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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破庙惊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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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着小兰坐上马车,离了江宁县,匆匆向杭州赶去。不雇赶马车的人,是因为不方便,毕竟我和小兰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个时代,也不知治安怎么样,她们身上又带了那么多银两,荒郊野外的,万一车夫见钱起意,杀人劫财,那可不是玩的。
我不太会赶马车,小兰更不用说,从上车起,就一直用惊骇的目光看着我,瞧她的样子,怕是连马车都没坐过。颠簸了几下,她的脸色就苍白的吓人,我摇了摇头,吩咐她靠在车壁上休息,自己忍着手疼,继续赶那马车,还好这匹马的脚程还不错,跑得极快又稳,几个时辰,已经离县城很远了。
坐在车上,抬眼望四周,淡淡的星光洒在官道上,四周寂寂无声,想到杭州城,忽然涌起几分期盼,古代的西湖,是不是也是那般繁花似锦,美不胜收呢?
砰的一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小兰诧异地掀开车帘,轻声道:“小……公子,怎么不走了?”
我从车上跳下来,转到马车后,仔细看了看,不禁长叹一声道:“糟了。”
“怎么了?”小兰忍着头晕,摇摇晃晃地走到她身后。
我伸手一指车轮:“看,陷进去了。”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筋疲力尽地靠在车厢上,看着依然牢牢地陷在泥巴里的车轮,相视苦笑。用了N根木棍撬,肩抬手扛,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车子就是动不了半分,这时才感觉自己失策,应该请个车夫的,毕竟朗朗乾坤,哪有那么多打劫的人啊。
直起腰环顾左右,前面不远处有座破庙,看来只有到那里将就一晚了。拉上小兰,正准备走,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远处响起,救星来了,我大喜,抬眼望去,几匹马已经转过山坡,奔到眼前。最前面一匹骏逸的白马上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暗红色的披风,看不清他的面目。
我急忙叫道:“几位兄台,帮个忙好吗?”
马上人并未停下来,甚至连勒马缰的动作都没有,径自从我身边驰了过去。
不是吧,有没有搞错,居然理都不理我,真是世态炎凉啊。我摇摇头,冲着马上人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和小兰拿了马车上的衣服包裹,走到庙前,伸手一推,灰尘掉了一头。我急忙屏住呼吸,使劲推开门,走了进去,什么破庙,到处都是蜘蛛网,叫小兰搬来些稻草,在佛像前清理出一块地方,把稻草铺上去,又捡了些柴火来,生了一堆火。将就一下吧。
现代到处都是人,这古代人烟稀少,沿着官道走了几个时辰,连个村子都看不到。难怪电视剧里,动不动就到破庙里栖身。要是现代,这准是个文物保护区,游人多着呢。
我叹了口气,和小兰就在火堆旁,和衣躺下,伸手拿了些稻草盖在身上。倦意渐渐袭上来,不知不觉进了梦乡。
远处响起清悠的钟声,一下、两下、三下。我茫然地站起身,走出庙门,抬眼看去,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矗立在她眼前,大红的宫门敞开着,四周一片幽静,只有钟声,依旧回荡在耳边,顺着门前的盘龙玉阶,一步步走上去,一股清凉的风吹来,吹起裙上的环佩丝带。
弯曲的回廊,琉璃瓦,汉白玉,道旁种满奇花异草,香气扑鼻。转过拐角,走到一处水池边,低头看水里,一个衣饰华贵,风华绝代的女子从水里静静地凝望着我。眉眼是那样的熟悉,头上顶着高高的凤冠,腰缠玉带,足蹬珠履,这是我吗?还是孟丽君?
“丽君。”一个温煦如和风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我缓缓转过身,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向我走来,淡淡的雾气笼罩着他,若隐若现,看不清他的面目。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应,另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磁性,“丽君。”扭头看去,暗红色的披风,腰上佩着宝剑,一样的雾气缭绕,一样的面目不清。
两个人同时朝我走近,我心中惊疑不定,不觉一步步往后退去,一直退到水池边,脚下忽然踏空,啊的一声惊呼,眼前人影一闪,一双有力的手将我牢牢抱入怀中,抬眼看他,俊秀的鼻梁,漆黑的眼眸,笔直的眉,略嫌苍白的脸色,一身素白的锦袍,头上束着银冠,腰上佩着银鞘的宝剑。
“浩宇。”我惊呼出声。怎么是他?难道是他?是梦吗?还是不是梦?泪水顿时狂涌而出,伸出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把脸贴着他的胸膛,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浩宇,浩宇,浩宇……”直到意识渐渐模糊,就这样依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
夜色中,几匹健马驶入江宁县城的北门,一直驰到一处院落前,马上人纵身下马,大步走进去。一个穿着青衣的年轻随从迎上来,冲着走在最前面,系着暗红色披风,身材高大挺拔,相貌英俊的男子躬身道:“参见九王爷。”
“嗯。”被称作九王爷的人淡淡应了一声,冷冷道:“如何?”
