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杀死你》吊死鬼小姐

7、06 第三周目（下）

　　我们查到卜安是今年才来到餐厅工作，由总部调任过来的。根据同事所述，他是平谷人，27岁。父母在16岁时意外身亡，之后跟着舅舅生活了几年。
　　“和一周目时他说得一样。”
　　“那么这里并没有什么可以调查的，我们去图书馆查当年的报纸。”阮白提议道。
　　我们立刻骑车跑到了市中心的图书馆，翻找卜安16岁那年的平谷报纸，希望能查到父母死亡的消息。不多时，桌上已经堆满了报纸，阮白从密密麻麻的报纸堆里找到了一份——平谷市327国道发生特大交通事故，四车追尾，无人生还。
　　我们锁定了目标便针对国道交通事故查起，很快就在其他报纸中发现了一篇后续报道，其中一个16岁少年一夜之间双双父母逝去无家可归的新闻引起了我们的注意。那个时候似乎对马赛克的意识不强，我们在其中找到了少年的照片。
　　“长这样的吗？”
　　“……”我在原地傻了眼，报纸上的少年国字脸，戴着啤酒瓶底一样厚的远视眼镜。把其后的眼睛放大了一些，整体五官的比例显得有些怪怪的。
　　但这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卜安！绝对不是卜安！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他冒用了别人的身份，或者是整容了。”
　　“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查到现在我都没发现自己和卜安有什么交集的地方，如果他年龄属实，我也没有招惹大自己十几岁男人的印象啊……
　　“也许不一定非要个杀人动机，或许他是个心理变态呢？”
　　“那我岂不是得躲着不行，不然，他一看到我立马就掐入杀人狂模式了？”阮白的话一下子让我联想了各种美式恐怖片，“果然惹谁都行，就是不能招惹神经病……”

　　阮白看了一下时间，“我们耗在图书馆太久了，收拾一下，去看一场电影放松一下吧？”
　　我想了一下，“好的。”
　　根据同事所述，卜安平时业余活动不多，基本不是在家看书就是在餐厅工作。所以我想，自己应该不会那么背的，连出个门看电影都能碰到卜安的话，我就吞电影票。

　　但为了安全起见，阮白提议去较远的电影院观看。于是我们再次骑上了脚踏车，往着郊区的电影院而去。电影院里上映了许多新片，我们选了上回没能一同看的《两小无猜》。
　　我在入口等待阮白购买爆米花，踩在红毯上感觉有点不真实。如果没有卜安的意外，没有重生，也许我们会一直混到毕业都绝口不提心里的小秘密吧。
　　我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皮鞋，突然嗅到一丝很好闻的兰花香，循着味道抬起头，只看到一个高瘦的背影。
　　叮铃铃——
　　“喂，阮白，你买爆米花怎么那么慢！”我抱怨着。
　　“……你在哪呢？”
　　“我在光明影院呀？你傻了吗？”我想到刚才眼熟的背影，总觉得有点不放心：“话说，我刚才看见一个和你哥背影有点像的人欸……”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对方丢下这句话便掐断了电话，我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机，随后看见买好爆米花的阮白走向我，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并未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倒是他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下午的场次人很少，稀稀落落坐了几对情侣。
　　电影放映前，工作人员关闭了灯光，影厅内陷入了一片黑暗。我突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忙抓住旁边人的手，阮白小声安慰道：“别怕，我在旁边。”
　　我被安抚了下来，黑暗中感觉到对方的手始终握着，心里像被灌了一贯蜜糖，甜死了。

　　很快，影片的亮光让我能依稀看清东西。电影放映到高潮处，突然“啪”地一声黑屏了。旁边有人小声地抱怨着，但没有人起身。等了一会儿，都不见工作人员修理好，终于有青年怒气冲冲地咒骂了起来。
　　我在黑暗中问：“阮白，我觉得有点不太舒服，我们先走吧。”
　　我两次都是在黑暗中被杀，难免对持续的黑暗有些抗拒。阮白没有反对，牵着我的手走了出去，等看到外头的灯光，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来到电梯前等着，叮的一声门打开，我们走入了电梯里。
　　三楼到一楼也不过一分钟的事，可是电梯却一直显示停在了二楼，我和阮白都有些紧张。
　　这时，熟悉的“叮”再次响了起来，二楼的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高瘦男子站在门口，手中拎着氢气球，表情似笑非笑。

　　“好久不见，惊蛰。”
　　如果二周目我还能理解为是祝芸告知了对方我的姓名，那么这里只能说明，卜安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而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
　　我被死亡的恐惧笼罩着，而身边的阮白显然已经震惊得不能言语。
　　“……哥？”
　　卜安走了进来，不知他按了什么按钮，电梯门又关了上来。他松开手，氢气球停在了监控探头前。
　　“你在说笑吗？”在有对比的前提下，我才发现卜安的声音和阮白的声音也有几分相似，他们的相似之处让我不寒而栗，他继续道：“你哥的骨灰还是你亲自装的，你不会以为你哥和惊蛰一样有重生的能力吧？”
　　“那你是谁！”阮白厉声道，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我的面前。
　　卜安一直冰冷的眼神里，一瞬间闪过了很多难以明说的情绪。他没有理会阮白，抽出匕首，不作任何犹豫，就刺了过来。
　　他依然是那样疯狂、毫不犹豫地想要杀了我。
　　可现在阮白正挡在我的面前，我不想阮白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几乎是条件反射，立刻推开了阮白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似乎早有预料我会这么做，一点缓冲都没有，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入了我的胸口。鲜血立刻溢了出来，我知道如果他此时拔掉匕首，鲜血就会源源不断的往外流，很快就会死去。
　　但他没有这么做。
　　电梯门开启，不知不觉电梯已经停在了负一层。他退了一步，跨出了电梯。
　　阮白接住了向后倒去的我，拿出手机报警，尔后拍着我的脸，“惊蛰，你别闭眼！你不会有事的！警察很快就会来的！”
　　“……唔。”

