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楼》逆水寒一

18、千面郎君（五）

　　易忌寒陪着易天圣和那将军夫妇寒暄了一阵子，那严夫人便意有所指的冲严晴道：“对了，晴儿，你带易公子到府里逛一逛吧，陪着我们这些老骨头，连你都坐不住的吧。”
　　“娘……”严晴扯了把严夫人的袖子，也未曾反对。
　　“好了好了，快去吧。”严夫人催促她。
　　“嗯……”严晴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站了起来，抬眸对上易忌寒的视线，连忙又低下头，娇羞一笑，温婉的走了出去。易忌寒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这会子自然不会推却，遂也站了起来，同他们先告了个别，跟了上去。前头严晴听到他脚步声，步子也就慢了下来，渐渐地两人就并排着走在一起。

　　这将军府的环境极是优雅，环廊两旁翠竹婆娑，出了楼阁，就见碎石道两旁都植着许多树，这时节已经结成了花，白的、粉的、红的错落的缀在茂密的绿叶中，红情绿意，满园春-色，实在赏心悦目极了。

　　两人一路上都未说话，直到走到了院子中的池塘边上。

　　易忌寒见此美人美景，心念一动，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易忌寒虽不似他父亲一般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之人，但也是个眼界长远之人，这几句诗经自然是念给严晴听的。严晴是世家女子，怎会不懂其中含意，却也羞于明说，又怕冷场，遂赧然道：“易公子，好有兴致。只是这话，未免不应景。”

　　易忌寒莞尔，要是和着她的话就未免太不解风情了，冲她摇摇头道：“依我看，府上景致刚刚好。有时候，不在于景，而在于心。还有，晴儿，我虚长你两岁，叫我易大哥好了。”

　　这几句话下来，就直接唤上了亲昵称谓了。易忌寒本就生的英俊潇洒，言语中又表露了倾慕之意，严晴难免也心生好感，对上易忌寒的黝黑如潭的眸子，心头小鹿乱撞，不由自主的就叫了声：“易大哥……”

　　这厢，郎有情妾有意，打的火热。

　　另一端，将军府门外，有人来访。
　　只见一个身穿暗黄衣裳相貌平凡的男子，扫了扫身上的尘土，走到大门前，对着守门的侍卫拱手道：“两位军爷，不知严川严少爷可在府上？”
　　男子就近的侍卫疑惑的瞅着他问：“你是谁？找少爷有什么事？”
　　男子道：“小生张耀祖，想求见严川少爷，可否烦请军爷替小的转告严少爷一声，小生在门外候着。”
　　那侍卫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眼，这书生穿的还算体面，长相却是一般，实在没看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不由皱起眉头说：“你认识我们少爷？”

　　“正是，和严少爷有些许交情，今日冒昧前来也未曾和严少爷通过气，不知军爷可否行个方便？”

　　守门侍卫见这姓张的倒是有几分儒气，又说是和严川认识的，心想，要是真和严川熟识得罪了可不好，遂答道：“你先等着，我着人去通知一声。”

　　“谢谢军爷……”张耀祖连连谢道。

　　约摸过了半柱香，就见有个青衫小子出来，张耀祖认得他是严川少爷的贴身书童张五，连忙叫道：“张兄弟。”

　　那张五一见到张耀祖眉头一皱，本不想给他好脸色，但一想到他家少爷的警告，就不敢放肆，又见他冲自己笑，脸色稍稍缓和了些，道：“少爷在书房里，你跟我来吧。”

　　张五实在想不通他家少爷是堂堂大将军的儿子，怎么会和这种穷鬼一起呢，路上没人的时候，没好气的问：“你找少爷什么事？”
　　“啊……”张耀祖显然没想到他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答道：“今日卖了一幅画，赚了些银子，便想请严公子到醉香楼去吃个酒席，以报近日恩情。”

　　张五回头看了他一眼，心想，他摆摊能赚多少银两，醉香楼可不便宜，不过他竟是为这个事来的，看来这人也不坏。
　　不过，他还是不想这和穷酸说话，倒是张耀祖一路走一路说。

　　严川没想到张耀祖会突然造访，待张耀祖把事情一说，严川洒笑道：“耀祖有心了。这小事，你何必记在心里。今日父亲有客，我不便留你在府里。不过既然诚心来了，也罢，我在府上也无趣，就随你去。”
　　张耀祖面色有些怪异，尔后赧颜道：“我还怕严少爷你不去，想我是多心了。”
　　于是，张耀祖携同严川一起出了院子，张五跟在后头，就准备前往醉香楼。
　　这才出了院子，北面的院落里也恰好有人出来，正是严晴和易忌寒。

　　严晴见到他们，先是愣了下，冲严川喊道：“哥。”
　　严川自然注意到严晴身边的易忌寒，他记得这人，昨日在四合楼二楼处，三个光鲜的公子里头就有他，此刻见他与严晴走的极近，困惑道：“他是谁？”
　　严晴听他这么一问，脸色微红，正要回，却被易忌寒截道：“在下易忌寒，见过严兄。”

　　严晴连忙接道：“他是随易伯父来的，你以前见过的。”
　　严川定定地望着易忌寒，须臾，声音缓慢而低沉：“哦，原来是易家的大少爷，前些日子听父亲提起，才从寒山书院回来。一别经年，倒是有些认不得了，易兄莫怪……”

　　“哪里，严兄言重了……”

　　严川道：“易公子既然是来这里，家妹或许有照顾不周，不如我带你去走走吧。我听说寒山书院乃天下第一书院，倒是想听你说说那里好在哪里……”

　　严晴有些顾虑，可见易忌寒一口答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们聊了好一会儿，期间，张耀祖站在三人外，浅浅的笑着看着，抿着唇不做声。
　　回过头，严川这才想起张耀祖的存在，他看出了严晴和这易忌寒有些不寻常，担心妹妹吃了亏，自然不能让他们单独在一起。可也不好让张耀祖就那么走，微忖了下对张耀祖道：“相请不如偶遇，耀祖，你若无事，不如就留下一起陪陪易公子吧。”
　　“这样……好吗？”张耀祖微愣，轻轻一笑，淡淡的开口。

　　“自然无碍，你就一起走吧。”严川迅速接道，顿了下，又粗略的介绍起张耀祖，“这位是我日前结识的好友，张耀祖。”

　　易忌寒冲张耀祖点了点头，道：“幸会。”
　　张耀祖轻笑：“幸会。”

　　易忌寒转过视线，没再看他。

　　严川道：“晴儿没带你去西苑吧，咱们先去那里走走，易公子请。”
　　“严少爷先请。”
　　他们两人谦让着，最后还是严晴走在了前头，张五被严川使唤着去拿茶水和瓜果点心了。张耀祖落在最后，看着他们的背影，笑意微敛，眼里掺杂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困惑中却透出一丝冰冷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