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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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里除了给出桐森林中盛产含碳的木材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注释了，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桐森林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森林而已。在通过连接站的时候，我也有询问了一下工作人员有关桐森林的事，他支吾了半天也只告诉我一句「桐森林很大小心不要迷路」。看他那般犹豫，我还以为真的会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结果还是白费力气。
我不抱任何希望地问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你好，你能帮我想想桐森林最近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她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并且气息平缓，我甚至都怀疑她根本没听见我的提问，而只是在打盹而已。但线索当然是多一条比没有强，为了让我这次去桐森林不是无功而返，我还是按捺住性子，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她的回答。
“哦…哦……”她无意义地发出了几个拟声词，然后慢慢悠悠地说，“森林里有神灵，做坏事会受到惩罚的。”
“那么，有什么奇怪的事吗？”我尝试着用语言去提醒、开导她。
她把眼睛眯得更小，额头上的褶皱皱缩出一条条深深的沟，一副极力在回想的样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或许外面天色已经一点一点地变暗了，又或许玩家（Player）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登陆游戏，那么，我自由活动的时间就会缩小不少，这对于我而言就是一个不利因素。
“啊，对了！”老奶奶惊喜地说，“一周前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少年也来过这里，衣服的颜色很亮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哦，还有一只圆滚滚的玛丽露跟着他。他有特意与那边的工作小伙交谈过，我只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不要告诉别人’之类可疑的话。”
“是这样吗，谢谢你！”我简单地向老人道谢，还不忘恶狠狠地剜了那个工作人员一眼，看见他打了个哆嗦后，我才满意地走出连接站，双脚结实地踏在了桐森林的这片土地上。
从刚刚那个老妇人的描述来看，那个少年绝对就是Hibiki。他一直戴着黄黑相间的帽子，还穿着红色的帽衫，而且玛丽露也一直都黏在他的身边。按照时间点来计算，一周前，正好是我记忆中的空白期，按照之前阿响告诉我的话，我当时应该正处于失踪的状态。那样的话，说不定阿响是为了来找失踪的我才来到桐森林的？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一定要嘱咐「不要告诉别人」呢？
桐森林中的参天树木已经将天空堵得严严实实，据说即使是白天，在这个森林里也如黑夜一样。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潮湿气息，也许是森林的共同特征吧，这里的气温要比桧皮镇低一些，只是几阵晚风而已，就让我不由得竖起了衣领。
眼前有点狭窄的一|本|道两旁矗立着高耸整齐的树木，略微烘托出一股阴森的氛围。我心里有点发毛，纠结了一番之后放出了比比鸟和火岩鼠来壮胆。
按照常理来说，走在草丛中遇到野生神奇宝贝的机率是挺高的，但是自从我放出比比鸟和火岩鼠之后，我亲眼看见一只原本正稳稳当当爬行的绿毛虫——在与比比鸟凛冽的眼神对视之后，满脑袋冷汗地迅速逃走了，那架势恨不得是在自己身体下安一排轮子，只留下一缕烟尘和怔住了的我。
“比比鸟，你难道自带威慑技能吗？”我原本还打算捉几只练练手的。
比比鸟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我，还“比——比——”地想跟我解释什么。
……可、可能是因为比比鸟相较于昆虫系神奇宝贝而言太大了吧？
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我几乎可以感受到比比鸟的眼泪如面条一样地挂在眼前。最终我只是叹了口气吩咐道：“算了，比比鸟，你走在后面。火岩鼠，你到前面来。”
听到我的叫唤，火岩鼠抬起头来，优哉游哉地迈着方步走到我前面来，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个时候，恰好有一只野生的铁甲蛹路过，我眼神一亮正准备掏出神奇宝贝球进行捕捉的时候——
火焰。
火岩鼠后背上的火焰倏地冒了出来。
这瞬间的光亮在桐森林里刺得我眼睛有点发疼。
虫系神奇宝贝被火系所克，看到眼前忽然冒出的火焰自然也是吓得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我捂脸长叹了一口气，看见熄灭了火焰的火岩鼠又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走在前面，完全感受不到我的怨念。罢了、罢了！这里的虫系神奇宝贝等级太低，下一个道馆是普通系，就算抓到一只也未必会有什么作用，唉。
