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女尊）》BB茶

15、第十五章

　　他疑惑地瞧着她，手顺着她的意思伸出来。待他反应过来，手上凉凉的触感和女人略带些薄茧的手指让他更迷茫。

　　“这是？”

　　他愣愣地看着女人按着他的手，将一瓶药膏捻起一点，涂抹在他受伤的手掌心上。药膏微凉微凉的，却也微微刺痛他的伤口。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女人也跟着皱眉头。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对不起啊，我会小心一点的。”她说着，果真更放轻了手劲，小心翼翼捧着他的手，吹了吹他抹上药膏的手掌。“还疼不疼？这瓶药膏是徐府管家给我擦伤的，应该有用吧。”

　　她有些心疼，不断瞅着云遥手心上小小的水泡。想帮他挑破，却又怕弄疼他，左右矛盾，也不敢动手。直到云遥突然递给她根细小的银针，她才回过神，接过去。

　　云遥他其实心底倒没将这点小小的水泡放在心上，只是没时间去挑破它而已。他本不想麻烦女人的，却在看到她带着些复杂的眼神直盯着自己的手心看，尤其是在看到她眼底微微的心疼，他的手就突然做出了他意料不到的事情。

　　女人抬头很惊讶地看他。他干脆扭过头不去看她。反正要帮他还是不帮，是她的事，他乐得个轻松。

　　“不要怕哦。我……我还有些红豆糕，咱们挑完了水泡就吃红豆糕，好么？”

　　女人误会了他扭头的意思。以为他是害怕了，竟是平日她哄孩子的语气和他说话！他很生气地反瞪了她一眼。

　　“谁怕了啊？我才不吃红豆糕呢。”

　　“为什么不吃啊？我闻着那味不错了。你们男儿家应该很喜欢的。”

　　“才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小小的痛意打断。他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手。女人也够狡猾的，趁着他分神就快速把水泡挑破，他连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夜色愈浓，略长的树枝偷偷潜入院墙，伴着风的吹拂，树上的花悄悄散发出迷人的淡香。树影晃动，他看着女人略微瘦有些黝黑的侧脸，心底却慢慢流淌过一股暖意。明明是很陌生的脸，为何他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莫名地惊慌，惊慌过后却有些欢喜。他到底在欢什么？喜什么？

　　“怎么了么？”

　　苏泷替他再次抹上药膏，并俯下头，轻轻吹了几下，让药膏快点干。干完这些事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男人落在她脸上直白带着探究的目光。她有些疑惑，歪着头，问道。

　　男人似乎被她惊到，眼瞳晃动了下，才又归于平静，只剩下一片黑黢黢。

　　“没。”

　　“没事就好。今晚睡觉的时候不要碰到了，明天起床应该会好点的。对了，来。”

　　苏泷侧过身，把放在一旁，从小家伙怀里抢救出来的红豆糕放在他们两人的面前。将外面用淡蓝色的手感光滑的丝绸缎子拉开，里面放了几块模样看着精致的糕点。

　　“要不要尝下？你如果不吃，我就扔掉了。不过就是可惜了点，我都不吃红豆糕这些甜得有些腻的糕点。”

　　她边说着，边把手里的糕点捻了一块，递到男人的嘴前。男人避了过去，自己从红豆糕里面再拿出一块，就是不去接她手里的。她淡笑地收回手，看着男人小口小口地浅尝着，知道她在看他，男人两颊渐渐染上一丝丝红晕，煞是好看，堪称绝代风华。

　　“这个糕点……”

　　“如何？”

　　她边问，眼睛还是没离开男人好看的脸。男人眉头皱了一下，捻着手里的糕点，犹豫了下，还是将糕点往前移了一步，直到推到她面前才停住。

　　“这糕点是别人专门做给你吃的，你……你也得吃下吧。”

　　这话似乎勾起男人的某种回忆，边说着，他的眸子渐渐黯淡了下去。

　　“若是那人知道了，也该是很高兴的。”

　　苏泷惊讶于男人态度的转变，没敢不伸手，就算是讨厌这类甜腻之物，她还是张大了口，照吞无误。

　　云遥失神了片刻，待他回过神，手上的糕点没有了，一望，刚才剩下的几块也没有了，只剩下女人捂着嘴，有些痛苦。瞧到他看她，忙把手放开。他有些吃惊。

　　“你……你把糕点都吃了？不是不喜欢吃的么？”

　　“没，没。谁说的，挺……挺好吃的。”

　　她脸上笑得跟花一样，心底便却有些恶心。整肚子都是甜的，撑得她快忍不住吐了。

　　“哦。这样啊。”

