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丝的秘密》长腿章鱼

3、chapter.1 Red and White

　　“秘密是一扇上锁的门”

　　“一旦碰触便会破碎”

　　——序

　　第一章

　　正是赶上一整年都萧条的时候。

　　罗丝从马车窗棂内望向远处，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惨淡的阴影。她不知道路到底延伸到哪里，只是呆呆的瞥见道路旁仓促闪过的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都被窗中的雾气渲染上一层迷幻的面具。她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飘忽着，但是却又那么沉重的压抑在嗓间。

　　她突然离开了与母亲居住的地方，被通知带往一个她所不了解的世界。对于仅有七岁的罗丝来说，这无疑是一次重大的突变。她收回了往日毫无芥蒂的笑容，老老实实的裹着毯子坐在软垫马车上，低着头，不敢直视“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是来接自己的人，临走前，他跟自己的母亲谈了很久很久的话，罗丝等不住，便在等候的期间睡着了，而当罗丝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睁眼不小心对上那位先生的眼睛——跟母亲一样澄澈而忧郁的蓝色。罗丝被吓的立马坐直，她发现自己的盖上一张上好的毛毯，她是被“那位先生”抱上马车的。

　　那位先生里面穿着烫得笔直的黑西装，外套是黑羊绒大衣，拄着一个镶银拐杖，面孔苍白，藏蓝色的眼老是沉郁在思绪中，而那与母亲相似的，是一头如缎带的黑色短发。

　　她默默地望着他，不禁出了神——这位先生，长得很像——正当脑海中显现出某个人的面孔的时候，“那位先生”发觉了罗丝直勾勾的视线，他扭头望向罗丝。

　　罗丝慌忙的低下头，她对于这位先生有着本能性的躲闪。她从刚才一直有个强烈的疑问堵在喉间，她用手厮磨着毛毯，踌躇着，“那个”她唇微启，轻声问，“我能回家吗？”

　　那位先生微微蹙眉，眼神间飘忽着一种更幽暗的阴影。

　　车间顿时恢复安静。

　　他默默地把视线游弋到窗外——正是一年都萧条的时候——一幅幅画面闪过他的脑海。

　　“不会。”那位先生用手抚着额前，答道。

　　看着他一副不容置辩的神情，罗丝心咯噔一下子凉了。

　　“那妈妈呢？”罗丝紧张的问，嗓音因此尖锐了起来。“她还要吃药！”

　　“你妈妈已经派人服侍她了。你不必担心。”那位先生毫无感情的叙述道。

　　罗丝稍微顿了一下， “……那我可以给她写信吗？”

　　“你知道你家的地址吗？”

　　“……White Poppy的后街……”

　　“你知道你妈妈的全名是什么吗？”

　　“艾伦·克里汀。”

　　“那么你有钱寄信吗？”

　　“……”罗丝沉默了，她没有钱。

　　那位先生低头了轻瞄她的手一眼。“你会写字吗？”

　　罗丝顺着那位先生的视线，发现他瞧着自己的手，猛地遮住双手，她羞赧的扭头。她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在上马车之前，她还在面包店帮忙运小麦粉，别说写字母了，她连认出来都是一件困难事。长年累月做苦劳的她，手跟这个年龄段稚嫩白皙的手相差甚远，骨节突出，像是骆驼的背脊。皮肤粗糙干裂，还附有一些脏泥。这不是一双有修养人的手。

　　“我……我会努力学的。钱我也会努力……”罗丝羞愧难当得几乎有眼泪夺眶而出的冲动。

　　那位先生显得有些不耐烦的叹了口气，从上衣兜里面掏出手帕。“擦吧。”

　　罗丝接过了手帕。莫名其妙的，她觉得这个手帕也似乎从哪里见过，一拿到，就仿佛安心了下来。

　　有让人怀恋的味道……

　　“很快到了。”那位先生提起了礼帽。罗丝望向窗外，远远一处坐落于幽静苍郁山腹中的宅邸映入眼帘，她一刹那间以为看见了童话中的城堡。惊呼了一声。

　　很快，很快，罗丝能感受到心脏的鼓动像是敲锣打鼓般回荡在脑海。她紧张的握紧手帕，凑近玻璃窗窥看。

　　“……那是我的家？”

