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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炮灰的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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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运动有助于排解悒郁,饥饿有助于减缓思考。两间茅草屋出现在眼前时我心中一喜,一天的坏心情都烟消云散。
两手提着沉重的大篮子进了院子,将木栅栏门固定好,转身的时候惊见门口处一团黑,门神似的站在那里。我心里一惊,提篮子的手收了回来,随即在栅栏旁摸了一根棍子。
“喂。”我踮踮脚尖,心里给自己鼓了口气,“一身黑,你怎么又绕回来了?”
黑影半天没动,我以为他会一直站下去的时候他却转身一拐一拐的进了屋。我舒口气扔了棍子,提上篮子快步跟了进去。
油灯亮起来的时候大胡子还站在床边没坐下,拿出来一个烧饼递给他道:“你凑合着吃,我累坏了。”
“银子要出来了?”
我眨巴眨巴眼,看着他几乎皱成三角的眼睛点了点头。
“虽然你信里不让他给,但是人家毕竟是个先生,那是懂礼节,知恩图报的大好青年。我一要他就给了。啧啧,没想到你还有这样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朋友。”
“哼,你若得了银子会舍得买这些?”大胡子扫了眼我正往外拿的东西语气轻蔑。
“错,鸡和肉是书院涮的,碗和盘子是捡乞丐的,甜瓜是山腰上摘得。”我拿着一个绿皮瓜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还挺脆的,虽然瓤有点苦。
“我都不知道山脚有甜瓜偷,早知道早下山了。你别说,老道说的话还真对,赶明我去担土,回来种点瓜果。”
“你打算常住?”
我吐口浊气,眼尾夹了他一眼,极其郁闷的开口道:“大胡子,说真的,有时候我都想半夜起来宰了你。这大半个月我比丫鬟还贴心的伺候你,临了去要银子你还不让给。但凡通点人性的都不会这么折磨自己的救命恩人。”
潇洒的甩了一下袖子,包起两个甜爪出门。
“你去哪?”大胡子语气阴沉。
“去隔壁睡,宋先生的高雅风姿让我突然间想起来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他嘱咐说男女有别,让我离你远点。嘿嘿,宋先生真是贴心。”我又咬了一口甜瓜,回头咧嘴一笑道:“还有,睡前陪你聊天是要收费滴,既然你一文钱都不预支,这项目就取消了。”
“哼,丑女!”
老道的房间有点潮,掀草席的时候竟然看到两条大蜈蚣。我揉揉耳朵,坐在门口啃着甜瓜看月亮。三个有甜有苦的瓜头进了肚子,叹了口气又晃了回去。
大胡子还没睡,见我推门进来“哼”了一声。我回了一声哼,抱着褥子铺到一平米见方的桌子上,头的地方垫了个凳子。因着个子小,除了腿,主干还是能放得下。
背对着大胡子躺好,一面算计一贯铜板的升值空间一面想着,等大胡子搬走还是换个地方住吧。
“喂,我渴了。”
条件反射的起身,走到门口才想起来今天没讨到银子的事。愤愤的转身,走到床边冲他胸口打了一掌,“降驴十八掌!拍死你!”
大胡子没残的手压在头下,笑哼了一声道:“打错地方了。”
我极其轻蔑的俯视着他,“打的就是驴。”
大胡子半残的胳膊挪了挪,捅捅我的腿道:“那该打这里。”
德性!
出门烧了水,舀了一碗给他。兴致上来将猪肉也剁了,调好料包放进锅里煮着,又添了两把火回屋睡觉去了。
大胡子还是老姿势,见我爬上桌子接着睡,道:“要不睡床?”
“我嫌你脏,多久没洗澡了。”
“也是,明天你给我洗洗澡吧……全身。”
……其实我什么都没说。
宋思成上山的时候我正爬在一棵枣树上翻找被太阳晒红的枣子,一边摘还一边往嘴里塞,宋思成就是在我低头吐核的时候出现在树下的。
枣核飞的又猛又急,直直的扎进他束好的发冠里。我脑子里忽然就出现裘千尺坐在轮椅上,横在山路上的情景。跨坐在树桠上就这么低头看着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宋思成咳了一声道:“在下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老脸一红,系好裙摆兜住枣子,半抱着爬下来。看看天看看地,最后瞄了他一眼道:“那啥,你吃枣不?”
“不了,不知我那朋友……”
“哦,上头呢。”
我低着头往前走,等到了门口没忍住问:“那什么,你今天接他走不?”
“若是可以……”
“可以可以!”我咧着嘴笑,“顺便把帐结了最好,呵呵,你看,我都穷的采野枣吃了。”
“晚些我会让人送米面上来。”
“不用不用,折成现银吧。”我巴巴的笑着。
“谢敏,我的底裤呢?”这一声中气十足,刚刚降下温的老脸又烧了起来。
我做无奈状指指房间,干笑了两声道:“你朋友,偶尔,脑子不太好使,呵呵。”
“谢敏,底裤!”