　　男人没再说什么，眼睛悄悄看了她一眼，又挪开视线。

　　苏泷等到扶完云遥进屋到床上歇息，一见云遥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就立马奔出屋，往茅坑直冲进去。

　　直到她回到屋里的时候呢，男人已经抱着孩子，睡得很香甜了。她微微笑了笑，掀下床帘，也躺下就寝。

　　只是天还没亮，她就醒了。她其实是不想醒的，是被闷醒的。

　　她很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胸前。

　　“小鬼，你又怎么了啊？”

　　天还没亮，她就被一屁股坐在她身上的小家伙给压醒了。小家伙瞪着大大的黑眼睛，朝她怪叫着。她没理会，只是困得发慌，就微眯着眼睛想睡过去了。不一会，小家伙又挪来身子。这次换地点了。

　　下一刻，苏泷痛叫了一声。把坐在她身上的小家伙拉下来，使劲地直捂着自己发痛的鼻子，直瞪眼前这个家伙。竟然见她不理他，就一屁股坐在她脸上，还压在她鼻子上。小孩子的骨头虽然还没长好，但是一下子猛地坐下来，冲击力也还在的。

　　小家伙还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很茫然地看着她。她气得想打他，眼睛在瞄到男人已经睁开眼睛，正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她硬生生把揍小家伙的冲动压制了回去。

　　“怎么了么？”

　　云遥看了一会儿，实在没看出什么，只是看到女人一直在揉着自己的鼻子，而自己的孩子也是瞪圆了眼睛直直地瞅着女人，他忍不住问出声。

　　苏泷猛摇头。

　　“没事。你继续睡吧。小家伙可能要上茅坑。我带他去。”

　　男人没理她的话，一把揪过小家伙，瞧了还在怪叫的孩子一眼，皱起了好看的眉毛。

　　“他一定又调皮了。肯定又半夜爬起来玩了。”

　　“你怎么知道？”

　　“你看。”

　　苏泷凑上前，望着男人指着的地方。没看清楚之前还没觉得，一看之后，苏泷忍不住，捶着床板，笑得停不了。

　　男人指着的地方，正是小家伙的眼窝处，下面是半圈淡黑淡黑的，看去，就感觉是小狗没睡醒一样。正好配上小家伙黑黝黝的大眼睛，与小狗的样子完全符合。

　　小家伙还是瞪圆着眼睛，直瞅笑得不成样子的苏泷，眼窝下面的黑圈更重了。之后，小家伙终是瘪了嘴，好像意识到苏泷在笑他，“哇”的一声，就陶然大哭。

　　苏泷完全是黑着眼眶，去徐府上工的。徐掩和管家见到她这模样，都是一脸惊讶地瞧着她明显睡不够的样子。

　　今天的徐掩没拿她当练手。她还是跟在木匠师傅身后，每天傍晚都是延迟了些时候回去。

　　随着徐府喜宴的日子越来越接近，徐府的事情多了起来，苏泷也是越来越见不到徐掩，有更多的人在徐府来来往往。在这段时间里，苏泷发现了徐掩的一件事。

　　她偶尔会路过那旧宅子，竟会看到徐掩。让她吃惊的是，徐掩竟和她一样眼睛紧盯着旧宅子看。

　　而徐掩那眼神似乎在谁的身上见过。

　　直到她回到家中，才想起，那眼神竟是和云遥一样的。这点发现，让她很恐慌。以至于每次徐掩好奇地问起她的夫郎究竟是何方人士，会引得苏泷这番着迷的时候，她都想方设法地避过去。她有种预感，若是被徐掩知晓云遥的存在，会发生令她措手不及的事情。

　　她不是没想过去打听那座旧宅子里面住的到底是何人，会吸引了云遥和徐掩，甚至是她的目光。但是她每次一靠近那里，心底就不由自主很排斥去靠近，以至于这件事之后就不了了而知了，埋进了她的心底。

　　她也越来越不敢让头发沾到水，更不敢让小家伙碰到她的头发。掉发现象有些严重，连着她的脑子也会在某些夜里急剧发痛，每次都痛得她半夜醒来，不想吵醒好不容易哄完小家伙睡觉的云遥，默默咬着牙，忍着痛劲过去再睡会觉，才去上工。

　　最先注意到苏泷的不对劲的却是云遥。

　　一次，他拉住正要回去干活的苏泷的袖子。有些担忧地瞧着苏泷，问她是不是有事？

　　苏泷带着笑意，摇头，没把这些告诉他。

　　徐府开喜宴的这天，徐掩专门从京城里请了些有名的戏班，在徐府外面搭个棚，就唱起戏来。

　　这天，徐掩破例吩咐管家，让府里的请来的武师和临时帮忙的匠人休息一天，还让他们去厨房里领了些肉回去。

　　苏泷也领了些肉回去，直把小家伙看得口水直流，把她的前襟的衣服都弄湿了，害苏泷还要去换件衣服。男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饭桌上，男人没怎么吃肉，却是他怀里的小家伙吃着小块小块的肉末吃得正欢，不时发出怪叫声。她以为男人是怕肉不够，就自作主张把肉夹到男人的碗里。

