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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9 ...


  •   明天呆了呆,装作波澜不惊地点点头。
      以周一的出名程度,博士师姐知道周一是很平常的事。
      只不过博士师姐是怎么知道她认识周一的?

      明天装死似的没继续往下问,抬头向前继续往前走。
      师姐竟然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云淡风轻地和几个师兄聊着天,然后一起把她送回了寝室。

      十二点多上游戏的时候,明天还是没有想明白其中的逻辑。
      几次,她都想打字问周一是不是认识她师姐。
      但最后,明天还是忍住了。

      明天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原因。
      ——那次她和周一一起从北区回西区被人看到了。

      明天想着事情,开车自然全程都在划水。
      周一似乎看出了明天的心不在焉。
      升了了一个段位后,他改了房间名为“休息”,然后设置成私密模式。
      他开了麦问明天:“心情不太好?”

      明天听着对面传来的关切的语气,打字道:不是,是……是在想事情。
      周一等了等。

      明天接着打字:晚上和课题组的师兄师姐一起在食堂吃了个饭……
      还没打完,又一个字一个字全删掉了。
      她换成:可能是大四太闲了,不习惯,想找点事情忙起来。

      周一笑了声:“难得能休息一段时间,你还这么想,真的不是在拉仇恨?不过……也是该找点事情调剂一下。”
      明天打了个问号:比如?

      周一顿了顿,似乎是随口提起:“校庆晚会?”

      “校庆?”
      明天立即想起来红姐昨天在寝室里的声声怨念。

      “……校庆晚会在校生没有资格的吗?凭什么没有资格?凭什么三天的晚会都安排给领导和校友了?难道必须要熬成大老板成为优秀校友才有资格进礼堂看表演吗?人到时候还指不定有没有时间来看这学生晚会呢,说不定全是派小兵过来意思意思,这样还不如给在校生看呢,在操场放个大屏幕直播也行啊,校庆校庆不该是全校一起庆祝庆祝嘛……”

      总的来说,校庆晚会,当真一票难求。

      明天本来是对这次的校庆晚会全然不感兴趣的。
      大一到大三,她看过不少学院、学校、社团乃至艺媒毕业生专场。
      总体来讲,虽然看现场很有感染力,但似乎……在她看来,网络上的各种晚会和演唱会好像质量还更高一些。

      然而周一提到了校庆晚会,那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明天想起来前两天谈清风来找她的事。
      因为当时谈清风说她只多出来有两张票,所以明天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废话,寝室另外三个人都想去看,她落下谁都不合适。
      而现在……

      明天说了声“等等”切出小窗口,立即发消息给谈清风。
      明天:你的票还在不在?我两张都要了。
      得到了谈清风肯定的回复,明天在被子上擦擦手心里沁出来的汗,郑重地在房间频道里打字。
      她问周一:6号到8号,你哪天晚上有空?
      周一似乎是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惊讶:“你有票?”
      明天抿着唇角控制微笑的弧度,慢慢地点头,点到第二次,才想起手机那头的周一看不到。
      她耸起肩,打字的力气不自觉地加大:嗯!
      周一笑着说:“我都可以。”
      明天拉下顶栏看了眼日历,想了想决定道:那我们约8号吧,最后一天人应该少一点。

      东苑公寓里。
      周一关掉了手机屏幕。
      他拍了拍床栏,朝着还在下面折腾的郑言问:“你和谈清风哪天去看?”
      郑言楞一下,“看什么?校庆晚会?”
      周一没说话,靠在床头慢慢眨了下眼表示肯定。
      “最后一天吧,好像是个星期一。”郑言边说,边打开手机确认。
      周一已经收回了目光。
      他把整个身子缩回了被子里,道:“那你们到时候尽量往后面坐。”
      越后面越好,因为他和明天可是要坐在前面看表演的。

      郑言惶惑不解,问:“为什么?”
      周一随口反问,“电影院里往后面坐是为什么?”
      “……嗷嗷!”郑言顿住了,慢半拍地兴奋起来,整个人热得都快短路了,默默念叨着,“最后一天还是个星期一,那去看的人应该会少很多吧。”
      周一对着墙面无表情地翻了下眼皮:Z大什么时候人都不会少。

