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似画》棣华

20、胤祥

　　但是，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供胤禩去深究，此时他在工部领差，不得不为康熙即将启行的塞外出巡筹备忙碌起来。
　　御花园浮碧亭附近。
　　胤禩正想摘两支荷塘里的粉色莲花给卫氏送去，忽地耳边传来低低的抽噎声。凝神细辨片刻，胤禩循声走去。
　　紫藤架遮住的一处假山洞里，一蓝袍少年脑袋埋入膝窝，稚嫩的肩膀颤抖着，发出低低呜咽着。
　　胤禩一惊，蹲下身：“十三弟，怎么躲在这儿了？出了什么事？”
　　胤祥抬起头，两只核桃似的，闪动着莹莹泪光，白净的脸挂着两道深深地泪痕，看到来人一愣，“八哥。”随即扯了袖子胡乱使劲地摸了几把脸，几下便擦出了红痕，好像不愿被人看到自己哭，而急于消灭证据。
　　“好了，八哥不会笑话你。”胤禩温和地说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用帕子轻柔仔细地拭干他脸上的湿痕、眼里的的泪花。
　　“告诉八哥，出了什么事？”胤禩将他拉出假山洞，坐在凉亭下，抚摸着他的头，柔声问道。
　　柔和的声音，关切的眼神，还有那在他头上轻揉的手，跟额娘给的感觉那么的相似，一想起额娘，胤祥的眼眶忍不住又红了，哽咽着，断断续续地：“额娘，额娘病了，我偷听到太医说我额娘不成了……八哥，我不要额娘离开……”
　　伏在胤禩的肩上，胤祥越说越伤心地抽泣着。
　　“太医院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还有洋人医士，会有办法的，你别太担心。”胤禩将扶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拍打他的背，柔声安慰道。
　　“他们真能治好我额娘吗？”胤祥抬起泪水模糊的脸，氤氲的眼里满是希翼的期待，那样的真诚，放佛胤禩的回答是他唯一可以寄托希望的、溺水之人可以抓住的唯一一根浮草。
　　无论是谁，被那样的眼睛注视着，都无法摇头，说一个不字吧。
　　“再不行，宫外还有许多隐世神医呢。别哭了，八哥和你一起想办法。庶妃娘娘一定也不希望十三弟这么难过。”胤禩其实心里也极其不确定，记忆中，庶妃章佳氏就在今年七月病逝，今天已是六月二十三了。
　　宫中太医若都袖手无策，那只能宫外名医一试了。
　　又加以劝慰一番，胤祥才被安抚下来，“八哥，我知道怎么做的。额娘不想我伤心才瞒着我，那我就装作不知道，一定不在额娘面前哭。”胤祥坚定地说，扯出一个笑脸，让人看了有些心酸的笑脸。
　　“十三弟是个很坚强的男子汉呢。”胤禩微微笑着，牵着他的手：“八哥和你一同去看你额娘。”
　　胤祥点头，先前他在门外听到太医说的那些话后，便跑了出来，额娘没有见他按时去请安，也一定担心了。
　　两人经过芙蓉池的时候，胤禩停了下，采下四支紫芙蓉，递给胤祥两支：“这花开得好，给你额娘送去，她必定欢喜。”
　　曲风荷园里，清风白玉般的面孔犹如红梅染初雪，清雅浅笑，碧波柔滟的眼眸，深敛如海，又纯净似泉，使手中的紫莲也黯然失色。
　　胤祥接过花，仰看眼前的一张容颜，一瞬间似忘了呼吸，直到许多年后，也仍清晰的印刻在他脑里。
　　或许，便是从这一天起，胤祥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又多了一个，额娘，四哥，还有八哥。
　　“四哥。”胤禩胤祥从庶妃处回到兆祥所，一眼就看到在门口站着的胤禛，沉着脸，散发的冷峻气息，将其周围的夏热变成了秋凉。
　　胤禩不禁慨叹，九弟应该多和四哥走动走动才是，如此便能容易些熬过炎夏。
　　“四哥。”胤祥这一声喊得有点心怯，往日里不曾察觉，四哥冰冷冷的样子有些寒得岑人。
　　见过了八哥柔如夏日最清凉的晨风般的温和笑容，再面对四哥的清冷严峻，果然，是有压力的。
　　“去了哪里？可知你的那些奴才乱头苍蝇一般寻你，差点要弄得整个宫里都知道，十三阿哥不见了人。行事如此无分寸，师傅们教的规矩都忘了？”阴沉的脸，冷厉的声音，胤禛实实在在地动了怒。
　　“四哥，我知错了。”胤祥的手颤了颤，咬着唇，身体往胤禩一边微微靠近。
　　胤禛冷眼看着，眼里的寒气增加了一层，好，一向和他最亲近的弟弟，今日竟然也同其他人一般，对他畏如蛇蝎。
　　胤禩一眼看出里胤禛的变化，步履自如地上前，微笑道：“庶妃娘娘身子不利爽，十三弟便多待了些时辰，也是一片孝心，四哥就原谅十三弟这回罢。若要怪，也八弟的失误，怪我当哥哥的也没提醒。”胤禩带着歉意的淡笑说道。
　　柔静低回的声音似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再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对方温雅的笑容，胤禛脸色稍霁：
　　“进屋去，抄十遍《淮南子•人间训》，今天就完成。”
　　“八哥。”胤祥扯了扯胤禩衣袖，有点委屈地看向他。
　　“四哥面冷心热，跟他进去好好认个错，就好了。”胤禩对他安抚一笑：“八哥先去给额娘请安了。”转向胤禛：“四哥，我先告辞了。”
　　两位弟弟几分依依不舍的样子，看得胤禛心里有些不快，不知是对胤祥还是胤禩，莫名有些烦躁，面无甚表情地略点了点头。
　　胤禩也不介意，依然自若淡笑，又看了一眼胤祥，转身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