斑驳树影下，我听到了谁的嘀咕声。
“啊啊，怎么办，会被老大骂——！来伐木做碳的材料的大葱鸭跑到森林里去了！”那人一边懊恼地自言自语着，一边混乱地揪着头发。我愣了愣，在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的时候，那个人看见了我，然后三步两步地跑到我面前，急切地开口问，“你能抓住吗？大葱鸭的耳朵很好，踩树枝发出声音就会让它注意那里，只要看准时机到它后面，一定就可以……你能办到吗？”
抓大葱鸭啊，说不定是个很好的锻炼。就在我正准备点头答应下来的时候，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卡——”
搞什么啊，感觉就跟拍电影似的。
“嗯，做得不过哟。这样的表演很逼真啊，你看，这不都让『主角』小姐惊叹了嘛。有进步哦，等完成这个职责之后，你不如就考虑一下进军电影界？”
表演？什么表演？一定是有什么神经病吧。
似乎是读懂了我内心的吐槽，称我为『主角小姐』的那个男人开口要解释什么——但是，被我打断了。
“你们在骗我？”尽管一用上『骗』这个字，就好像他们犯了什么穷凶恶极的大错误一样。可是我觉得实质是没差别的，无论是正着说还是反着说，说到底还是没有将真相呈现出来而已……另外我词汇有点匮乏，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与人交谈过，目前交流上多少还是有点障碍的。
他们两人对视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威慑一样。
我、我果然还是用词有点问题吗……，不知道手机上有没有词典，这样的话我也许就不会总是收到情理之外的表情了。
“不、不是的，小姐，你误会了。我们身为NPC，除了必要的剧情需要时会出现在你面前，说被指定的话之外，其余的时间我们还都是拥有自己的生活的。我是准备在完成了自己的责任之后便尝试演戏，想趁这个时候练习一下自己的指定台词时，你碰巧出现了，所以我就顺便……”
“对不起，”我咽了咽口水，尴尬地正了一下帽子，我没想到我无心的一句话竟然让这两个人露出这样战战兢兢的表情，我原来这么可怕吗，“我没有太多与别人交谈的经验。”
“没关系……”
他们仍苍白着说出这句话，的确没什么说服力。
我忽然想起下午时Hibiki提起的『主角至上』规则。当Hibiki提起这个规则的时候，那个原本很凶悍的NPC最终还是妥协了。这么看来的话，违反这个规则应该会有不小的惩罚吧。我对这个有点好奇，便也顺便问了一下。他们中的其中一人回答我：“小姐，如你所知……我们都是由数据构成的，当违反了世界的规则（Rule）之后，就会被程序（Program）强制删除……”
“强制删除？”这对于我而言是一个新鲜的名字，我低声念着这几个字，有点疑惑地挑了挑眉。
“没错，我们会被……”他吞了吞口水，艰难地继续说道，“被分解成碎片，然后消失掉。这个时候程序会立刻生成另外的数据来填补空缺……”
“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下去了。抱歉，问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我张了张口，想将话题引到一个轻松的地方去，忽然想起我来这里的目的，“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见过Hibiki？呃，就是一个带着玛丽露，穿着很亮颜色衣服的少年。”
其中一个男人想了想，开口道：“哦！是另一个『主角』少年吧，的确有见到过。他当时很焦急的样子，径直向供奉森林之神的那个祠堂走去。我当时以为他是来祭拜森林之神的，所以也没怎么仔细看，剩下的就不太清楚了。”
供奉森林之神的祠堂？
“就在那边哦，那里有棵小树，只要用居合斩把小树斩断了就可以过去，然后就能看见那个祠堂了。”
我顺着男人所指给我的方向看去，在两棵大树中间的确有一棵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树，而这棵小树也正好将唯一的通路堵住了，但即使没有习得居合斩技能的话，使用火系技能也绰绰有余，接下来只要把这棵树……
“……怎么回事……？”味道。
“发生什么了？”那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喂——！振作点啊！”
是血的味道。明明我记忆中好像不存在过这玩意儿的味道，但是这种味道就好像刻到我的骨髓里一样，几乎是在瞬间我就反应过来了。
森林中光线实在不够充足，而且现在森林外已经是晚上了，凭我良好的夜视力也只能依稀辨认出有一个人靠在小祠堂的后面——我只能看见露出来的一条腿，以及掉落在旁边的背包，人的身体都被祠堂挡住了。不过依据空气中血的气味以及我的喊声并没有得到回音来看，对方受伤应该不轻才对。
“火岩鼠，火焰车。”
我指着那棵挡路的小树说道。
火岩鼠后背燃起的火苗不断扩大直至将团成球的它都包裹起来，这看起来就是一个大火球吧。火岩鼠翻滚起来，然后猛地向小树撞去。火花竞相在树枝上开放，火岩鼠也安然无恙地蹦回到我的身旁。那棵树在燃烧，然后很快，那棵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崩落分离，连灰烬都没有留下就消失了。
“做的不错，火岩鼠。”我夸奖了一句火岩鼠，然后朝那座小祠堂跑去。
当我跑到祠堂背面的时候，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有一位浑身是血的少年靠坐在祠堂后壁上闭着眼睛，看上去像睡着了。若不是还能看见胸口处微小的起伏，我差一点以为他已经死了。
熟悉熟悉熟悉…这个人——
红白的旅行帽，同样颜色的马甲，黑色的衬衫，还有，皮卡丘。
庞大的信息量蜂拥地向我的大脑深处汇集冲击，明明心里明白这么巨大的信息，我应当静下心来一点一点处理，可是我却非常焦躁……恨不得一口气将来龙去脉全部都弄清楚一样。只要有一日我大脑中的空白没能填满，我便多一日没法心安。
