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山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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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士英曲指敲了敲案桌上的书信，头也不抬，语气冰冷道：“哈齐勒写信来叫我放了他女儿和他的族人，说用粮草来换。”
“他竟还敢写信来！”朱文正闻言气愤不已，怒道，“将军怎么说？”
“怎么说？”易士英忽然抬眸轻笑，缓缓说道，“想见他的女儿和族人，那便一同去地狱相见罢。”他的嘴角含笑，眼中却尽是狠戾之色，声音冷得如同寒冰滴水，直让人不寒而栗。
“将军你的意思是？”
易士英笑着看了朱文正一眼，并不答话，而是起身向宇文同护吩咐，“我想去看一下那些僰人，同护你安排一下。”
“是，将军。”
地牢里肮脏狭窄，空气浑浊不堪，不时传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气味。
易士英面色如常的穿过那条两侧牢室均关押着僰人的狭仄走道，对那些僰人的凄厉哀号置若罔闻。前方引路的宇文同护终于在一间牢室前停下脚步，回头向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牢室里关的正是哈齐勒之女——哈娜。此时的哈娜早已不是数月前的明艳模样，只见她蓬头垢面，神色呆滞，整个人散发出如同槁木一般的腐败气息。
她见了易士英也不激动，而是有些怔住般喃喃道：“你终于来了。”
“哈齐勒写了书信来。”
听了他的话，哈娜眼中突然恢复了神采，急急追问道：“爹爹他怎么说？”
“哈齐勒说愿用五百石粮草来换你和其他族人。”易士英顿了顿，语气加重了些，“他叫我亲自护送你们，以策万全。”他说得缓慢，在“亲自”二字上咬得极重。
哈娜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如此明显的企图，连她都能一眼看穿，她的爹爹竟然用她和那些族人的性命来搏这样一局。
“既然你明白你爹的用意，我也不再多言。”见她已是懂了话中意思，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她，缓缓说道：“自那日粮仓被烧，城中粮食便一直短缺，我会亲自护送你们去换粮草的。”
她的脸色本就十分灰败，此时更是惨白如纸，整个身子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昏厥过去。
易士英的眸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悲悯，但转瞬即逝，叫人看不真切。他轻轻地抬手一挥，向左右示意离开。
走出地牢之后，才发现方才还算明亮的天空此时十分阴沉，闷雷阵阵，不时有一道电光划破天际，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那阴云密布的天空，低声道：“快变天了。”
眼看着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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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祈依拨了拨沾在额头的发丝，心中有些奇怪，方才还好好的天，眨眼就变了。这一场暴雨来得太过突然，她和映荷都没有带雨具，穿得又单薄，此时淋了雨不免都有些着凉。幸好在暴雨倾盆的时候她们已离将军府不远了，冒着雨快走了几步路，总算赶回了府上。
易士英也刚刚赶到府上，正巧看见环抱着双臂站在屋檐下瑟瑟发抖的王祈依，心中忽然一软。
“两位姑娘为何不进府？”他说话间稍稍走近祈依她们身边，似是不经意地将伞横侧在她们身前，替她们挡了挡寒风。
“方、方才奴婢已经敲过门了，但不知为何一直无人应门。”映荷也冻得有些哆嗦，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想来定是这风雨之声太大，掩过了她们的敲门声。待易士英身边的随身小厮敲过门之后，里面方才有人来应门。
“待会我吩咐厨房熬些姜汤送去姑娘那里，你们喝了暖下.身子。”易士英看到祈依她们头发和衣衫都被雨淋湿了，不由得轻声说道。
祈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谢将军，让将军见笑了。”
“你的脸上怎么了？”注意到她左脸上的红肿，他不禁问道。
“这个…”祈依伸手捂了一下脸，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嗫嚅道，“方才被李子打到了。”
“你们去‘打字子’了？”他眼中的温润笑意更盛，“看来待会我得再叫厨房多煮几个鸡蛋了。”
二人说着进了府，管家刘启迎了上来，垂手道：“将军，沈小姐来了，小人已安排沈小姐在内院偏厅等待将军。”
易士英似乎微微有些意外，抬头看向内院，“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绕过宅门，刚刚走上抄手游廊，便听得前方一声轻柔的呼唤，“易郎。”
王祈依循声望过去，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沈小姐。果然是一位佳人，她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岁的样子，眉如远山，眼若秋水，一行一动间，尽是风姿。
