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露锋芒（修改版）》八爪鱼

16、第十五章

　　明亮的月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在病房中洒下一地清辉。白玉堂忽然想到了那首每个小孩子都会背的唐诗：“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当年这首倒背如流的诗，此刻倒真是应时应景。只不过思的不仅是故乡，还有床上那昏睡不醒的人。

　　展昭和张龙摔下来的刹那，白玉堂已经身不由己的冲了上去。张龙借助展昭的力量，在落地的时候又连续翻滚缓冲，居然奇迹般的毫发无损，立刻就站了起来。展昭的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表面上似乎只有轻微的擦伤和摔伤，但是人却失去了意识。校医检查之后，建议立即送往附近的大医院做头部和全身的CT扫描，看是否有其他更严重的内伤。

　　因为训练已经全部结束了，学校允许中国队派一名队员陪同，连带着刚刚摔伤的土耳其队员和张龙，一同登上了直升机，飞往V国首都最大的一家医院进行检查。

　　到达医院后，他们马上给展昭进行了全身检查，结果还算好，到目前为止，展昭的脑部和内脏器官都没有看到任何损伤的迹象，甚至连骨折都没有，白玉堂总算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可是展昭还是昏迷不醒，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只是说有可能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的精神压力过大，体力透支间接造成的，但是病人应该会在12小时之内苏醒，因此建议留院观察一夜。

　　这时张龙和那个土耳其队员也检查完毕，可以立刻返回了。白玉堂和校方商量了一下，决定自己留下照顾展昭，等展昭醒来之后可以出院的时候，再通知校方派直升机来。
　　隆隆作响的直升机升上天空，慢慢飞远了，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白玉堂静静的望着病床上的展昭，此刻的他眼帘轻合，密密的睫毛在眼周投下了一排阴影。看不到了那黑白分明的双眸中偶尔闪现的精明，使得这个平素里温润平静的人此刻更加柔和，就像不设防的天使，周身散发这令人心安的气息。

　　初见时的沉稳大方，分析事情时的专注睿智，面对困难时的勇敢顽强，捍卫信念时的坚定无畏，被调笑时的无可奈何，被惹怒后的气急败坏，报复得逞时的狡黠窃笑像电影般一幕幕地在白玉堂脑海中闪过，这个看似平淡的人到底还有多少宝藏等待人去发掘呢？

　　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眼睛慢慢的睁开。屋子里面只开了一盏台灯，柔和的灯光混着月色给四周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静谧。展昭努力调节了一下眼睛的焦距，下一刻才四下打量，白玉堂那张关切的脸已经凑了过来。

　　“你还好吧？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展昭试着动了动身体，除了周身酸痛，似乎并没有其他的不妥。他冲着白玉堂笑了笑，说：“还好。张龙怎么样了？”

　　虽然知道展昭一定会问，但白玉堂还是有点气闷，这个人心里面总是先想到别人吗？他没好气的答道：“他没事了。倒是你把人吓了个半死。你难道不想问问自己怎么样了吗？”
　　“我感觉挺好的。应该没事吧？”展昭乍一听白玉堂的话，心里不禁敲起鼓来，难道还有什么后遗症？

　　白玉堂看到展昭一脸迷茫的样子，也不忍心再吓他，赶紧说：“检查是没事了，医生说如果你醒来以后感觉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展昭长长的舒了口气，满意的说到：“太好了，都没事就好！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通过训练期了。”

　　白玉堂无奈的摇摇头，和这个“无私”的人在一起，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伸手拿过旁边的一个保温饭盒，问到：“想不想吃点东西？”边说着，边拧开盖子，一股瘦肉粥的香味飘了出来。

　　“粥？！”展昭惊喜的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从什么地方搞到的？”
　　白玉堂看到展昭吃惊的样子，不禁扬扬自得起来：“你不知道现在有人的地方就有中餐馆吗？我在医院旁边的中餐馆里特意请人做的。老板听说我们是来这里训练的中国人，热情的不得了，分文不取还送了这么多。”