“属下守在县府外,亲眼见刘靖被官差带进县衙。”
男人冷冷一笑:“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随从压低声音道:“请王爷吩咐。”
“刘靖贪墨救灾银两,自知罪孽深重,愧对江南百姓,在狱中服毒自尽。”男人的声音冰冷沏骨。
“是,王爷。”
男人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睡梦中。忽然听到咣的一声巨响。一股寒风吹进来,我打了个冷战,顿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火堆已经暗淡了许多,借着微弱的火光,我看到庙门大开着,寒风就是从那里吹进来的,扭头看身边的小兰,睡得正香,身子在稻草底下缩成一团。我急忙把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又多拿了些稻草给她盖上,找来木棍拨亮了火堆,再在上面多添了一些柴,这才站起身,走到庙门口,伸手想关门。
这时,远处的官道上又响起急骤的马蹄声,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在赶路。一时好奇,我抬起头,朝那个方向张望。
几匹快马快逾闪电,从山口转过来,马上坐着一群黑衣人,蒙着面,手上都持着兵器,看样子象是在怆惶逃窜。难道是劫匪?我急忙把头一缩,想退回庙里,这时一道白影吸引了我的视线。
黑衣人身后不远处,紧紧跟着一匹神骏的白马,四蹄飞扬,快如疾风,马上坐着一个白衣的少年,看不清他的面目,只知道他手中擎着剑,星光洒在剑身上,流光溢彩,刺人眼目。
少年扬起手中剑,剑影婆娑,如鸿雁展翅,飒飒起风。这一刻,看着他清俊的身影,竟是呆了、痴了、不知身在何处。
黑衣人的马快,少年更快。只一忽儿功夫,已经越过他们,拦在路前。黑衣人眼见逃不过,互相打了个手势,一起举起手中兵刃,策马和少年战在一处。
西边,迟升的月亮已经露出了半边脸,洒下淡淡的清辉,天地万物都笼罩在银色的月光下,本该是一派祥和景象,只是刀剑碰击的声音,马上飞舞的身影,给这宁静的世界平添了许多血腥和杀气。
我目瞪口呆地倚在破庙的破门上,看着眼前的一切,白衣少年矫健的身影,手中闪着寒光的宝剑,金戈交鸣,光华四射,日月无华。随着惨呼声不断响起,少年的白衣已经沾上了鲜血,空中弥漫的全是凛冽的剑光寒气。
不知他们厮杀了多久,只知道月亮渐渐出了山峦,斜斜地照下来,在破庙前洒下一片银白。战场已经从马上移到官道上,又从官道上向破庙前移过来,剩下的两个蒙面人被少年娴熟的剑法逼得连连后退,似是已无招架之功。
少年轻叱一声道:“放下兵刃,说出幕后指使之人,我饶你等不死。”
蒙面人互相打了个眼色,忽然一起拜倒在地,少年微微一笑,正待说话,忽听破庙前一个清脆的声音呼道:“小心。”心中一警,立刻纵身跃后,两枝闪着蓝光的袖箭擦着脸颊飞过,暗道一声好险。见跪着的蒙面人起身欲逃,立刻扑身上前,剑花如雨,倾泻在他们身上。
冷冷地看了看地上的尸首,弯腰下去,在他们身上摸索了一阵,并无所获,少年轻皱眉,收回手,向立在庙前的我远远地施了一礼,朗声道:“多谢这位兄台出言相救。”
月光正好照在他脸上,俊秀的鼻梁,漆黑的眼眸,笔直的眉,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一身素白的锦袍,衣襟处已经被鲜血染红。头上束着银冠,腰上佩着银鞘的宝剑,迎风而立,清俊挺拔。他的相貌,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清晰。
记忆忽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脑中登时轰的一声,五内俱焚。“浩宇。”这一声呼唤哽在喉中,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希望他是,却知道他不是,浩宇不会武功,浩宇没有他那样高贵冷然的气质。
“兄台,在下还有急事在身,就此告辞。”少年含着笑,向我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意识忽然空茫一片,急忙迎着月光奔过去,顾不得脚下石块绊脚,顾不得晚春的寒气,就这样笔直地冲过去。口中连声呼道:“兄台慢走。”
少年慢慢转过身,正好看到我被一块大大的石头绊住,在空中划了一个极漂亮的弧线,咚的一声飞到他脚下,四肢着地,姿势难看之极。
这下摔得实在是很厉害,脑子都摔晕了,我在心中暗叫完了完了,支撑着想爬起来,手一触地,不禁哎哟了一声,借着月光一看,原来手心磨破了皮,渗着血。
一双有力的手轻轻把我扶起来,少年仔细看了看我,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一抹笑意:“兄台还有什么指教?”
“呃,那个。”我急切地想找个理由,忽望到地上的尸首,血淋淋的,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急忙把眼光收回来,轻声道:“他们……。”
少年微笑着打断我的话:“别担心,我马上到江宁通知官府,命他们前来收尸。不会累及兄台。”
“哦,那个……。”我急得头上直冒汗。
“还有什么事?”少年眸中的笑意又加了几分。
“是这样,我的马车陷到泥里了,能不能请兄台帮个忙,帮我抬出来。”终于找到一个理由,我心中暗暗吁了一口气,脸上微微红了红。
少年凝眸望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表情,轻声笑道:“好。”
我急忙带他走到马车前,少年略看了看,手扶住车辕一使力,车轮就从泥巴里腾地跳出来了,少年又把车推到平坦的干地上,回头看着我,我急忙拱手笑道:“多谢公子。”
“告辞。”少年微笑着回礼,起步走到俊逸的白马前,正要上马,又被我出声唤住:“在下孟浩宇,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复姓皇甫,表字少华。”少年跃身上马,向我拱手道:“孟公子,后会有期。”
知道无法再挽留,轻叹一声,朗声道:“后会有期。”我站在官道旁,看着他清俊飘逸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中怅然不已,泪竟在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