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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悟昔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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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低低叹气,缓缓闭目…
经由梦境的提醒,胤禟忆起了又一些往事…
自己就是从那时起吧,自己亲近八哥,喜欢粘着八哥,觉得八哥比起自己同母的五哥还要好上许多。也是那时起,衿骄自傲的表妹对八阿哥另眼相待,每每进宫或参加皇家宴会或留宫小住,总要找他一番。
八哥身上具有一种超然气质,无关乎身份财势,轻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意、结交之心、追随之志。
所以,后来十弟胤俄、十四弟胤祯亲厚追随他,王公朝臣称誉支持他,不过都在情理之中的事。
甚至,安亲王请旨将自己最宠爱的外孙女许给八哥——当时皇子中地位最低,毫无外戚权势支撑的皇子,也不觉得意外。
但是,从未料想过,自己在八哥那一日日一年年的关爱宠护里,不知不觉间竟生出了别样心思。
懵懂无觉中,渐渐地,丝丝成网,滴滴成河。
直到,那一次一个大臣有所求而在一家男倌楼宴请自己,恰巧撞上一桩因一个男子与楼里一个男倌相恋而起的争执时的若有所悟。
而后,得知名为静娴实际性子跳脱爽朗还有些娇纵泼辣的表妹将嫁为八哥的嫡福晋时的真切了悟。
却,为时已晚。
其实,又何来为时已晚之说?
更早的时候就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
那次,八哥在上书房考核时得到了皇阿玛的夸赞,随后便赏赐了八哥的额娘卫氏良贵人。在那间简陋的小院里,八哥很认真很挚诚地说,额娘,孩儿以后一定更加努力,做到最出色。这样,皇阿玛就会夸奖我看重我,额娘就能过得越来越好了。
清朝惯例,子以母贵,却也有母凭子贵。那时,四岁的自己懵懂无忧,六岁的八哥却已懂得了这个道理,并且言必行,行而果。三十七年三月初二日第一次分封皇子时,八哥便与四哥、五哥、七哥一同受封为贝勒,是年纪最小且唯一未分府成婚就被册封贝勒的皇子。其后,良贵人被册封为嫔,未几又晋为妃。
八哥早慧智卓,才高行厚,却也是几经诸多辛苦努力才挣得这番局面。
如果自己心意被知晓,会发生怎样的局面?
悖德□□,无论多么受皇阿玛看重,也是足以废黜他封号,毁去他前程的罪名。
自己怎能,连累八哥,累及八哥最敬爱的额娘。
所以,即使早明了,也说不得、表不得,更不能做什么。
只能严严实实地埋在心里,小心掩饰,做世人眼中的兄友弟恭、手足相亲,不逾半分。
即使经常,自己因他有时无意的亲昵而心跳加速,因他偶尔无心的忽略而心生黯然,而其实那些事在一般兄弟之间只是寻常。
即使自己一度流连烟花,沉醉美酒,却发现烟花绚烂也消减不去心中苦闷,美酒浓烈也消释不了那份情思。风流名声,只是掩饰着一份爱而不得、忤逆悖德的感情罢了。
丝成网,网生结,结难解,情难绝。
心中事,不能言,眼中泪,暗自垂,意中人,咫尺天涯间。
情之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原来便是如此。其中甘甜苦涩,非深陷其中不能体味。
这份感情的苦楚压抑,是什么时候变得让自己甘之如饴呢?
康熙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七日,刻骨铭心的一天。
不是因为那天是自己二十五岁生辰,而是因为这个生辰是血红的。
在那一瞬间,八哥猛然推开自己,挡住了那把原本刺向自己的利剑。
看到利剑刺入八哥身体的那一瞬间,天崩地裂般,心都忘记了跳动。
利剑刺穿□□的声音,那样的清晰,即使现在想起,仍历历在耳。
八哥胸前那一剑伤口流出的血,红得那样触目惊心,即使现在想起,仍心有余悸。
幸而,那些潜伏京城伺机劫救即将抵京的朱三太子等明朝余孽的乱党被制住了。
幸而,八哥虽然伤势不轻,却无性命之忧。
从来没有那样悔恨后怕,如果八哥真有个万一…单是一想有这种可能,心就揪痛不已。
也从来没有这样庆幸过,庆幸自己还能这样看着八哥,看他毫不在意“抱孙不抱子”的老祖宗规矩,一空暇便抱着他那不及一岁大的儿子弘旺逗弄;看他对表妹关心体贴,相敬如宾;看他在朝堂上下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炙手可热势绝伦……
得不到回应又如何,天家从来薄情,有一个愿意以命相救的兄长,已经太难得了。
八哥那样的人,把谁放进了心,就会尽所能的对那个人好。
如果对他说出自己的心思,即使不接受,也定不会怎样为难自己,却会为难他自己。
而自己,是绝不愿他为难的。
已经陷得太深了。
终归是舍不得。
情到深处无怨尤,甘作一生拼,只为解君忧。
那么,就这样吧。
这样就好了。
只要还能见到他 ,还能陪伴在他身边。
只要这样,就好了。
只是,君心难测,得了臣心民心却失君心。
材大难用,才高运蹇,因而失却君心,失之奈何?
对于皇阿玛,果真印证了那句话,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往事只堪哀。
胤禟终于在回忆中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