      ——

      到了八号那天,果然如周一所预料的。
      礼堂门口的人一点都不少。

      还因为有了前两天的铺垫,等的人更多了。
      晚上七点开始的晚会,中午吃完饭就有学生在礼堂门口悄悄排队。

      因为据说校友坐不满礼堂。
      等到有票的校友全入场以后,没票的同学们可以按照排队顺序依次入场。
      而且这次的校庆晚会可不是纯粹的学生表演,有好几个节目都是从省里高价请回来的,质量超高,甚至,话剧社今年新排的话剧也是在校庆场首演。
      小道消息说,今年这话剧应该又要获奖了,到时候全国巡演,本校学生根本看不着。

      明天从寝室窗口望出去,老远就看到了礼堂门口攒动的人头。
      她拍了个照片发过去,临时把跟周一约的时间,从六点提前到五点。
      可周一到了之后,明天才意识到,他们是有票的啊!
      有票的优先进场,六点二十开始检票进场,还要在门口等好久。

      明天抬头看一眼周一,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要不……去买点吃的喝的吧。”
      到时候可以边看边吃边喝。
      之前看元旦晚会都是这么搞的,逛吃逛吃到零点跨年。
      然而礼堂是今年为了校庆重新装修过的,门口特意贴了新的标志——禁止带零食入场。
      明天话一出口就尴尬了。
      周一状似也是刚刚才看到那条标志,他朝明天无奈地笑笑,“看来是不行了,带水应该可以,吃的……我们现在去食堂应该还来得及。”

      于是两人的第一次面对面吃饭,就这样忽然定了下来。

      打好了饭菜,明天的耳朵还是有点点发烫,她吸着绿豆沙,埋头拨菜,给了对面周一一个光泽亮丽的发顶。
      周一看这梳理整齐的发辫,有一股想要伸手拨乱的冲动,但他按捺下来,琢磨着要怎么不留痕迹地问明天,为什么会想到要请他来看校庆晚会。
      虽然这是在他后来的暗示和提示下,明天才做的决定。
      但最初听谈清风说明天直接拒绝票的时候,他是想过直接向明天坦白的,喜欢不喜欢,生死判断全交给明天决定。
      但幸好,他等到了。
      明天把唯一的一张票邀请他了。
      这是不是就说明……有两情相悦的可能性?

      周一咳了一声,放下筷子正要说话。
      这时候,肩上忽然一沉。
      “原来是你们啊!明天小学妹!”郑言非常熟络地越过周一,跟明天打招呼,然后转身招呼端着菜盘的谈清风坐下来,“今天人好多啊,我们找了老半天位置了。”
      周一嫌弃地看了自家室友一眼,默默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吃过饭后,四个都要去礼堂看晚会的人,自然是一起排队等待。
      进了礼堂也自然是挨着并排坐在了一起。

      明天抱着周一买的奶茶,跟谈清风坐在了第七排的正中间。
      “这个位置好,视野开阔。”郑言这么说。
      但明天却觉得很不自在。

      左手边是跟自己相熟的谈清风,右手边是让她心里静不下来的周一。
      偏偏左右的两人,包括隔着谈清风的郑言,都在安安静静专注地看着晚会,这让明天觉得自己在装模作样打酱油,在辜负舞台上卖力演出的演员们。

      校庆晚会的前半段是歌舞,是不会出错的爱国风格。
      明天吸着奶茶,尽量专注地看着,但是注意力却时不时被存在感极强的周一影响到。
      直到后半段,占据晚会一半时间的话剧上演,明天才终于进入了状态。

      准确地说,话剧也是贯彻一致的爱国风格。
      但是话剧演员极强的台词表现力仅仅两句话,就直接把明天带入到了那个艰苦的年代,国家、民族、家庭、事业,一代又一代人为了科学事业前赴后继,传承的永不放弃的探索精神让明天直到散场都没回过神来。

