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楼》逆水寒一

24、请君入瓮（一）

　　墨颜和裘澜渊一起进了秦楚楼后，有几个小倌儿见到墨颜，都微笑欠身冲墨颜道：“颜老板，您回了？”

　　墨颜微微一笑，扫了眼大厅，除了楼里原本的倌儿，也没几个客人。
　　无双正在试琴，听到动静手顿了顿。抬头果然见到墨颜，将手又放在琴上，微笑着将手里的曲子弹完，然后收回双手，叫来侍童把琴收起来，这才缓缓的走到墨颜他们跟前。看了一眼裘澜渊，眼里透着一些意味深长，道：“颜老板，这位爷儿是？”
　　墨颜微微一笑：“他是我新买来回来的，我把人交给你，由你带着他吧。”

　　裘澜渊听着，瞳孔一收缩，脸上表情僵硬，偏开不了口反驳墨颜，倒似默认了。
　　“啊……”众人皆诧异的看着裘澜渊，他们怎么看这位高大健硕的人都不像是卖的。这自有男馆开始，但凡是小倌儿都是柔弱俊秀的美少年，裘澜渊倒是生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可年纪一看就不小了，何况他足足比楼里别的倌儿都高了一个头都不止。

　　无双神色复杂的看着裘澜渊，点点头道：“是，我会好好教他的。不过，他叫什么？”

　　墨颜沉默了一会儿，尔后道：“你叫无双，那以后他就叫绝色吧。”
　　“什么？”裘澜渊吃了一惊，嘴里喊着：“为什么？”
　　“绝色无双啊，这叫花名。”墨颜转身，突然淡淡一笑，凑到裘澜渊的跟前，附在他耳边，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刚才不是问我墨颜这名儿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裘澜渊面色僵硬，咬牙道：“原来如此啊。”长长吁出一口气，道：“那我换个名儿总可以吧，绝色这个名字怎么看都像个娘们儿用的。”
　　墨颜轻笑出声，摸了摸鼻子微笑自语：“正因为你长得不像，所以给你起个这个名字，才像是出来做营生的。”

　　“不要，名字我要自己起。” 裘澜渊连连摇头，眼珠子一转，大声道：“……尘，我叫……思尘。思念的思，凡尘的尘。”
　　墨颜还未作答，一旁的无双点头道：“……尘，这个字好，既然是按我的名字来取，我倒觉得叫无尘更好，和无双很搭啊。”

　　“不行不行……”裘澜渊那高个儿连连摇头：“那名字是秃驴用的，我就要思尘。”
　　“随你吧，双儿，以后就叫他思尘。”墨颜一听他念个“尘”字便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就如他所愿，冲众人摆了摆手，扶额上了楼。

　　次日，墨颜一早醒来，下了楼，就看到他那师兄——思尘，正被楼里的公子们给团团围住，又是拍粉，又是扎髻，还有给他画眉的。裘澜渊竟然一点儿也不反抗，还乐呵呵的任他们折腾。这时候一个侍童手里端着个盘子，上头摆满了刀片儿、钳子和剪刀。
　　墨颜蹙眉，拉住人问：“这是做什么呢？”

　　那侍童见到墨颜道：“这些是给思尘哥哥去身上的毛发用的。”
　　墨颜嘴角一抽，转头看着被围在中间的裘澜渊。

　　裘澜渊见到他，咳了一声儿，站了起来，周围的小倌儿都给他让出了一条道。只见他身穿一袭水蓝色的轻纱长衫，捏着兰花指，挥着秀帕踱到墨颜跟前，捏着嗓音道：“颜老板，您起啦？”
　　墨颜脸色黑了黑，抽着嘴角对其他人道：“你们记着，思尘以后只伺候我，他要做什么随他，别整旁的。你们也别净听他使唤，听到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齐声道：“是……”
　　墨颜回头剜了裘澜渊一眼后，就出门了。
　　打那以后，秦楚楼多了一个名角儿，既不卖艺，也不卖身，就只招呼人，俨然像是楼里的二把手。

　　半个月后，将军府门外。
　　易忌寒下了轿后，就看到提着两坛子酒的张耀祖站在门口，他身上穿着褐色长衫，衣服被洗的有些发白。易忌寒对这人印象不深，也就见过几面，算是相熟，但易忌寒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别的就不知道了。
　　张耀祖频繁的出入将军府，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他这么一号人物。
　　严晴也和易忌寒念叨过，她也不知道她那位哥哥怎么认识这人的，就是说张耀祖成天不是拿着他家乡的土特产，就是亲手做的土特产，要么就提着大酒来将军府。严晴虽然只是念叨念叨，但也看的出来，她对这书生没有好感。

　　这会儿，张耀祖就一个人在门口候着，想来是有人进去通报了，在这里等着。

　　易忌寒看那人看了一会儿，随即敛容，缓步走到门口。
　　张耀祖回头见是易忌寒，咧嘴一笑，欲上前拱手打礼，可奈何手上提着酒坛，便抱歉地看着易忌寒，道：“易公子，早。恕小生冒昧失礼了。”
　　易忌寒知道他一贫如洗，据闻文采不凡，只是太过迂腐，所以并不曾想过要深交。见他同自己打了招呼，便冲他点了点头。

　　易忌寒身份和张耀祖自然不同，一旁守门的侍卫见到易忌寒，连忙点头打礼道：“易公子，您来啦，快快请进……”

　　易忌寒看那张耀祖提着两坛子酒挺费力的，想让他随自己进府。但这毕竟不是他的宅邸，便就打消了念头，一人当先就进了将军府。

　　这一大早严川还没睡醒，就听到下人来报，说张耀祖又到来了，脑仁一疼就苦大仇深的吼道：“让他等着！”
　　那下人听到了之后，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严川真是怕了张耀祖了，本想结交一下那样一个书生，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哪成想，给他一点脸色，这厮居然就不知道好歹了。说什么一日之计在于晨，然后成天大清早就来打扰自己。严川要是没记错，他记得这是第六次被那张耀祖给闹醒了。
　　严川真就烦张耀祖了，可这书生竟然一点都不自知。先是让他在门口等着，再让他到客厅等着，等了久了，他也不恼，就问能不能到西苑等，说什么那里景致好。
　　打那之后，让他等个一两个时辰，他也只是说冒昧叨扰了。

　　严川心中吼叫道，既然知道是冒昧，是叨扰，你倒是别来啊。
　　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还真不能让他看出来自己不快。离大举的时日也近了，考题还没出，张耀祖还有些用处，他自然不会赶他走的。
　　不过今日他是真懒得理他了，吼过了之后，想了想，又让张五把他带到西苑，好茶好点心伺候着，他要先睡一会儿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