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之夫》夜微阑

43、第四十三话 犯我威者，虽狠必诛！

　　说走就走，漆夜一行六人整装出发，到城内最热闹的街上置办各种用品。他们的生活向来朴素低调，但有了慕辰骄阳这个财大气粗的金主，这次购物也不由得奢侈起来，几人越买越多，每个人手里都提得满满当当，采桑和小真都被快包袱淹没了。
　　“不行了，不行了。”采桑喘着气，“实在走不动了，找地方歇一歇吧。”
　　漆夜面前不远处是一家装修精致的酒楼，她孥了孥嘴：“咱们到这家坐坐，喝杯茶，再找两个挑夫帮忙把东西送回去。”
　　两个下人自是欢天喜地。几人步入那名为“八方客”的酒楼，里面倒如其名一般客似云来，生意好得不得了。好不容易找到小二将他们带到二楼清静的厢房，慕辰骄阳抹着汗喝下一大杯茶：“这都秋天了，怎的还这么热！”
　　“是你心不静。”祈傲雪慢悠悠地拈起茶杯，目光淡然宁远，仿若此刻窗外的景致是漫天飞雪。
　　“夜儿不让你这个伤患提重物，当然乐得轻松。”
　　“三皇……三公子，这里头最重的东西可都是你买的。”采桑跟着大吐苦水。
　　漆夜为季昀漾倒好茶，又替他拭去额上的细汗：“连你腿上都堆了这么多，辛苦了。”
　　季昀漾浅笑道：“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岂有光坐不看的道理？”
　　慕辰骄阳听到这句才看向他们，“听听季公子说的话多有水平。”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漆夜虽蒙着面纱，但这一桌的俊美男子，各有风姿各含气度，还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清香的茉莉菊花茶消暑解渴，漆夜小半杯下肚，加之本就极寒的体质，那微微上来的一点点燥已尽然无踪。
　　身旁的季昀漾默默望着栏外楼下。她顺着他的目光俯视而去，见三五成群的书生放了课，正在大街上嬉戏。
　　纯一色的青衫布衣。手里抓着笔，背着小书篓，阳光下的笑容稚嫩青葱，荡漾着凛然正气。季昀漾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橙霞的余晖，流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羡慕。
　　“要不要陪你去买些文房四宝？”她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季昀漾略带惊讶地回望过来，随即释然一笑。若说她的性子是冷的，但为何偏只有她，能时时刻刻通晓他的心意？
　　她推了他往下走。轮椅上下楼梯格外艰难，漆夜小心翼翼一格一顿地行着，短短的一层半倒走了好一会。季昀漾歉疚地低下头：“如果我能走，便不用这般麻烦你了……”
　　“你也会胡思乱想。”她果断打断他的话，“我乐意，怎么能算麻烦。更何况傲雪也说你的腿有进展，现在偶尔会有知觉了不是么？”
　　季昀漾一点头刚要作答，忽然一阵冲天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两人都皱起了眉。只见一个光头的彪形大汉大摇大摆上了楼来，走路生猛地像阵风似的，身后还有十几个跟班亦步亦趋。
　　楼梯本就只得四人宽，漆夜他们占了一半，那男人却走得七倒八歪，一个重心不稳便朝季昀漾倒去！
　　“小心。”漆夜微一侧身替他挡住，俯下的额头几乎是抵到了他的头顶，两人四眸瞬间交汇，微妙的情愫暗中涌动。
　　亏得有她及时的一挡，轮椅只向下滑动了一小格。漆夜忍住怒火站直身子，面纱却在碰撞中忽然松开一边，飘飘然垂了下来，露出她净白无暇的绝色脸庞。这一幕落在她面前的光头男人眼中，他本醉意熏熏的惺忪睡眼似乎瞬间清醒了，露出垂涎欲滴的神色来。
