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女尊）》BB茶

1、第一章（修）

　　她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徘徊了多久了。

　　自从她醒来，就一直以一只猫的形态蹲在这个破旧，没什么人经过的小巷子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手抬起来是个爪子，仔细一看是个猫爪。她低下头，默默地瞧着自己那明晃晃的四条腿，毛色是黑色，瞳孔是森蓝的，猫耳朵上正在流血。她蹲在刚下过雨，还很泥泞的路上，眼中是一片迷茫。

　　之后，她每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不断在巷子里徘徊着。

　　巷子里一些像她这样的流浪猫每天都会去叼来一些残肉，然后蹲在角落里，边吃边用防备和奇怪的猫眼看她。她跟他们这些猫很不一样，她只会除了每天趴在巷子里观察着周围，不然就是来来回回地走着。

　　她也觉得自己和它们不一样。在她的潜意识里，她知道自己喜欢吃人吃的东西，喜欢干人喜欢干的事。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也许是人，在发生了某些事后才莫名其妙变成猫的。

　　猫喜欢睡懒觉，但是她不喜欢。她很少睡觉，正确的应该说是，她怕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总会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又似乎在很近很近的地方，浅唱低吟，听得她心底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疯了一样地涌出来。

　　后来，她开始发梦，梦里仿佛是上一辈子的重演，她像个旁观者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事情一件件地发生，越看，心底的痛楚就越深切，每次都会痛得撕心裂肺，然后，又醒来了。到了很久之后，她忘却梦的很多内容，却一直记得，有个男子巧笑盈盈，美目盼兮，微启着唇，似乎对她说什么。

　　她曾试图去努力想起来什么，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眉头紧皱，眼眶红肿，不断抱着自己的头，缩在身子，痛苦地吼叫。头很痛，那种作痛是骨子深处的痛，折磨地她狠命地磨蹭着地面，甚至恨不得把头挤在洞里，直至这种痛楚完全消失。而一直在脑海里浮现的男子面容却越来越清晰，她看着很熟悉，就是想不起，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呢。

　　“打死你这个小偷。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来偷我们的东西！”

　　一阵闹腾的吵闹声在不远处响起，隐隐约约的，还有一个沙哑痛苦的轻哼声。

　　她本不想去看的，却不知神使鬼差，竟是挪动猫身，循着那个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声音爬去。

　　在这条街的街口，人流繁华处，聚集着一群人，她凭着小巧的猫身，挤进了人群，却在看到那人呆住了。即使他脸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土，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破烂打着补丁的衣裳，瘦骨嶙峋，右手被打折了，随意裹着一条脏乱的布，无力地垂着。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认出那个人是男人，还是个半只瘦削的脚被人高马大的女人踩着的男人。

　　“乡亲们，你们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叫花子，几次来我家中讨食，这次我懒得给了，叫花子竟然偷溜进我家的院子，偷我的鸡就想逃走。要不是我儿子看到了，我还真叫他逃了呢。”

　　踩在脏兮兮的男人身上，人高马大的女人说罢，又狠狠踹了那人几脚。

　　男人低垂着脑袋，闷哼了几声，手还是紧紧抱着那偷来的鸡，任人折磨着，似乎不在意。

　　围观的人群中有老有少，老人看不过，都劝着。

　　“算了吧，给个教训就行。一个男人弄成这样已经够惨了。就别再折腾了。”

　　“是啊，随便给个教训就行了啦。一个女人干嘛和男人计较。传出去可不好听呢。”

　　几个看热闹，游手好闲的流氓闲着无事，竟出声挑衅。

　　她蹲在人群圈里，凝视着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把鸡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即使手瘸了，也记得抱着那只鸡，不时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脏兮兮的脸容上竟有双斜长妩媚的凤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那凤眼里带着些着急。

　　那女人听了这话，本来已经消气了，又立刻满脸是怒气。狠狠地瞪了跌倒在地上的男人，冷笑道。

　　“好啊，你们说的，教训一下就得了。我这边教训下。”

　　说话，踩在男人腿上的脚加大了力度，几下之后，本来闷哼的男人这时惨叫了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楚地传入她的耳朵里。她本来茫然的双目竟有一点闪烁，只是过了一阵又很快消失，归于平静。

　　她静静地看着人群散开，静静看着女人奋力拉扯男人怀里的鸡，男人浑身软软地趴在那里，却还是记得不放手。

　　在男人抬起头，正对着她这个方向时，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那个声音飘渺地令她心慌，却也突然让她明白些事。

　　一抹孤魂，失了七魄，只剩三魂，痴迷尘世，轮回三生，终为誓言锁。

　　那一刻，她脑袋里的一根弦“砰”的一声，断了。等她回过神，自己的爪子上已经沾着些血丝，女人正惨叫地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

　　那趴在地上，一直垂着头的人，这时却是微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媚色的眸子带着许讥讽。她看着男人努力撑起身子，拖着只断手和被踩断的脚，往与城镇相反的方向，不断爬去，在地上留下一道很深的印痕。

　　即使男人说那话时很小声，嗓子很沙哑，几乎听不见。她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你还是没有来。

　　她一直跟在男人身后，他停，她便停。他动，她便动。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她不知道自己跟着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有什么用，她只知道自己的心现在开始乱了，不像在奈何桥上那番平静，跟死人一样。越跟男人接近，她的脑袋就越痛，痛得她连猫爪都抓伤了，她还是想跟着他。