      周一默默地递过来一张面巾纸。
      明天一接,往眼皮下一挡,面巾纸瞬间浸湿,明天才慢慢地羞赧起来。
      “话剧很感人。”明天说。
      “嗯,排得很用心。”周一说。
      郑言携着谈清风从人群中挤出来 ,竖起大拇指,“服化道做得也很符合那个年代。”
      “演员们的动作设计、占位也都刚刚好,切场留白很到位,配乐也很贴切,这次话剧比上一次获奖的那部完成度还要高。”谈清风接着郑言的话继续评价,“重要的是立意,这次是很标准的核心价值观。”
      ……

      郑言和谈清风从话剧谈论到整个校庆晚会,从艺术价值争论到主流审美,从通俗到创新意义,偶尔还要拉周一当裁判,问谁说得对谁说得好。
      明天在旁边听着听着,忽然地,不想听了。

      因为听不懂。
      她没有那份欣赏能力,根本没瞧出来他们所说的那些格调。
      就觉得……格格不入。

      这种不适和自卑感,在明天回到寝室之后越加强烈。
      普通人只会浅层地说好听好看感人,优秀的人则会剖析原因,会深层地去理解和感受好听好看和感人的原理。
      明天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但终究在艺术的欣赏能力上……她落了下风。

      握紧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明天低头一看,来电的备注是“妈妈”。
      她跟室友打了个招呼,出门走到楼梯间才把电话接起来。

      自从上一次和妈妈就游戏问题深入聊过之后,妈妈似乎是终于意识到明天已经长大,不是她所想象的那个明天,于是专门空出了亲子联系时间来加强了解。
      然而两个人都不是特别会聊天的人,往往就是例行公事地说说这两天做了什么,就挂掉电话。

      这一次的电话里,明天例行交换了这几天吃了什么天气如何这些信息,又说了句晚上和朋友一起去看了校庆晚会,然后,她沉默了。
      对面愣了愣,总结道:“好,如果需要用钱那你……”
      还没说完。
      “妈!”明天突然地出声打断将要挂电话的结束语。
      “……怎么了?”明天妈妈愣了大约有两秒,才问出来。
      “你当初怎么不给我报兴趣班啊?”明天问出了很久之前就想问的话,她慢慢地说,“那时候班上同学都报兴趣班了,唱歌跳舞乐器演讲,连表哥都去学过书法和简笔画,我呢,除了老师强烈建议的课后补习班,哪里都没有去过,所以现在连个能拉出来显摆的特长都没有,爱好也全是不值一提,身边的人什么方面都能比过我……”
      明天越说越流畅,“万般皆下苦,惟有读书高,如果真是这样就算了,可是学习,您其实也并不在意对吧。学习好,听话,乖,有出息,都是别的阿姨们讲的。别人家妈妈在炫耀孩子爱唱歌会跳舞的时候,您和爸爸说了什么,说我不爱那些,家里没有人脉,学了也没用,就搞搞学习挺省心的。”
      “对,学生学习就好了,这样是很省心,但是兴趣爱好都是要培养的,我都没有接触的机会,您凭什么说我不爱?”

      眼泪滴滴答答地掉下来,明天才意识到说话声音也竟成了哭腔。
      原来她以为这些她已经不在意了,可是说出来了还是在意,说完了觉得言重,觉得伤人,却还夹杂着残忍的畅快。

      “你想学的话,现在也不晚。”这是电话那头妈妈给出的答案。

      明天抹了一把眼睛,抬头从楼梯间的窗户向外看月亮。
      直到夜风吹干了饱胀的眼眶,她才回到了寝室。

      现在想学是不晚,但是想学的太多了,时间完全不够。
      虽然大四的生活慢节奏,但是起点就比别人晚太多,这让明天觉得不甘心,如果小时候她也全接触过,那该有多好。

      明天点开一集BBC纪录片,一边看一边平缓情绪。
      她非常明白地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身边又不是没有条件更不好的例子,就连最基本的专心学习,都需要在带弟弟妹妹和补贴家用之间挤时间。
      相比之下,她已经很幸福了。

      然而,明天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情绪,在凌晨的疾速排位赛结束后,在周一的问话里又一次爆发出来。

      “晚会结束后你为什么不开心了?”

