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AK]归宿》selkie

17、第十七章

　　“Kira，你没有想过离开这里么？”

　　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Athrun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
　　惊讶无措地抬起头，而那人却没有再看向他，只是默默地半转了身，独自向着潮水退去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停在那里。

　　被海水遗留下的贝壳，在脚底发出清脆的碎裂的声音。

　　那熟悉的，无数次他曾经紧密而热烈地拥抱过、也曾相隔几亿光年远远地凝视思念着的身影，此刻依然近在咫尺。

　　——所谓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原本也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说着什么咫尺天涯，无论相隔多远、多近，其实距离那叫做“幸福”的东西仍旧只是差着那么一点点而已。

　　即使是在上一秒钟，Kira仍旧认为，Athrun和他之间，已然无可挽回，从此定然再无转圜余地。

　　而此时此刻，一切忽然变得轻而易举地，仿佛他只要向不远处的那个身影伸出手，一切就都可以重新来过了。

　　Kira无端地想起，其实小时候也曾见过那样的情景。

　　那时，Athrun走路的速度总要比自己快些，所以一起上学的时候，总是不经意地就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然而，时间久了，他们便养成了习惯。
　　每走一段，Athrun都会下意识地停一停，放缓脚步，然后，Kira就快走几步跟上来，伸出手，拉住他，再次并肩而行。

　　——而这一次，在自己已然准备放弃的时候，那个人又再次停在了不远的地方。

　　“Kira难道没有这样想过吗？……”

　　一阵海风再起，Athrun的声音仍然在清晰地继续着：

　　“如果有一天，能够离开这里，把那些所谓的责任、使命全部抛开就好了……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哪怕会寂寞，哪怕一切都必须重头来过，也没有关系……”

　　曙光从海与遥远的彼岸交界的地平线处逐渐蔓延开来，天空中厚重黯淡的云层，那潜藏暗涌的大海，都被抹上了一笔淡淡的金色。

　　Kira怔怔地凝视着眼前的那片海，那个人。

　　恍惚间，Athrun回过头来，微笑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说：“那时的我，即使失去勇气，即使不知怎样前行，只要有人还需要我的存在，就都没有办法抛开一切离开这里……

　　“我知道，Kira虽然没有说过什么，其实一直都在等待着……对不起，但是，现在我还是想要问一声……
　　——Kira还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到一个没有其他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有两个人，不会因为想起不开心的事而痛苦，不会见到那些不想看见的人，就像小时候一样……”

　　Athrun未竞出口的话语消融在Kira眼中那抹若隐若现的晶莹中。

　　“……Athrun真是狡猾的人呢……总是到了最后，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把难题留给别人去选择！但是……”

　　——但是，即使是现在，我也从没有后悔过爱上这样的你。

　　那个在小时候时刻陪伴、照顾着我的Athrun；
　　那个不擅长表达感情，实际上却比谁都要温柔、包容的Athrun；
　　那个即使迷惘不安，即使悲伤，也始终不肯去逃避责任的Athrun；

　　此刻，那个Kira一直一直都在看着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等待着他的选择。

　　——也许，现在离开这里，才是更好的选择。

　　在经历了无数的聚合离散之后，究竟什么，才是可以放心地去相信、去依靠的？无论是Kira还是Athrun，他们都已经不敢去肯定了。

　　可是，这样的他们，却不约而同地肯定着，无论沧海桑田，人事变迁，惟有他和他之间的羁绊，却从没有消失过。
　　——那是比爱情，亲情或是友情更加深刻的东西：快乐与共，悲伤与共，比谁都更加了解彼此的存在，那样似淡薄而又密切地，始终维系在他们之间。

　　像Athrun所说的那样，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一如回到最初，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许多吧……不用去面对那些过往的人和事，从此平静的生活着。

　　——这，难道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么？

　　只是，虽然是这样想着，但Kira的心底却极其清楚地明白：

　　——现在，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

　　如果离开这里的话……

　　——这个时候，在Kira的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和一双笨拙地拥抱自己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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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那些死去的人，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已经没有资格觉得自己不幸了。”

　　“难道、我就不行吗？”

　　“我、我！……我一定会负责的！！！”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想你看着任何人，这才是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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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一滴的记忆，忽然在这一瞬间，犹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那些不经意间的对话，眼神眉角的交汇，缠绵而热烈的拥抱……这一切，不知何时，已然被他深深地印入了心底，成为最珍贵而温暖的一部分。

　　最后，记忆终究还原到在来这里之前，那个孩子在执著而缠绵的亲吻间，索要着自己的承诺——

　　“……只要……你回来就可以。”

　　——和那个孩子在一起的记忆，其实远远不如和Athrun在一起的多。

　　但是，惟有每次在想到他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哀伤，心里却温暖柔软得仿佛能够化成水一般。

　　温柔而不舍。

　　其实，Kira并不知道心里在想着那个孩子时的自己，是怎样的表情。
　　只是当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面前的Athrun眼神中却流露出的却是淡淡哀伤和怅然的味道。

