐尔转过他的脑袋,这样他们的嘴唇再度相遇了,有那么珍贵的几秒,他们再度亲吻起来,最后一次。
      他们退了回来,他们的目光仍然在彼此身上游移。在他们身边,黑暗的天空看上去几乎要展开了,就好像预示着某人的到来。
      克鲁利,面对着大海,挤了挤亚茨拉斐尔的手。然后他咽了一口,当他讲话的时候,他的声音轻松而闲适。
      “爱你,天使。”
      当亚茨拉斐尔也挤挤他的手时,他感到手掌当中的压力。从她的眼角克鲁利瞥见天使微笑着低语出他的回应。
      “也爱你,我亲爱的。”
      在地平线那边,他们自己的末日继续降临。闪电现在已经是永久的特征了,明亮的白色与橘黄色,向着各个方向,也从各个方向延展开来。雷声是他们耳中接连不断的搏动,风吹得他们的头发和衣服四下飞舞。不断搅动的云厚得都能够用刀切了。
      在他们身后,当天空继续分裂,当海洋继续沸腾,南安普顿的每一盏灯都熄灭了。
      而克鲁利和亚茨拉斐尔,一个天使和一个恶魔,反对整个天堂和整个地狱的一对恋人,坚守着他们的阵地,张开他们的翅膀,静候他们的命运。
      译者:终于翻译完了!这是我翻译的第一篇长篇小说!非常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引用作者的一句话,我觉得我现在也是个被改变了的人了。翻译这篇文章,体会作者和文中人物的思想感情给了我很大的影响。当初看到这篇文章时候就特别喜欢,等待每周五的更新的时候总是异常激动,因为里面的人物而高兴和悲伤着。当初看最后一章的时候简直都要疯了,一边看一遍疯狂地大喊出自己对于本章所有的想法,而这个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结局也十分令人激动!我认为这个结局有点TJ了,有点欲求不满……如果他们最后逃到另一个平行宇宙,创建他们自己的世界,或者组织所有的天使和恶魔联囘合囘起囘来,来一个天地大革命,为了自囘由的去爱的权利而来一个天人交战(呃,好像不是人,而是天使和恶魔),这样的话……
      我把这个想法和原作者说了,她觉得很好,很高兴能够被读者的回复激发起灵感,以至于她都有点想写续篇了……但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作者告诉我这个续篇八成是不会写的,但是我对大家承诺如果真的有续篇的话,那么我一定会动手翻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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