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马革裹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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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士英从疾奔的骏马上翻身下来，急急奔向着火的粮仓前。眼前的景象让他心急如焚，粮仓的火舌高达数丈，浓烟滚滚，几近遮天蔽日。已有数名士兵奋不顾身地冲进火场救火，无奈风威火猛，泼水成烟，火势完全不受控制！粮仓仍有大半在熊熊大火之中，被扑灭的一部分仓库，也是一片狼藉，处处可见黑水，浓烟，被烧塔架残余的木板，以及已成灰烬的粮食。
“快！快拿水来！”身旁立即有士兵应声递上了一个盛满水的木桶，易士英看也不看，举起木桶直接淋头浇下，又拿起另一名士兵手中的木桶，直冲向火势最猛的仓库。
“将军，你不可进去啊。”有士兵急忙拦住他，脸上满是惊恐和担忧。
“多说什么！快救火！”易士英用力挥开他阻拦的手，不再多言，飞身冲进了火场。粮仓已快被烧塌，在摇摇欲坠的仓顶和木板之间，他被浓烈的烟味呛得不断咳嗽，扬手将手中木桶的水泼上正燃得猛烈的隔板，“哧”地一声，窜动的火焰被水一浇，立即矮了半截。
跟随易士英一同赶来救火的士兵此时也纷纷跑去抬水盛水，举着木桶、瓢盆等盛水用具冲进火场之中。
一众将士不顾安危地冲进火场灭火，奔忙了好一会，火势总算被控制住了，不过粮仓里大半的粮食已被这场猛烈的大火蚕食干净。
因为在救火的途中不断将水淋在身上，此时易士英的发丝仍在滴水，脸上也不知道是水珠还是汗珠不停蜿蜒而下。然而，虽然身上淋过水，但是他的双手仍然被烈火所燎伤，看起来极为可怖。
宇文同护及其部下已经抓住了纵火的僰人难民，方才因为救火情急，他还没有处置，此时将几名僰人均押到易士英面前，询问道。
“将军，这些僰人怎么处置？”
易士英看着那些被抓获的僰人，只见他们脸上居然毫无惧色，也无半点愧疚之情。
“我并未亏待你们，你们为何要这样做？”他感觉事有蹊跷，他待这些僰人难民并不薄，他们为何会突然纵火烧粮仓，这城中粮食没了，对前来避难的僰人来说也应是极大的不利。
粮仓的火还未彻底熄灭，在弥漫天地的浓烟之中，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将军——”一名士兵自后方狂奔而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怎么了？”
“将、将军！城中暴·乱了！”
易士英的心“咯噔”一下，方才他听见粮仓被烧，心中已有不祥预感，此时居然传来了难民暴乱的消息。这一步步，果然是环环相扣，步步为营！那些僰人难民肯定是早就安排好的，他们会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们早已与元军联手，此次正是借着避难的名义潜入城中，为的就是烧粮草，制造动乱。自己居然中了敌人的奸计！
他也顾不得手上的伤了，立即提剑上马，正欲交待完如何处置这些纵火的僰人之后便前去镇压暴民。
“易士英！易士英！”却见那哈娜跌跌撞撞地跑来，她不顾身边阻拦的士兵，一路奔至他马前。
易士英现在看见僰人，心中便是一股抑制不住的杀意，沉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哈娜因为奔跑了太久，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抬头看向易士英，手指城门那方，断断续续道：“城…门…城门！”
他的神色陡然一凛，也顾不得和她多说话，立即高声下令。
“同护你处置了这些僰人之后便带半队人继续镇压暴·民，其余的人立刻跟我回去！”
“是！”
易士英同一众部下策马疾奔，其余士兵也紧跟在后面一路狂奔，然而还未等他们奔至城门，便见面前已经乱成一团。
只听不断有人在尖叫，“元军攻进城了——元军攻进城了！”
怎么可能？！易士英握紧手中的剑，面上已经沉如寒水。
“将军——你来了！济副将已在阵前，朱副将正在城楼上指挥弓弩手和投石手。”箭伤才好的墨凡也刚刚赶到，看到易士英来了，立即奔至他面前，拱手上报军情。
“到底怎么回事？”易士英疾声问道。
原来，那些僰人居然趁乱从内城打开了城门，虽然眼下城门只是半开，众多士兵正努力地推着城门，防止城门被彻底打开。城内的将士正在城门口与意图进城的元兵殊死奋战，但此时的局面已然不受控制了，大量的元军涌进城内，与镇守城门的宋军激战正酣。
之前他已经命人将“断颈岩”和“四十八道拐”这两条上山的路都封死，只有密道可以上山了，那些元兵一定是根据僰人难民上山的路线上来的，既然如此，这半天肯定是上不了多少人来，既无援兵，那么这些攻城的元军便是所有主力了。