　　“美人，绝世美人啊……”周围响起一片啧啧之声，漆夜立刻拉起面纱，不想光头男人已经只手伸了上来擒住她的下巴：
　　“老子，老子多少年没见过，这么标致的美人儿了，嗝——”恶臭的酒气令人作呕，漆夜作势扭开头去，不料对方的武功之高在她意料之外，内力也颇为深厚，一时竟没能挣脱开去。
　　见她挣扎，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小美人不乐意？安爷我，最中意就是你这种桀骜不驯的，类型！”说着，他回头对手下吩咐道：“带回去，今晚，给爷暖床！”
　　一帮喽啰顿时露出各种猥亵不堪的笑容，却忽听“啊”一声惨叫，他们老大居然让那个美人儿给折断了手！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管好自己的手？免得哪天变成残废，还不知道原因。”冷若罗刹的声音自耳边传来，突兀的疼痛让安胜彻底醒了酒。没想到这小娘们儿还挺厉害，刚才明明挣不开他的，转眼间竟能折了他的手！
　　原来，就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漆夜暗自推运内息，使出一招画地为牢封住了他的行动。心念在瞬间转动着，她飞快地一手将季昀漾推到地面平稳的位置，一手将安胜制住：“你的手还没断。识相的就让你的人退出去，我放你走。”
　　衡量了敌我人数，顾及一边的季昀漾，漆夜总算忍住了剁掉他手的冲动。然她想不到的却是对方不但不买账，反而愈发嚣张：“美人儿不但脾气辣，还懂得讲笑话，爷我喜欢！”
　　楼下一班喽啰一听，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见紧张的样子。刹那间，被漆夜按住的庞大身躯猛然一震，安胜转身就是一掌劈来！她急急侧身退后，然楼梯上空间太过狭小，这一掌还是沿着她的左肩重重擦过！
　　“夜！”季昀漾在底下惊呼一声。随即十来个喽啰围住了他：“老子真不稀罕拿这个残废的当对手，不过……”
　　“你们仔细瞧他的脸蛋儿，唇红齿白的这般漂亮，不知道皮肤是否也像女子般细滑……”他们越说越露骨，几只手便要向他伸来。然漆夜已经负伤分|身不暇，电光火石间，季昀漾按动轮椅上把手的机关，只听嗖嗖几声冷兵破空，那意图猥亵他的几人已经悉数身中毒针倒下！
　　安胜简直难以相信，那坐在轮椅上的瘦弱少年竟也有这般杀伤力。漆夜趁他分神，玄丝缠双双脱手，一条缠住他的双腿，另一条绕上楼梯旁房梁柱，两股力量一经会合，再借力猛然一收，让安胜直笔笔跌倒在地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安胜气得青筋爆出，“你居然敢如此对待本爷，你可曾打听过爷是什么来头？”
　　“管你什么来头。”少女忍住一侧肩膀的伤痛，手上的力道分毫不减：“给过活路你走，是你自己，地狱无门偏要投！”
　　云海心经在她体内顺直运转，森寒之息弥漫在她的身周。玄丝缠绕过柱子越收越紧，直到将安胜慢慢倒吊起来，剩下的几个喽啰才慌了神色：“不可、万万不可呀！你可知道他是谁？他可是江湖四大家族之一，安家的二当家安胜！江湖四大家族盛世鼎赫，随便哪个都不是你惹得起的，还不快将咱们二当家放下！”
　　漆夜扬起唇角冷然一笑。管你是天子还是泥巴，我偏是不放，你又奈我何？
　　眼瞧着那安胜就快断气了，他的手下担心主子有事自己性命不保，便不管不顾争先恐后地围堵上来要抢人。就在此时，听到小二通传的慕辰骄阳几人也赶了下来，一场混战之后那几个喽啰拖着不知是死是活的安胜逃了出去。