磨磨牙将枣子倒到篮子里,走到另一侧的竹竿上将他的大白内裤拽下来。经过宋思成身边时,觉得我那干裂的老脸都要从皴皮缝子里流出血来。
“你叫谢敏?”
“哦。”我面红耳赤的晃晃手里的底裤,“要不你送过去?”
“不,姑娘请便。”
再磨磨牙,想起自己为了五两银子接管他的底裤洗白工作就有些后悔。他也就那么一条,我没高尚到把自己的底裤借给他穿。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越发喜欢换洗那隐私的贴身小物了。再想起为了五十两银子给他洗了全身澡,更是后悔羞愤,又伤痛欲绝。当初为什么不开口要一百两呢?虽然身材很好,肌肉也紧实,但想起他那一身黑泥,嗷……
一把将手里的底裤砸在他头上,压低声音道:“大胡子我告诉你,再让我出糗小心我半夜抹了你。”
“呵呵,看不出来,原来你还有这心思。”
大胡子手到薄被下,中间故意顿了一下斜眼看我。我背过身去,气道:“我算是看透了,哼,我算是看透了。”
“你看透什么了?”大胡子好心情的问。
我看看已经到门口的宋思成,心底哀嚎了一声,努力端庄的冲着他道:“宋先生进来吧。”
大胡子脸上的笑瞬间就不见了,见宋思成进来,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我是外人,我退出。提着篮子准备去山上摘点野葡萄,那果子虽然说小的厉害,但是入口味道极好。宋思成这样的人,不知道吃过没有。
回头看看那间茅草房,扬声道:“我出门摘葡萄,等我回来你们再走。”
“早些回来做饭。”
囧!怎么听着像老夫老妻?
提着篮子出门,顺便去了一趟下兔夹的地方,很意外的发现一只灰溜溜的野兔。不知道什么时候夹住的,已经奄奄一息了。这是目前为止打到的第一只野味,鱼除外。喜滋滋的又跑了回去,拎着兔子在手里晃了晃,心想这次也算大胡子的功劳,要不是他指挥兼帮忙做了一个简易兔夹,这顿肉也不知道在哪儿呢。
门是关着的,抬手刚要推门进去,听见宋思成的声音说,“看样子不是,那日确实是断气了。谢晴没必要骗我。”
“带着她的是一个老道,只是我来那天他就下山了。”声音没了平日里的随意,让我想起他初次醒来那冰冷的眼神。
“嗯,史道长,邻县道观的。他身边是有一个女孩子跟着,两年前去谢府做道场的时候就听他提起过。不过没想到这女孩子,竟这般……少年老成。”
你才少年老成呢,我撇撇嘴准备进去,手都贴着门了又听见大胡子说,“不,我醒来时问她她,说她叫谢敏,没有这般巧合。并且她和老道的感情没那么深,更像是……我说不好。谢敏身上有什么特征吗?一张脸,有时候也会骗人。”
“说起特征,传言不是说她肩胛骨的地方有一块吉祥图腾吗?”
“胎记?”
“应该是。既然说是吉祥图腾可以佑天下子民,我想应该是凤。不过将军,这姑娘说话有点奇怪,若不是本身逻辑有问题,那就真有疑点。”
宋思成这人,为什么背后说人坏话还能这般风轻云淡语气温润?跟说枣子长在枣树上似的,一点障碍都没。
后背有些痒,我轻轻动了动背,踮着脚尖往外走。
“若是……不能留。”
这是我最后听见的话。脚下有些乱,匆匆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喝了一声,“谁?”
我站住脚,深吸了口气拎着兔子又往回跑,一面还叫道:“大胡子,捉了只兔子!”
跑到近前的时候宋思成已经开了门,站在门边看着我跑进去,脸上已经恢复了淡淡的笑。也许他方才也是这种人畜无害的表情。
我将兔子拎到大胡子面前晃了晃,啧啧嘴道:“就是有点瘦,漫山遍野的草,还有草药和野果,野兔不是该很肥吗?”
“哼,你当所有兔子都像你一样什么都能吃下去?”
我伸手打过去,有点狠了,手心都有些发疼。这是带着气打的,打过之后我就愣了。大胡子也有点愣,瞪着眼睛盯着我。
尴尬的扯扯嘴角,“那什么,呵呵,手太快了。”
我摸摸他的胸口,讪笑道:“疼不疼?我错了,我手贱。要不俩兔子腿都是你的?”
“剩下那俩呢?”
“啊?”
大胡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我重复了一句,“剩下那俩呢?”
我看看那断气了的灰兔,“哦”了一声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兔子有四条腿啊。成,四条腿都是你的。”只要你吃的下,我决定了,兔腿上的皮不剥,你不是喜欢吃毛儿吗?这一下足够你吃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