思及此，易士英策马冲到城门口，抬眼看去，城门半开，身边已竟有大半元军，那名沉默寡言的剑客舒澈此时也在独立城门正中，孤身执剑，身无铠甲，完全凭着一身武艺，以一当百！但是攻城的元军何止成千上百，他再不迟疑，立即拔剑，冲进那攻进城来的元军之中，便是搏命厮杀。
“将军！”济澶听见易士英的声音，知他已到阵前，心中稍安。再看向城门，只见已有大量元兵正在试图将城门彻底推开，宋军拼力阻挡，双方僵持不下，但是城外又不断有元兵涌进来。那些进了城门的元兵挥着手中的刀不断砍杀自己的部下，更有甚者已经冲到了门后，挥刀砍向将推城门的士兵。一个又一个的士兵倒在血泊之中，眼见城门就要失守！
他犹疑了一瞬间，突然仰天长吼一声，带着手下一众将士在乱兵之中策马出城，深入元军阵型后方，一路浴血奋战，不顾性命地拼杀，直将后方的元军一路逼退，生生在城门及城内的元军中突破了一道口，拦住了城外的元军。
见元军暂时被遏制，济澶于乱军之中高声大喝，“快！关城门！”声音嘶哑不已，见后方仍未有行动，他又再一次大喝，语气更加的急迫且毋庸置疑，“愣着干什么，关城门！！”
“济澶！”易士英见自己的至交好友突然率兵冲出城外，直冲进元军腹地，已经心中一惊，现在听他叫关城门，已是明白他的用意。
济澶头也不回，只是一边不断地挥舞长枪，一边提高了声音骂道，“易士英！你他妈的还不快关城门！”他话还未说完，元军已经从瞬间的慌乱中反应过来，再一次凶猛扑向还未关上的城门！
易士英的眼红得几乎要浸出血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终于高声下令：“——关城门！”
所有守城的士兵都不顾一切地推着城门，易士英立于阵前，不断挥剑斩向试图冲进城来的元军！
那一扇阻隔生死的城门缓缓关上，最后一眼，济澶的背影在战马之上无比挺拔，阳光洒在铠甲之上，一片的金色与血色的光芒交织，直直刺痛易士英的双眼。血染征袍透甲红，当阳谁敢与争锋！
城内的元军仍在负隅顽抗，易士英杀得双眼通红，有水滴不停滴在铠甲之上，也不知是血还是泪水，这是一向内敛的他第一次在乱军之中状若癫狂！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濒临生死的时刻，但是仅有这次，他完全丧失了所有理智，仅有血脉贲张，他甚至仿佛能听见血液激流的声音，现在主宰他身体的是完全本能地杀戮嗜血的兽性！
杀——杀光所有的元军，只有不停地杀，才能平复他心口尖锐的疼痛！他握剑的手已是血肉模糊，然而却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只有嗜血的本能在不停地在促使自己挥剑！血——他的眼前只有漫天的血，横飞的残肢，凄厉的惨叫，这些所有的惨象反而更加激发了他的杀意！他一剑狠过一剑，每一剑都将那些元兵的胸腔穿透，咽喉割断！
刀头舐血，这种日子已经不是第一天了！但是此时他却真的想舔一舔那青锋剑上的元兵鲜血，只有用他们无尽的鲜血才能浇灭自己胸口那焚烧一切的恨意与烈火！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再也没有活着的元兵，他以剑支地，弯下腰去不停喘气，突然，有人轻拍他的肩膀。
他毫不迟疑地挥剑劈向来人，却陡然看见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眸。
“将军——”墨凡一边反手抹去眼泪，一边抽噎道，“将军节哀。”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更何况墨凡还只是一个刚及束发的少年罢了。
易士英颓然地放下手中的长剑，都死光了吗？那些蒙古人都死光了吗？为什么自己的心还是如此的痛，不够！还不够！这些蒙古人的血根本不够浇熄自己胸口的烈火！
济澶！济澶！那个之前还一脸笑意调侃自己的兄弟，那个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刎颈之交，总是大大咧咧但却又十分倔强的部下。
“将军的大恩大德，济澶当以性命相报。”他曾经许下的诺言，今日竟然兑现！
“你连兄弟都舍得下手啊？”他熟悉的笑脸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易士英，你他妈的还不快关城门！”最后一刻，他的声音那么沙哑，是不是也有些许害怕？
好痛、心口好痛，他痛恨自己，为何会决定收留那些僰人难民！为何自己会如此轻易就中了敌人的奸计！
对了，僰人、那些僰人！易士英蓦然抬头，眼中满是泪水，冰冷的声音中满含凛冽杀意，“那些僰人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马革裹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