“这么大的雨，你身子又不好，何必亲自过来，有什么事晚点差人过来说也是一样的。”他的话语虽然关切，语气却显得略有些生硬。
“我过来已有一会了，并没赶上这场暴雨。”她说着看向王祈依，疑惑道，“这位姑娘是？”
“这位便是我给你提过的那位王坚大将军的女儿王祈依。”
沈凝华微笑着向王祈依点头致意，“王姑娘。”
只见她着一身素雅的藕色罗衫长裙，薄施粉黛，姿容端庄。再看看自己被雨淋成这副难堪的模样，脸上红肿一片，衣衫半湿，还有两缕润湿的发丝粘在额头，遮挡住视线。相形之下，实在自惭形秽，祈依既感到羞耻又觉得心底有股说不出的酸涩。
她抬头尽力笑得端庄，盈盈道：“见过沈姑娘。”
与沈凝华互相行过见面礼之后，祈依再也不愿多留。
“易将军，沈姑娘，我先回房了。”她说完也顾不得礼仪，步履急促地离开了。
那样的一对璧人，她站在那里也真是碍眼得紧。再不离开，恐怕自己会有更加失态的行为。祈依不愿再想了，方才的些许甜蜜又化作了更加强烈的苦涩梗住喉咙。她不能再撑起笑容，也不能哭出来，此时唯一能做的，便是加快脚下的步伐，快些离开这里，离开他和她的面前。
看到王祈依逃也似的走开了，易士英和沈凝华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看来这雨今夜不会停了。”沈凝华突然看向易士英，似是有些感触般轻声说，“我倒是有些希望这雨一直不停。”
不想她会这样说，易士英一时有些愣住了，不过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他很快便恢复了淡淡的笑容，向管家刘启吩咐道：“你叫染翠她们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厢房出来。”
“是是。”刘启似乎有些激动，连声应道，急忙下去传话。
进了偏厅后，易士英吩咐丫鬟奉上了热茶，又再问道。
“怎么今日亲自过来了，客栈住的不习惯吗？”
“住得还好，只是觉得有些孤单。”
他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思忖片刻，终于开口道：“若是沈姑娘你不介意，就在这住下罢。”
“易郎何以如此生疏，唤我凝华便是了。”沈凝华柔声道，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能与你再次相见会是什么样子。”
他也颇有些感触，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你，我都不敢抬头看你。”
听了她的话，易士英亦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微微一笑，“那个时候你才十六，正是羞涩的年纪。”
数年未见，她的容颜依旧，只是眼中不时流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沧桑与疲惫。他依稀还记得上门提亲之时，她微微低着头，不敢抬头来看他的羞涩模样，这便是他对她的所有记忆。
其实他也只见过她这一面，这门亲事是父亲给他订下的，既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就遵循父亲的意思前去上门提亲。
当年他以为她葬身元军铁骑之下，毕竟是自己的未过门的妻子，想起那样柔弱娇羞的一个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于是他把所有感情都转为了对元军的深切恨意。
旁人都以为他放不下她，其实这些年来，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
后来战事又愈加频繁，父亲亦战死沙场，得知她不在世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心思去想自己的事，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来，自己征战沙场，金戈铁马，竟是全然没有半点儿女情思。
“之后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只记得…”说到这里，沈凝华突然抬头看向易士英，“当时你是那样意气风发。后来父亲调任到随州，本以为只是短暂的分别，没想到却是一别数年。”
“这些年，你受苦了。”易士英轻声一叹，颇有些动容，“如此乱世，你一个弱女子又是怎样过来的？”
沈凝华神情微微一滞，似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半晌才回过神来，垂下眼帘道：“我不想再提起那些事了。”
“是我冒犯了。”见她忽然神色哀凄，他立即歉然道。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两人都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刘启进来通报：“将军，沈小姐，厢房已经收拾好了。”
“那我先去厢房了。”沈凝华说着起身向易士英施了一礼。
他微微一笑，关切道：“嗯，早些休息。”
看着她缓缓离去的身影，他眼中的笑意却渐渐退去，神色慢慢变得复杂。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山雨欲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