　　卜安没有急着离开，他就静静地站在外面看着这一切，有那一瞬间，我以为他在等待警察的到来。
　　我的眼睛始终盯着他，却对着阮白说着话：“阮白……你别难受……我没有像你哥哥一样离开你……我会回到更早之前，我会改变这一切的……”
　　“你闭嘴！”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卜安，他怒目走了进来，一把将胸口的匕首拔了出去，鲜血飞溅而出，他毫不在意，咬牙切齿道：“你不会改变未来，你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你做什么！混蛋！”
　　阮白立刻站了起来，想要去和高他一个头的卜安拼命。
　　卜安几步闪躲轻松躲开了攻击，反握匕首，作势就要刺过去。可这个时候阮白突然站着不动了，“你也杀了我吧。”
　　“阮白！不要！”
　　我用着最后的力气，拉住了卜安的裤子，摇头：“他是无辜的，你杀了我就行了，不是吗？”
　　卜安握着匕首的手指松了又紧，终究没有下得去手。

　　为什么？他明明杀我身边的人都很果断，为什么到了阮白面前突然踌躇不定了。
　　而且他长得和阮白真的好像啊……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好累啊……我不想思考了……好困，想睡觉呢……

　　*

　　阮一方的名字在阮家是一个禁忌，父母不想旧事重提，是因为关于他自杀的原因一直是一个谜。当谜题无法解开时，这个执念只能埋藏心中。因为这样他们还能有一个假象的敌人去怨恨。
　　可今天阮白念出了这个名字，妈妈几乎崩溃，那一刻翻江倒海的悲情压得她喘不过气。
　　回家路上，阮白借口离开，望着远处依旧灯光璀璨的游乐园，发了一条短信说先回家了。他确实先回家了，可他看到一个留着乌黑的碎发，身着白衬衫，与鬼屋里那个神秘男人极像的模样，一个字脱口而出：“哥？”
　　屋里的男人听到声音，朝他微微一笑。与记忆里温文尔雅的形象如出一辙。
　　阮一方走上前，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阮白感觉到哥哥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脸颊，这才反应过来，摇摇头说没事。他低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总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谁知低头的瞬间，他清楚的看到了阮一方衣服上的血迹，连手上都有。
　　“血？！”
　　阮一方忙将手藏在了身后，“你看错了吧。”
　　“……”衣服上的血迹如何解释？
　　阮一方显然没有多作解释，想要招呼阮白进屋，看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进去了。心里仿佛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分明他还没有搞清楚哥哥如何“死而复生”，荒废的游乐园为何又“重新营业”，为什么哥哥和凶手长得很像……但他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杀了惊蛰？！……两次！”
　　“你、你在说什么？”
　　阮一方一脸震惊，“虽然我确实不太喜欢那个姑娘，跟一个野孩子一样，但也不会杀了她吧？”
　　阮白满脑子都是惊蛰死去的样子，倒在血泊中的脸、裹尸袋里的头颅……他几乎未作多想，扑上前：“你说谎！哥哥，不，阮一方，你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后院里挖出来的动物尸体，你说是你做的？谁知道长大以后你会不会不满足于此呢！”
　　阮白咬牙切齿，一双喷火的眼神死死盯着阮一方沾染上鲜血的衬衣上。仿佛他接下来说任何话都是在辩解，他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的！
　　“……你真这么想吗？”
　　“是的。”阮白死死盯着阮一方，“你一直都是个没有正常人感情的人吧？！不然为什么从小到大，你考了满分回家，吸引住父母所有的注意，获得他们的奖励、他们的赞扬，却从未露出一丝喜悦呢？反应平淡无奇，还会另外购买一件礼物给我……我原以为你是为了顾及我的心情，现在我只觉得这一切都是挑衅！”
　　阮一方浑身颤抖着，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弟弟：“你、你真的这么想吗？”
　　“……”阮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正是这一个肯定的回答，将阮一方这短暂的一生里的所有爱都否定了……

　　阮白又回到了星星游乐园，可这里突然又变回了荒凉的空地，地面杂草丛生。他知道自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线。沿途步行回家，妈妈还在厨房热着牛奶，见儿子平安归来，愣了几秒才宽慰道：“生死离别是世间常事，你要尽快振作起来。我想惊蛰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吧。”
　　“嗯。”
　　阮白接过牛奶，走进卧室。穿衣镜前的他也是一件雪白的衬衣，上面沾染了大片的鲜血，像一朵朵绽放的蔷薇。
　　手机屏幕还定格在通讯录的页面上，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穿越时空？平行空间的交汇？还是他疯了？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出现了幻觉吧。但不知道为什么，双手不受控制地又想播向那串倒背如流的号码。
　　嘟……嘟……嘟……
　　“喂，阮白，你买爆米花怎么那么慢！”
　　“……”阮白笑了起来，奇怪的是，居然有眼泪掉了下来：“你在哪呢？”
　　“我在光明影院呀？你傻了吗？”
　　阮白摸了一把脸，幻觉就幻觉吧，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或者，他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听到其他时空的惊蛰的声音，似乎也挺好的吧……
　　“话说，我刚才看见一个和你哥背影有点像的人欸……”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作者有话说

　　游乐园相当于一个世界线的转换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