      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自卑,和嫉妒。
      明天说不出口。

      其实在这个课程不紧张的学期里,她顺着课表去找了一门“大学音乐”旁听蹭课,以增加音乐常识。
      大学音乐的授课老师,人幽默风趣,讲起课来没有固定的教案,时常想起来什么讲什么。
      他们的同学,他们的宿舍,他们敲着架子鼓被楼下找上门,他们和隔壁半夜吊嗓子的胖子打了一架。
      明天窥探到了那些截然不同的肆意青春,也是在这位老师的随口的一句里,明天第一次听到一个词——首席。
      老师说他当时是民乐团的首席二胡,就坐在指挥的左手边。

      明天查了“首席”这个词,对照谈清风之前发过来的周一的演出视频。
      首席……
      原来周一竟然是首席小提琴手。
      是小提琴里地位最高,也是演奏水平最高的意思。

      明天把之前保存好的演出的截图给周一发了过去。
      她问:你是首席!

      周一沉默片刻,说:“那是一个临时凑起来的演奏会,表演的都是学生,里面有一半都是业余的,我的首席水分太大了。”

      明天:可是首席就说明你的水平是在场最高的啊!
      明天:你怎么没有继续这条路呢?
      未尽的可惜之意溢于言表。

      “……因为选择太少了。”周一呼了口气,组织了一次语言才说,“因为我不想我的一辈子就那样固定下来。还没有接触过更多的领域,没有找到更喜欢做的事情,不想只因为别人说你有天赋,已经获了这么多奖,考了这么多证,就这样过完一辈子。”

      “我是在高三的时候才决定走普通高考的。”周一最后说。

      明天愣了愣,感觉这个故事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她很快抛到脑后,惊讶地打字问:你是艺术生?

      “嗯。”

      明天:那你……
      明天:你喜欢你现在的专业吗?

      “喜欢。”周一笑了笑,声音极为放松地补充道,“很喜欢。”

      明天被周一的笑声感染,跟着放松下来,但是想到首席,她又纠结了。

      明天:可是……

      明天刚发了一行,还在显示输入中,周一就抢先道:“不可惜。”
      他顿了顿说:“对于小提琴,我不可惜。我只可惜之前的十几年全用在了小提琴上,没有接触过更宽更广的世界。”

      明天:那以后接触到更宽更广的世界呢?
      明天:我是说,如果。
      明天:如果你以后遇到了更喜欢的领域呢?你要怎么做?

      “我会去追逐它。”周一语气肯定地说。

      明天愣了愣。
      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周一又笑了起来,“但我不会放弃我现在的所学。就像小提琴,虽然我现在没有像样地继续练了,但是它是刻在骨子里的,我放松的时候会想到它,发泄的时候会想到它。其实只要喜欢过,学习过,真情实感地为之努力过,它就会一辈子如影随形。”

      明天有点懂了,但是:如果一定要选择其中一项,或者,分个主次呢?

      “不会发生的。”周一说。

      明天:?

      “那种事情不会发生的。”周一认真地说,“就算还没有遇到,但是,能让我用喜欢,甚至更喜欢这种形容词来做前缀,那这件事,这个物体,或者这个人,一定是经过我用心衡量过的,我做下的决定从来没有后悔一说。”

      明天感受到一丝震动。

      周一话音一转,问明天:“你还记得我们车队的名字吗?”

      名字?
      明天愣怔一瞬,忽然想起:永远喜欢?

      “对。我,永远,喜欢。”周一一个字一个词慢慢地说。

      明天的耳机里传来奇异的电流,整个身体被震得酥麻。

      “我永远喜欢,我说了永远喜欢,就会一直喜欢。”周一说完顿了两秒,语气一转,轻松带笑,“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们成年人,都要!早点睡吧,小明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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