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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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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藤] pulse--脉冲--
“……文本与主体，符号与符号体验……文本中的空白、多义与模糊体验……艺术家创作的潜意识与童年经验……心理类型……”
杵着下巴，眼睛半睁。越过前面男生的右肩斜望过去，就能看到他白皙的侧脸和细长的眼角。认真到看不出表情，刷刷地记着笔记。教室屋顶上的灯照着他的头发，随着抬头低头的起伏可以显出时圆时椭的光圈。笔端戳戳脸，盯住了课桌，似乎是在思考教授刚刚发表的一段理论演说。他好像不喜欢在书页上写字，所有笔记都工整地记在了本子上。课间之后，他便总是保持靠在椅背上的姿势，同时背绝不会碰到后面的课桌边。就这样一直到下课。
仙道经常一看就是两个小时，整堂课都在看他。这样的时间过得很快。
“学长。”
遇到合适的时机，也会想搭话。
“学长。去图书馆吗？”
“今天不了。剑道部还有活动。要招新。”
“二年级的选修课表还没有出来呢。伤脑筋啊。学长有建议吗？”
“二年级啊。唔……理论力学和流体力学的学分最高。”
“谢啦。不过文史类和外语类的好像比较有趣。”
“你的篮球呢？”
看到了手指上挂着的钥匙串。
“那个啊。喏，绑在这里了。是彦一君送我的呢。”
说着扭动了身体。小小的橙色球体挂在单肩背包的外侧拉链处。
“二年级的课也多起来了吧。但最近感觉总能碰到你。”
“唔。巧合吧。”
眼睛弯弯的，笑容里闪过一丝狡黠。
“先走一步。”
“再见。学长。”
——再见的话，要是下周的这个时候了。
仙道慢悠悠地下了楼梯，走出教学楼。
哎呀呀，希望新开的几门选修不要和学长选的课撞车啊。混进去谁也没有发现，想想也有些神奇。倒是开始希望能够早点被他认出来了。
——他不会是故意装作没发现吧。
学长。你是在考验我，还是折磨我呢。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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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
飘忽着的，不易察觉的视线。
“……研究重点从审美客体转向审美主体，在一定程度上抛弃了自下而上的方法，不是高度高度思辨和演绎的方法，而是经验的、实证的……”
三周了。阴冷却熟悉的视线从背后直射。文艺心理的课程是升上三年级后凭兴趣选择的，藤真没有想到学习与自己的专业大相径庭的理论可以带来无限乐趣。虽是大课，但似乎选修的学生很少，教室中寥寥数人不断变换更新，——坚持每周都来的只有藤真。
也曾回过头去寻找视线源。可那个方向只有窗户映出的蓝色透明的天空。
一度认为是错觉。又或许是神经过敏。走到窗边的座位，定立片刻后向足球场望去，男生女生在打混合赛。青年们奔跑着，叫喊着，争抢着。藤真想起高中时的篮球场。
——你们竟然在我不在的球场上争夺第一的王座。
——传球。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空隙。他的眼神这样告诉我。我从来都是懂这眼神的。
——球在手上传递了两个来回，我们都成功甩掉了防守队员。他上篮得分。
——学长，传得好。他的眼睛这么说着。
——翔阳要备战冬季选拔赛，我会留下直到最后。
——谢谢大家了。
……
——要来听听看吗。蛮有意思的。
——唔。为什么二年级就没有文科类的选修课诶。伤脑筋。
不由得从过去想到了现在。
“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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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操场边上坐久了，腿有些麻。迷宫来来回回走了几遍，手上的树枝擦过地面发出呲呲钝声。天际云层增厚，深蓝重叠堆积。今天是弟弟回家的日子。
那小子，一定又长高了吧。
关掉游戏机显示屏。仙道拍拍身上的土，掏出电话。
“学长。我回家一趟。今晚不能陪你挥剑啦。(´＾ω＾`)”
一分钟后。
“谁要你陪了。我是部长，要督促大家训练，没空陪你才是。”
三十秒后。
“这个笑脸一年没换过了。该创新了，仙道君。”
“学长。(´＾ω＾`) 抱歉啦。”
搭上晚间电车，倚靠住车厢内立柱，微弱的换气扇声持续发出。中年上班族的脸上尽是疲惫，穿着制服的学生情侣头对头各自按着手机。
车窗内外的世界，与昨天没什么不一样。
下了电车，通过检票口时，仙道想起来没给弟弟准备礼物。
十点刚过。
只有去便利店了吗。那小子喜欢奶油布丁。明明一个大男孩了，却还是爱吃甜食。
记得十字路口的这家好像有独立包装的。零食区找了一圈却没见着。