　　“你胆子也太大了，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就出手这么狠。”慕辰骄阳嘴巴里说的话像是劝诫，双眸中闪烁的却隐隐是欣赏之意。
　　“实在是忍无可忍。”漆夜收好玄丝缠，转身来到季昀漾面前：“漾儿，你没伤着吧？”
　　“我没事。”他伸手按上漆夜的肩，但见她微微皱着眉头缩了缩。“倒是你……傲雪兄，夜受伤了。”
　　漆夜手一扬道：“这点小伤不碍事。我好奇的是你那张轮椅，什么时候装上的暗器？”
　　季昀漾抬望眼，淡淡与祈傲雪相视一笑：“是傲雪兄，他担心我独处时遇到危险，提议我做些自保的功夫，于是我便想到了这个……那些针都是他给的，不会伤人性命，顶多让他们昏睡几个时辰罢了。”
　　几人找了两个挑夫，将今儿所得的战利品送了回家。晚膳时，漆夜方才漫不经心地问道：“骄阳，你可知‘江湖四大家族’？和一个国家的朝廷比起来又当如何？”
　　慕辰骄阳莞尔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你身为宁国皇族，对四大家族也应该略有耳闻吧？”
　　“只是听说过而已。精兵施族、富贾朱门、烈商楚氏、书香安家，这四大家族隶属武林，横跨四国，在无形中影响着国家大事，平日里与朝廷倒是没有多少交集。”
　　慕辰骄阳赞同道：“不错。除却远离世俗的冰魄国，大陆上其余四国，宁、宸、幻、迷踪，都对江湖四大家族多少有着敬畏之情。这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历史悠久，像一棵千百年的大树，根茎早已经纵横漫入各国的土壤之中。
　　四大家族中人或从商，或研制军火，甚至专门培养各种人才，输送给各国朝廷，可以说虽不是直接参与各国朝政，却与他们的大势密切相关。我宸国朝堂之上，也有相当一部分臣子的家族与四大家旁系关联，这是无法避免的。
　　武林和朝廷素来是平行为之，武林不干涉朝政，朝廷亦不强行管制武林。所以四大家族，就是这样一个凌驾在国家范畴之外的存在。”
　　采桑听得云里雾里：“我还是没听明白，那究竟是四大家族大，还是朝廷大呢？”
　　与大家相处久了，主子们让他说话省了个“奴”字，他参与话题的兴致也愈发高涨起来。
　　“其实我也略有耳闻。”季昀漾悠悠加入，“与其说四大家族强大，倒不如说朝廷对他们有所顾忌。比如朱门富可敌国，楚氏与多个国家都有着兵器买卖的关系……好在他们志在江湖，不在朝堂，所以两者当算是制衡关系。”
　　关于四大家族的话题，第一次出现了家里的饭桌之上，被大家七嘴八舌说了不少。这件事过后两三天的晚上，众人正准备就寝，忽然漆夜急急跑到厅堂之中：
　　“快，你们快躲起来！我感到有许多高手正快速接近这里，杀气很重！”
　　采桑惊得一愣一愣的，漆夜凝着脸色拉过慕辰骄阳：“我怀疑是之前安家的人前来寻仇。骄阳，几人之中你最打得，我要你负责保护他们几个的安全，护着他们躲到后屋的小间中，那里不容易被发现，快去！”
　　“那你呢？”被她推搡着，慕辰骄阳回过头紧盯着漆夜，急迫道。
　　“我若打不过自会引开他们，你不必担心。采桑，快去叫你主子和傲雪出来，跟骄阳走！”
　　“我答应你，我会保护好他们。夜儿，你自己千万要小心！”慕辰骄阳依然挪不走自己的目光，焦急地追寻着那个纤瘦倔强的身影。
　　在这个时刻，她是万分决断的，有着他素来欣赏的勇气和仗义。而他，必须履行好自己的承诺，若她在前面奋战，他必不能让她有任何分心的理由！
　　话刚说完，漆夜已经感觉到了那股强烈的威压出现在房顶之上。玄丝缠鬼魅般幽幽脱离了手腕，她如一只夜行蝴蝶悄然点足飞出——无耻之徒，来寻仇还是挑衅？在她的字典中，可还从未出现过一个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