　　白玉堂一边说，一边慢慢摇起床头，待展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稳了，就拿起勺子来准备喂他。白玉堂舀起一勺来，轻轻放到唇边试了试，温度刚刚好，于是伸手送到了展昭面前。展昭看着白玉堂，脸上不自然起来，连忙说：“我还是自己来吧。”说着抬手要接。白玉堂猛的把手往回一缩，瞪着眼睛数落道：“你身上是不是不疼了？老实歇着吧。我喂你就吃好了，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干什么？”

　　展昭看着白玉堂要发怒的样子，心里想不知道又怎么得罪这只老鼠了，说话这么冲。不过自己此刻也确实浑身酸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于是乖乖的张开嘴，任白玉堂一口口的喂下去。

　　展昭确实是饿了，再加上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吃过这么可口的东西，一会儿工夫，满满一饭盒的粥就喝的一滴不剩了。白玉堂一边收拾，一边打趣道：“还真是只馋猫，一点儿都没给我留。”

　　展昭此刻感觉身上暖洋洋的，气力也恢复了很多，于是懒懒的说：“你又没说，我以为你这偷油的耗子还不先吃过了。”
　　白玉堂回过身来，一边放下床头，一边不忿道：“真是小人之心啊，我就是那种不管病人，自己先享受的人？”

　　展昭自知理亏，笑了笑，看着白玉堂帮自己整理好毯子，又坐在了旁边。白玉堂看展昭一言不发，以为他累了，于是伸手拧灭了台灯，对展昭说：“你睡会儿吧，我在旁边守着，要是有事叫我好了。”

　　月光柔柔的照了进来，给屋子里撒上了一圈朦朦胧胧的光晕。病房内寂静无声，连呼吸和心跳都清晰可闻。安逸平和的气氛在空气中流转，让人不由得心安。

　　白玉堂知道展昭并没有睡，他甚至可以想像得出此刻展昭正睁大了眼眸，出神的盯着某个地方。但他不想打破这难得的宁静，于是也沉默着。

　　忽然，展昭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老鼠，你说我们要是真的死在这里是不是很不值？”
　　“那你说我们应该死在哪里才值呢？”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人活着应该问心无愧，死了也要死得其所。我想所谓死得其所应该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牺牲吧。”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呢？”白玉堂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现出光芒，他觉得自己此刻很想抓住这个人的思想，迫切的想要去了解他。

　　“呵――”，展昭轻笑了一声，说：“我的理想很简单，就是希望这个世界上人人都能过得幸福。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太天真了？”

　　“有的时候活得简单反而幸福呢！”白玉堂从心底里感叹道：“从小到大，看着身边的人因为利益尔虞我诈，实在是让人心寒。比起他们天天提心吊胆的豪华生活，我倒是觉得你这样的活法更快乐。不过在他们看来，你现在的样子绝对是惺惺作态，他们可不相信人的思想可以这么单纯。”

　　展昭收起笑容，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也的确是这么想的。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为情的事，能一直保有这么纯真的想法，不也是很难得的吗？其实我很庆幸自己有这样单纯的想法，否则要是我还像当初刚入警校时那样满腔仇恨的活着，我会觉得自己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听到展昭又说起当年悲惨的往事，白玉堂不禁心里一紧，一种叫做“心疼”的感觉流遍全身，他悠悠问到：“难道你现在就一点报仇的想法都没有了吗？”

　　“其实我也不清楚。父母刚去世的时候我很迷茫，忽然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为了什么？后来有一位叔叔对我说，如果你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那就学着快乐的去过每一天，直到你找到自己的目标为止。我觉得也对，与其挖空心思的想将来会怎么样，不如认认真真的过好眼前的日子。就这样，我发现原来平淡的生活中也有那么多的乐趣，平凡人的身上也有那么多的闪光点。我觉得这样的幸福是那么的难能可贵，我发自内心的真的想要去保护它。虽然有的时候我还会想起我的父母和哥哥，心里也还是会很难过，可是那让我觉得我更应该珍惜眼前。哥哥就是为保护这个社会的安宁而牺牲的，所以我不仅应该珍惜它，更应该继承哥哥的遗志也去保护它。渐渐的，我发觉相比于报仇，似乎守护一方的平安和幸福在我心目中更为重要了。”