“卖光了吗……”
抓了几罐黑咖啡，排队结账。
“稍远一点的地方，唔，去隔一条街的那家碰碰运气。”
十点三十五。
布丁只剩下最后两个。又买了几袋牛奶和两份便当。没提购物筐，便利店11点关门，神情疲倦的店员已经在整理货架了。
有些困啊。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好刺眼。
便利店的照明忽然变亮了吗。——不。是从外面射来的强光。
牛奶和便当摞在收款台上，手里只抓着钱包和布丁。
“都不许动！……”
一道银色明晃的寒光一闪而过。
……
意识好像恢复了。又梦到那个了啊。
胸口处很疼。伸手摸了摸，可是什么也没有啊。
深红映满视野。呼吸变得冰凉。
讨厌这种感觉。
学长。我明明每周都来上课，就坐在你的斜后方。你一定是在怪我吧，怪我当时对你的邀请没有正面答复，所以才一直对我视而不见。但就算是生气，这么久了也该气消了。学长……
一周了。明天课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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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
“有效！”
……
“部长，有人找。”
藤真闻言停下攻击，摘下护条头盔，走到门口，眨眨眼睛望着面前身材修长的少年。
“请问……是藤真学长吗？”
“我是藤真。”
“我是仙道的弟弟。”
——仙道的？
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除了眉眼，没有别的地方和仙道相像了。——不，眼神很像。是那种我认得的眼神。
“你来得正好，我也正想找他呢。”
藤真叹了口气。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听说他请长假了？”
“学长……藤真学长……”
少年突然涌出泪水。
“学长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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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晴有微风。墓园。
“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他如果不是去给我买礼物，就不会遇到这种事，就不会被失控的歹徒刺到……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少年愤怒地抽泣起来，浑身颤抖。
藤真的眼前泛起白光。
铅灰色的石块上刻着学弟的名字。
“……是一个月之前的事。”
少年调整了情绪，开始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起暴徒抢劫事件。就在隔着我家一条街的那家便利店。……我接到警察的电话时，他已经……”
攥紧拳头，打在地上。一下一下，渗出血来。
“可恶……”
“为什么偏偏是他……”
模糊的记忆。藤真在脑中努力搜寻着新闻。——6月25日晚10时45分发生在神奈川县横滨市……暴徒持刀……夺门而入……死伤……记者从前方……
——吃饭的时候看这些真不舒服。
母亲换了台。
油蝉的叫声好吵。藤真想捂住耳朵，手臂却抬不起来。
“经常听他提起学长。”少年挤出僵硬的笑容。“说是从高中时代就认识了。”
“……我们一起打球。是篮球场是的对手。”
——也曾在练习赛时做过队友。
“……之前接到他的电话，我们聊着聊着，就说到选修课的事了。他很高兴地告诉我，藤真学长邀请自己一起来听课。”
——是只有三年级才能选到的课哦。
——只要时间不冲突就可以。什么？你说老师会发现？不会啦，大学不像中学，教授一般都不管的。
——我们已经约好了。从下周起我就和学长一起去。
藤真看到了那只小小的篮球被放在花束中。
“仙道……”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我们的约定永远不会失效。直到下一个轮回。不，无数个轮回。
睁大眼睛仰望天空，泪水忽然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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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中一切未变。
没有讣告。没有葬礼。同学们也以为是突然转学了。似乎是他的家人如此要求的。
视线消失了。
藤真望着靠窗的那个座位。
蓝色透明的天空就在上方。
翻开书和笔记，教授温和的声音传入耳膜。
下意识地在纸上写了仙道的名字。
从笔记上将那一页扯下来，叠成了一只纸飞机。
下课后，用力地扔向窗外。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