　　她想知道，也想问那男人一句，你在等何人。

　　男人的脚和被打伤的额头，手臂都在流血，在满是石子的山路上爬行更是把身子磨得处处冒出血丝，男人还时不时咳嗽了下。她低头看着地上留着血丝的印痕，愣了一下，又很快跟了上去。

　　直到在一个到处漏风，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显得特别阴寒的山洞前，前边爬行的男人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挪移着进山洞。她该庆幸自己现在是猫，虽然很冷，但是身上这身猫毛绝对比得过男人身上单薄破棉袄。她知道男人冷得浑身直打颤，知道男人身上的伤口被冷风刮得很生痛。但是她又能做什么，她只是一只猫而已。

　　她只是个旁观者，站在旁边看着男人倒抽了口气，急促挪动身体，靠近一个中间凹下去的石头前停了下来。从石头里抱起一个包袱。嘴里小声小声念着。

　　“宝宝，爹爹在这里，你睁开眼看看爹爹，不要怕，爹爹在。”

　　她被他口里那声“爹爹”震撼住，浑身动弹不得，胸口发痛，比脑袋还痛。比被人用刀子割开她的动脉，致她于死地还要痛。一些片段恍惚间闪进她的脑子里。她狠狠晃着脑袋，拼命忍着这股痛劲过去，喘着粗气，待痛楚减小了，她才迈开猫步，跳上石台，居高临下俯视男人抱在怀里的包袱。

　　那包袱里是个小孩。可是，她不敢把这个小孩称作正常，还活着的小孩。她在地府见到的小孩虽然是鬼魂，跟这个小孩一样大的不是没有，只是他们都很活泼，至少脸上是红光满面，一眼便知道这小孩生前活得很好。

　　可是眼前这孩子。

　　她移开视线，低着头。

　　那孩子很瘦很瘦，裹在身上的是件衣服，从衣服里露出的小手很细很细，好像她一咬便会断了一般，身子像排骨一样。骨骼看着有两岁，可是脸上没什么肉，脸色泛青，印堂发黑，嘴唇呈黑紫，离死亡不远。孩子的呼吸很浅，不仔细听便会听不见，连心脉也不怎么跳动。

　　孩子要死了。

　　她忍不住低吟，想告诉面前这个男人。

　　见孩子这样，男人没哭，摇晃着身体，眼眶红肿着，放在地上的手掌十指紧握。

　　直到许久，男人才终于注意到她，微微吃惊，抬头神色不定地看着站在石头上的黑猫。然后，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男人会说什么，没想到却是抱着孩子，揪着刚才放在地上的那只偷来的鸡，神情戒备地看着她。

　　她愣愣地看着男人迅速的动作，和男人大眼瞪小眼瞧了好一会，虽然被抽掉了七魄，但是该有的常识还在。楞了半天，她才终于慢半拍地意识到男人在防备她什么。

　　难道他以为她是来偷吃鸡的么？

　　虽然猫儿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男人觉得那双猫眼里似乎有笑意。是他看错了么？猫怎么会笑？

　　傻瓜，猫怎么会吃鸡呢？

　　她优哉游哉地从石头上面跳下来，找了个角落，缩起尾巴，躺在那里，微微闭着眼假寐。

　　这个男人傻透了。她又不是真正的猫，她也讨厌吃鸡肉，根本不想偷吃鸡好不好！真不该救他。她心底暗暗想着。

　　她在男人身边待了好一段时间，她知道男人每晚会抱着孩子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忍着寒冬夜晚的冷风熬过去。她知道男人每晚会看着怀里的孩子发呆，即使男人被饥饿折磨面黄肌瘦，仍是把从山里挖来的，摘来的野菜野果咀嚼在嘴里，然后一一喂给那等死的孩子，偶尔还会扔给她这个外来牲畜野果吃，自己却从来不肯多吃一点。

　　每天清晨，男人会把孩子安顿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然后警惕地看了她几眼。不知道是她在他身边待得久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孩子无害，男人终于放心了还是什么原因，男人会在爬出山洞前，远远地望了她一眼。

　　若是真正的猫儿可能看不懂他眼底的意思，但是，可惜，她不是。她还是看懂了，男人希望她照顾着孩子。

　　虽然这是迫不得已，谁叫这个洞里，除了男人和孩子，只有她这只猫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男人眼底莫名的哀伤，竟然会答应男人的请求。

　　这是以前所没有的事。

　　她已经被抽了七魄，剩下只有三魂，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情感，包括所谓的怜悯之心的。和男人相处的这些日子，她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只要是关于男人的，甚至男人本人的情感，都会影响到她，甚至她会变得越来越像个人。

　　她乖乖地扫了下尾巴，趴在孩子藏身的地方，负责孩子的安全。男人欣喜地绽开笑容，慢慢爬出这个山洞，去给孩子找吃的。

　　她慢慢爬起来，踱步走到洞口，远目男人爬行的方向，地上只有一条痕迹。

　　男人今天是去山下，人群居住的集市，那个男人被打断腿的地方讨饭吃吧。

　　她望了好一会儿，按捺住心底的不安，走回原来的地方，支起身，望着包袱里大概两岁的孩童。许是身体虚弱，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睁开懵懂的眸子，转向她这边，无知地朝她笑了笑，然后又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她瞅着小孩的五官和轮廓。小孩的眼睛不像男人，却让她很熟悉。嘴巴长得像男人，薄薄的，嘴型很诱人。她看了好些会儿，才趴下来，闭上眼假寐，不时睁开眼，瞅着洞口。

作者有话说

　　又修改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