　　柔柔的月光中，白玉堂听着展昭不急不徐地讲着自己的故事，他觉得自己也快要融化在那暖暖的温情中了。展昭的感情不是那种火一般热烈燃烧的激情，但却是丝丝点点的渗入人的全身，当你发觉时，已经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了。

　　展昭看到白玉堂有些出神的望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问到：“老鼠，你是不是不太赞同我的想法？那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白玉堂像从梦中惊醒了般，回过神来，说：“怎么会？我只是觉得现在的社会上，能像你这么想事情的人真是太少了。我的理想可没有你那么伟大，我只是想要做一名英勇出色的军人，将来驰骋战场，保家卫国。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我觉得人这一辈子绝不能活得碌碌无为，一定要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才算是没白活一回。”

　　展昭仔细的看着那张意气风发的面孔，没有放过那人脸上的一丝变化，虎目中放出的夺目光彩总是那么令人心折，他赞赏的说道：“你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你这种不甘人后的精神。也许是我自己太过于平淡了，所以我格外的羡慕你这样飞扬洒脱的人。”

　　听到展昭这么直白的赞扬，白玉堂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他也炯炯的注视着对方，很郑重的说：“其实我们只不过是两种性格，两种观念罢了，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互相欣赏，互相亲近和喜欢啊。”

　　展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说：“老鼠，我怎么觉得我们现在好像在互相吹捧啊！”
　　白玉堂也跟着笑了起来，回答到：“是又怎么样，只要我们说的是实话就行了。”

　　“老鼠，我觉得我们要是生在古代，一定会成为锄强扶弱，保护他人的侠客。”
　　“哈哈哈。”白玉堂很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我说猫啊，你都多大了，还做这种梦？”

　　展昭也不生气，淡淡一笑，说：“所谓“侠不在武而在于心”，一个人有了侠义之心，那他就是个侠客，管他生在古代还是现代呢！你想保家卫国，我想锄强扶弱，哪一条不符合侠义之道呢？其实你不觉得在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侠义之心吗？只是大家现在都不愿意这样说了，换成了别的说法。”

　　“嗯，”白玉堂也学着展昭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所谓“侠义之心”就是正义感、社会责任感和爱国主义的结合。怎么样，这个定义是不是很有与时俱进的感觉啊？”

　　展昭听到白玉堂这么别出心裁的说法，忍不住笑道：“不愧是部队的干部啊，政治修养这么高，这么快就上纲上线了。不过很高兴白大侠终于认清了自己，欢迎加入“侠客俱乐部”！”

　　白玉堂看到展昭又开始调笑自己，心里虽然很高兴，但还是装出恼怒的样子，说：“敢笑话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作势要扑上去，可一想到展昭还有伤，就又缩回手来。

　　展昭看着白玉堂，发现他的头发略微有些乱，眼圈也有些青黑，虽然眼睛还很明亮，但是却掩不住一脸的疲态。于是他向旁边挪了挪身子，指着空出来的地方说：“你也上来歇会吧。睡了几个月的睡袋，也享受一下这高床软枕吧。”

　　白玉堂心里感动，嘴上却没说什么，脱了外套就躺在了展昭身边。床本身就是一个queen size的大床，所以两个人躺上去也不觉得挤。

　　白玉堂轻轻舒了一口气，对展昭说道：“其实那个侠客的理想应该是我们每个人的一个梦吧，只要想着就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考虑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猎人”。还剩一个月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再出什么事了。”

　　展昭细细体会着白玉堂话里的关心，心里一阵温暖，回答道：“好的。不过你也是。”
　　“我知道。”白玉堂把手放在了旁边展昭手上，又用力的握了两下，转过头看向展昭，正巧也看到了对方那闪着光芒的眼睛。他用坚定的几乎是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们一定能成功，也一定会成功的！”

　　温柔的月光铺在两个人的身上，虽然不热烈却如此的贴心。无声的信任和鼓励在两人紧握的手中传递着，那一份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情早已充满了两颗年轻而火热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