　　Athrun轻轻叹息了一声，伸出手，却在接触到Kira脸颊的前一刻，停住了。

　　——因着一声搀杂着焦急恼怒的低吼：

　　“等、等等！”

　　熟悉的声音从离他们不远的一片礁石后面传出来。

　　闻声看去，Kira却诧异地睁大眼睛：

　　“Shinn？……”

　　“不错……我、我就是不放心才跟来了……那又怎么样？！”Shinn慢慢地走近他们，有一点尴尬的样子，更多地却是不安。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Kira有些迟疑地问道。

　　“……你们来了多久，我就待了多久……”老老实实地小声回答着，Shinn仿佛是做坏事被抓了现行的孩子，悄悄避开Kira的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去偷瞄那人的表情。

　　Shinn的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海边的晚上，是很冷的，他就一直这样躲在那里么？
　　这个孩子，怎么那么傻呢？

　　只是看着这样的他，想着这样的他，Kira就会觉得心疼，只想要好好安慰这个孩子。

　　——不知何时开始，有着这样感情的自己，真的能够离开么？

　　或许从一开始，答案就已经在心底了。

　　“你……要和他一起走吗？” 他终究是问了出来。

　　可此时，并没有无从选择的复杂心理，Kira的心里反而无端地松了一下。

　　初生的旭日终于划破了天边最后一丝黯淡的云层，跃出了海面，光芒四射。
　　那绵长而强烈的光线终于点亮了大海，点亮了大地。

　　“如果我说‘是’呢？”Kira轻笑着反问他。

　　“……我不允许！”
　　那双血红色的眸子此刻坚定地凝视着自己，“是你对我说说‘如果无法放开，可以抢过来的’……所以我不会放手！”

　　……不会放手吗？

　　Kira转过头，阳光投射在Athrun温柔地凝视他的俊秀面孔上，恍然如梦。

　　往事依然历历在目。
　　——那是这个世间，最了解自己的人。
　　——那是他心中，最纯真最牢固最深厚的羁绊。

　　他曾经觉得此生只爱Athrun一人，从开始到现在。

　　可是，爱情并不存在回忆中，而在未来将要携手走过的每一步路。

　　那个在战争中用自己的力量保护着大家的Kira，终究只是个平凡的人，他的愿望其实很微小，他想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安心的归宿，可以回去的地方。

　　“你……为什么不说话？”
　　Shinn焦躁的声音此刻也让Kira觉得可爱极了。

　　“我、我绝对可以比Zala前辈对你更好！我不会结婚，也不要女朋友……我只要你一个！我这么爱你，你居然敢不要我？！”

　　——实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的，甚至是当着Athrun。

　　其实，刚才Athrun问自己“要不要一起离开”的那一刻，是真的有一点动摇了的。

　　因为，那个人是Athrun。
　　他那么温柔而落寞的看着自己，说要离开这一切，和自己在一起……有那么一刻，是真的想不顾一切和他走了的。

　　可Shinn却又一次把他拉了回来。“就算你跟他走了，我也会把你抢回来！”

　　这个孩子其实一点也不成熟，经常还要自己照顾着他，也完全不像Athrun那样了解自己的心思。
　　可是，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会觉得幸福而甜蜜，仿佛其他的事，都不需要去担心了一般。
　　悲伤的时候，快乐的时候，他都会陪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
　　以后也一定是这样的。

　　不知为何，Kira就是这样确定。

　　所以、所以，就是他了罢。

　　不需在犹豫什么，Kira打算开口说些什么，而Athrun却先他一步，淡淡的微笑着开口：

　　“什么都不用说了，那么，Kira，再见了吧……”

　　说完也不等回应，却是迅速地转过身，挥着手走远了。

　　Kira静静地注视着那个无比熟悉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无奈的弧度。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世间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

　　——真的真的，是最后的别离了呢。

　　可是他们两个，却骄傲得连悲伤都不肯表现出来。

　　Kira，Athrun。
　　曾经亲密无间，曾经相依为命，曾经相聚，曾经分离，曾经走上不同的道路，曾经为了相同的不同的理由生死相搏。
　　但是，每一次，Kira都坚信着，他们最终都会殊途同归。

　　而这一次，不会了，不会了。

　　身体忽然被抱住了，那个孩子有点霸道似的紧紧拥抱住自己。

　　“终于……走了啊……”

　　Shinn的体温有些偏凉，想来是独自吹了一晚海风的缘故吧，身上穿得又这么薄。
　　Kira这么想着，就静静地反拥住他，替他取暖。

　　“‘终于’？……你那么肯定我不会真的跟Athrun走了？”

　　“……不担心的话，我也不会跟来了！只不过……”

　　“只不过？”

　　“Kira其实在来之前已经决定了吧？不然也不会对我……况且我已经说了，无论怎样不会放手的。”

　　——这个孩子，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了解自己呢。

　　但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此刻，两个人的体温，是那么温暖，让人舍不得分开片刻。
　　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逐渐变大，Shinn的声音带着一点温热的气息在Kira的耳畔吹拂着：

　　“一起回家吧……”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