　　男人神情复杂地看着碗里的肉，没说什么，小口小口咬了几下，她还想夹起另块肉给男人，男人却突然把小家伙放在床上，跑到屋外呕了起来，直差把胆汁都呕出来才肯作罢。

　　苏泷有些心疼地看着男人苍白的脸色。扶着他坐到床上歇息。男人再也没胃口吃。她也没胃口再吃了，把小家伙喂饱了之后，她就把桌上的碗筷收拾掉。

　　“对不起。是我的原因，你才吃不下去的吧。”

　　男人还是摇头。半闭眼睛。也许是这些日子，男人终于肯相信她的用心不在他身上了，才告诉她些事。

　　“是我自己的原因。也许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吧。”男人顿了顿，似乎有些累，神情很疲惫。

　　苏泷听了他这话，摇摇头。她一直都觉得男人身上藏着好些谜团，也知道男人隐藏的一些事情可能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如你讨厌吃红豆一样，我也很不喜欢吃肉。你知道为什么么？别人因为有一顿肉可以吃会很高兴，我却是因为肉吃太多了，从此，就不喜欢吃肉。那个人喜欢吃肉，我就煮了好多，最后我却逼着自己把这些肉全吞下去。”

　　“对不起。上次，我不该逼着你吃下你不喜欢的东西的。我……我看到你跑去吐了。”

　　男人垂着眸子，手紧紧地紧握，指缝间泛白。

　　苏泷依旧带着笑，摇摇头。揉了揉云遥柔软的发顶。

　　“今晚徐府宴请了些人，还从京城请了有名的戏班，你要不要去看下？听说挺不错的。”

　　本来还精神困乏的人，在下一刻听到这个事，整个人立刻有精神。垂下眸子重新抬起。直视着苏泷，用力地点了点头。

　　“恩。”

　　男人背上背着小家伙，苏泷背上背着男人。他们把门关好，就出门。

　　这是男人自从被她接到宅子里第一次出门，男人苍白的脸微微绽开着笑容，他背上的小家伙更是兴奋。发亮的眸子直盯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兴奋地蹦跳，带着口里的怪叫。

　　“你看，今晚街上真是热闹，平时还没这么多人呢。估计都是为了来看戏的。”

　　“恩。”

　　云遥趴在苏泷的背上，耳朵在听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唱法，身子僵硬了些，紧咬着下唇，眼睛直盯着传来声音的前方。苏泷感觉到背上人的动静，没说什么，背着男人往前边凑过去。

　　戏台前面人山人海，戏台下坐满了人，苏泷没地方坐下，只得背着男人挤进戏台近处看戏。

　　戏台上面的戏子脸涂墨彩，手中的水袖随着吟唱而挥动。云遥看着手指泛白，一重重的往事从眼前一一掠过。云遥脸上掺杂着痛苦和快乐，十分矛盾。他却没注意到苏泷的状况。、

　　苏泷紧紧握住木栅栏干，脸色比男人的脸色还惨白。豆大的汗滴不断从她的额头落下。眼睛随着戏台上的戏词越睁越大。耳边恍恍惚惚有人在吟唱着。

　　人道戏子最无情，却不知多情之人最无情，无情之人最痴情。

　　此后不对任何人用情，只愿做野生的独活的男子，做骄傲清高的陌上花之人。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眼前。却发现周围好吵，比任何时候都要。掌声好多，吵地她耳朵直发疼。

　　“好啊，再来啊。”

　　她额头上的汗珠越落越多。她突然瞪大了眼，望着台上之人。那人指间捻花一袭水袖轻舞，玲珑绣线婉转游离，花裙衣摆轻盈飞旋，一曲轻歌落落回荡。精致的妆容，身段飞舞，明媚一笑温柔婉转。那脸很漂亮，那人很清冷，却是她所熟知的，也是她曾经爱慕了许久的男人。

　　他是……他是……

　　她努力想说出口，嘴唇蠕动了几下，却还是说不出。她的头好痛。似乎有人拿着锤子使劲敲着她的头，一下一下的，翻涌而来的剧痛顿时把她席卷住。

　　她撑着身子，把背上的男人放在一旁的空地。终是撑不住，视线混乱，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支撑点，往后面倒去。

　　“夕末。”

　　一声轻叹，一声呢喃，飘进她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