碎片，信息断成了碎片，我只能看见反光的那一面。断断续续的，没办法变得完整。我看见了很多人，都是我所熟悉的人，还有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不——不对！必须先要救人！
我竭力将脑中翻涌的信息压制住，将注意力集中在救助眼前这个少年身上。他身上的伤口很多，细细密密的，还在渗血。最严重的大概是带着黑色无指手套的左手，明显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吊在空中。是脱臼了。
我不太清楚如何包扎止血，还好带了比比鸟来，这样的话用飞空就能带着他去神奇宝贝中心，乔伊小姐对于那种事一定比我知道的多得多。
“听着，你伤的很重，我现在要把你送到神奇宝贝中心，乔伊小姐应该会有办法救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脏跳得速度变快，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甚至连声音都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我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伤得这么重，而且这个人说不定我以前还认识。
似乎是听到我的声音。棕发少年的眼皮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地抬起。
那是一双澄清的棕色的眸子。
如果忽略他满身的伤的话，他只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而已，但现实是——他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带着汗珠，伤口一定是很疼。我希望我的存在不会让他感觉到危机感。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能听出来嗓子很干，只是发出了几个无意义的音节，还被口水呛到了而咳嗽了几下。
每一次他的肩膀抖动就势必会牵扯到他身上的伤口，我看着他痛得蜷缩成了一团，实在忍不住地低声催促：“快，我送你到神奇宝贝中心。”
“……不。”
挣扎着、从少年口中窜出的嘶哑的话语传到了我的耳中。
“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我啧了一声，手径直伸向了少年的手臂，想把他支起让他靠在比比鸟的后背上休息。可是少年的反应比我更快，他缩成一团甚至不顾及痛楚地滚到了另一边去，远远地躲开了我的手，随后又虚弱得没了声响。
他伏在不远处喘息了一会儿后，硬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别碰我。”
都说伤者至上，看少年这么明显的抵抗姿态，如果我再采取行动只会让他更痛苦而已。我咬了咬嘴唇，带着商量的口气问：“那我把乔伊小姐叫到这里来好吗？”假如少年只是厌恶肢体接触的话，那么让我把医生叫到这里来也未尝不可。
“没用的。”他低声地呻|吟了一声，冷淡地驳回了我的提议。
平稳了一下凌乱的气息后，少年又恢复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但脸色的苍白不改。
“我跟你不一样。”他想了想，补充道。
我沉默地凝视着少年。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屈服……一旦我发现这家伙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算给他捆起来也得把他送到神奇宝贝中心去。
或许察觉到了我暂时不准备采取下一步行动，棕发少年才长舒了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地躺在草地上。他深呼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气。这时候我才注意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像少年那里聚集着，一片片，一片片的，在黑暗中幽幽地发着亮光。那些东西覆盖住了渗血的伤口，然后渐渐地与皮肤融为一体。
是用零散的数据进行着自我修复吗？
嘛，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没事就好了啊……
棕发少年身上的伤口随着数据的修复而一点点的消失不见了，而原本脱臼了的手腕也能够重新运动自如了。少年用带着黑色无指手套的手抹了一下头顶的汗，看上去有点疲惫而虚弱地侧卧在草地上。
看到这幅情景，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哈……真是吓死我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掌心也全都是冷汗。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我感觉浑身软绵绵的，只得招手唤来比比鸟，靠在比比鸟身上。在我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我发现棕发少年一直半耷拉着眼皮直勾勾地盯着我。
就在我蹙眉想反问一句“怎么？”的时候，他的棕眸闪烁，仿若透露出无声的叹息。他有点失望地摇了摇头，微微阖上了双眼，吐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睛时，棕色的瞳一片清爽的凉意。
“你不是凛。”
他说。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