　　就在这个时候，道路上一辆马车与罗丝擦车而过，向着相反的方向行驶而去。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在这个大得吓人的城堡（准确而言是宅邸，但是在罗丝的观念里面这已是女王的城堡了）里面居住已经有了三天，但是罗丝仍然会在找自己房间的时候弄错方向，她还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地下室的通道，隐隐传来凄清的声响，散发着幽微的灯光，十分森人，所以她打了个冷噤，心有余悸的跑开了。最终，罗丝是被贴身女仆安娜找到的。

　　“啊，安娜。”罗丝慌忙的走上前去，“对不起，我迷路了。”

　　眼前的女仆，是在入宅第二天才被派遣到罗丝身边充当贴身女仆，名叫安娜，相貌长得十分的俊秀，秀丽的黑色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一双纯黑眼睛总是让人无法捉摸。身上穿着女仆装总是干净整洁，没有任何的污渍。言谈举止也是冷冰冰的。

　　“小姐，请您不要四处乱跑，老爷让你呆在房间里面，好好休息。”

　　“……对不起。”罗丝低着头，她想找小黑板和粉笔来练习写字母。“我只是想找……”

　　“你想找的是小黑板和粉笔，对吗？”安娜依旧一副难以捉摸的表情，“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所以请您不要再乱跑了。”

　　“……你为什么知道我想要粉笔和黑板的？”罗丝一脸吃惊的表情。

　　“并没有为什么，要随时了解主人需要什么，这是身为仆人的职责之一。”安娜转身，“请跟我回房，小姐。”

　　“嗯。”罗丝乖乖的跟在身后。

　　罗丝的房间并不大，或许伯爵察觉过于宽大的房间无法去填满离家的孩子一无所有的孤独灵魂——只是刚刚好的大小，房间似乎新装修过一番，墙上印着淡黄碎花图案，床上盖着淡绿色丝绸被单和法兰西产的贵族洋娃娃，雕花茶几上永远摆着盛放的新鲜玫瑰花，过于早的梳妆台放着一些罗丝看都没看过的瓶瓶罐罐，都好看极了——就像是宝石一样。

　　罗丝发觉桌子上放了一个崭新的黑板和一小盒粉笔。她开心得像个圣诞节得到礼物的孩子，难掩兴奋地捧着小黑板，小心翼翼的用粉笔在顶上轻轻地写下：ROSY。字体是书信体，字迹十分的华丽潦草。

　　“这是我妈妈教我写自己的名字……只有这个练习的比较好。本来应该学更多的，但是后来妈妈生病了只好罢休。”罗丝自言自语的说道，歪歪扭扭的写着“A”、“B”、“C”，跟她的名字不同，这字体就像是婴儿写出来的，十分难看。

　　“嘿嘿……”罗丝不好意思的朝安娜一笑。

　　安娜在一旁安静的站着。没有出声。

　　在仆人间早已传说的伯爵的女儿——竟然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坊间还有罗丝并非伯爵亲生女儿而是前妻的私生子的传言。所谓的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安娜突然觉得有种身临三流爱情小说的错觉，她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安娜打从心底瞧不起她。

　　因为她一口咬定，没过几个月，软弱的罗丝就会扛受不住来自贵族头衔的压力，外界的排挤，人心的莫测，然后自动自觉的逃离这个地方，安娜所做的，只需在旁边冷眼旁观就好（而且她跟厨房的仆人们下了赌注）。

　　——人呐，总该有些自知之明，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去做，否则只会落得狼狈下场。对吗？小姐。

　　安娜嘴角抿着笑意，她主动的走向罗丝，轻柔的拢起罗丝的头发。

　　“小姐，我觉得您的头发该梳一梳了，刚刚跑步的时候吹乱了吧？”

　　罗丝扭头望着自己的头发，果不其然，头发都乱七八糟的。

　　“啊！”

　　“请坐到梳妆镜前来。”

　　既然如此，就让我温柔的对待你一会吧。可怜的人偶。

　　安娜用毛刷细致的梳着，就好像对待一个洋娃娃一样的怜爱。

　　“我给您梳几个流行的新发型，你看哪种喜欢，好吗？”安娜从精致的圆盒中挑出了几条蕾丝头带，她放在手里对比，红发配着纯洁的白色，十分的耀眼，“白色的您喜欢吗？我觉得很配您。”

　　罗丝羞涩地点了点头，她不敢直视镜子中的自己的脸。

　　安娜望着镜中的少女，那头红发总让她勾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比如说……血、带刺的蔷薇和“那位夫人”。

　　这头发，与那位夫人真是相似呀。安娜在心里面说道。

　　应该会被那位少爷所憎恶吧。

　　———因为这个发色，有着不为人知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