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风]离心》容成九

18、第 16 章

　　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朱祐樘垂眸道：“若非亲耳所闻，本宫绝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人能入得了雨督主的眼。那刀，本宫已差人送回提督府，失礼之处，还请督主包涵。”
　　“不敢，太子多虑了。”雨化田不咸不淡地应道，转而又看向朱祐樘，“这故事也听够了，殿下不要继续算账吗？”
　　“算，当然要算。”

　　回到提督府时已是深夜了，雨化田一进大厅便看到桌上摆着的匣子，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来人。”
　　“督主。”
　　将匣子交到仆人手中，“去把这刀给毁了。”
　　“是。”
　　慢慢步入中庭，雨化田心道，这世上永远只有一个风里刀，我雨化田一日不死，他便只能是我的。只是，一直以来，自己似乎有些低估了太子这个人。
　　走到房门前，敏锐地察觉到屋内有人，雨化田站定，慢慢将手贴到门上，推开。利刃破空而来，运起内功弹开飞刀，雨化田干脆利索地直接袭向射出暗器的人，不过几个回合便将那人制服，“顾少棠？”
　　说话间，屋内陡然亮起来，雨化田抬头，只见常小文坐在房梁上，手中执一盏烛灯，笑道：“风里刀，几日不见，功夫见长啊，还是，我该叫你，雨督主？”
　　放开顾少棠，雨化田走到桌边又点亮几盏烛灯，道：“你可以下来了。”
　　常小文听言，吹熄手里的烛灯，翻身跳下房梁。
　　顾少棠不似常小文玩心重，直接开门见山道：“雨化田，你把风里刀弄哪儿去了？”
　　“牢里。”把玩着佛珠，雨化田语气平淡。
　　“什么罪名？”
　　“硬要定罪的话……”雨化田作势思考了一下，“算是伙同谋逆吧。”
　　“你胡说！”顾少棠一听便火了，指着雨化田的鼻子又要开打，常小文见状赶忙拉住他，怎奈这人正在气头上，回头便是一句：“你给我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翻了个白眼，常小文道：“连我一起打？你单打他一个都打不过，还想再加个我？就不能坐下谈？”说着，自己先做到桌边，倒了茶喝起来。
　　雨化田也坐下，道：“倒是这位常姑娘懂礼数，不像某些人，见面便动刀动枪。”瞥了眼顾少棠，又看向常小文，后者正笑得一脸得意。
　　“谁跟你讲礼数。”顾少棠权当什么也没看见，转身从屏风后拖出一个人，“你是要他死还是活？”
　　看着被绑得七七八八，嘴里还塞着布团的王锐，雨化田微微挑眉，道：“王锐，你怕死吗？”
　　毫不犹豫地，王锐摇了摇头。
　　“你看，他不怕死。”说着，眼里透出玩味与戏谑，“不过，风里刀怕不怕死呢？”
　　“你！”气得一把推开王锐，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你想怎样？”
　　“我说过想要他的命吗？”端起桌上的茶杯递到唇边，揭开杯盖滤着茶叶，笑道：“常姑娘还是老样子，这样可不行。”慢慢移开茶杯，手一倾，茶水便倒在了地上，一旁的王锐见状，长长舒了口气。
　　常小文见被发现了也不着急，仍是笑得迷离，嗔怪道：“雨督主可真不给面子，又不是什么要命的毒，您死了，对我们又没什么好处。”
　　“哦？她来是为了救人，你是为了什么？”扫一眼顾少棠，目光又回到常小文身上。
　　“这个嘛，老娘这辈子一爱酒，二爱财，雨督主若能再给我一个白上国，我便站到您这边。”支着下巴，常小文饶有兴味地看着雨化田。
　　淡淡一笑，凤眼望向烛灯，“有何不可。”
　　“当真？”常小文有些发怔。
　　“自然。”
　　顾少棠见他说得肯定，也是一愣，旋即道：“你少收买人心，说，你到底想怎样？”
　　雨化田起身，缓步走向王锐，“顾女侠还真是不好糊弄，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不紧不慢给王锐松着绑，继续道：“今日时候不早了，二位不妨先在府上住下，我们明日再议，如何？”
　　迟疑一下，二人点头，顾少棠道：“你休要耍花样。”
　　“那是自然，王锐，带二位姑娘去歇息。”
　　“是。”手里拿着麻绳布团的王锐应着声，狠狠瞪了眼坐在桌边的二人，一字一顿道：“姑娘这边请。”
　　“等等。”雨化田叫住已走到门口的二人，“你们是如何察觉的？”
　　顾少棠回身看了雨化田一眼，道：“若是他，不会急着让我们回大漠，很久以前他就说过，待赚够了钱，便访便天下美景，烟雨平生。而那日，王锐却对我们说，他要我们拿了钱先回大漠安顿，待他做完事，便和我们在大漠安定下来。可自龙门一事后，他便说，此生再不想回大漠。”
　　看着被和上的漆雕门，雨化田蓦然一笑，踏遍天涯，烟雨平生，听起来可真是不错。
　　这夜里，有人安然入睡，有人百转千回，亦有人忙里忙外。

　　第二天一早，常小文和顾少棠便在大厅拦了雨化田。用过早膳，三人坐到桌边继续谈判。
　　不似昨夜顾少棠问一句他才答一句，今日雨化田率先开口道：“二位与本督主原本井水不犯河水，龙门一事，本督主要追究的亦不是你二人，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本督主拿风里刀的性命作为要挟。你们不是一个想救人，一个想再要一座白上国吗？帮本督主做件事，事成，不要说人，整个白上国都是你们的。”
　　盯着雨化田，顾少棠冷笑道：“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况那白上国早被埋在了黄沙下，你这是在拿我们寻开心吗？”
　　“对啊，你脑子烧掉了？”常小文也附和道。
　　端起茶杯，雨化田淡淡道：“你们以为，本督主是怎么从白上国出来的？”
　　二人一时语塞。
　　小啜一口茶，继续道：“废话少说，成交还是不成交？”
　　“成交！如此一本万利怎么能不成交？”常小文见雨化田如此胸有成竹，赶忙应下来，“说吧，你要我们做什么？”
　　“好。”直直望向面前二人，雨化田眼神明亮，“等一会儿，本督主便让人将风里刀放了，你二人收拾了东西与他出城去，他若问起，你们便说是出去游玩。”说着拿出一张地图摊在桌面，手指指着某处，继续道：“出城后赶往此处，绝不要回京。半月之后，若未见本督主去寻你们，便给风里刀服下这个。”
　　从雨化田手中接过瓷瓶，常小文皱眉道：“这不是……”
　　“对，别问那么多，照做便是。”拿过地图又道，“然后，你们沿着地图上的标示到这里。”手指点上地图的另一处，接着说：“另一半地图我会放在王锐身上，你们做完该做的事他自然会给你们，照着地图走，你们想要的便都有了。当然，若是本督主在那之前去见你们了，那便亲自将你们带入白上国。”
　　顾少棠和常小文拿过地图研究了半天，终于抬头道：“你要我们做的就这么简单？”
　　微微颔首，“不然呢？”放下茶杯，起身道：“本督主还有事要办，你们好生呆着。”顿了顿又道：“莫再绑了本督主的人。”
　　闻言，常小文和顾少棠低下头笑作一团，王锐站在一旁，脸上尽是愤然的神色。
　　把王锐带到大厅外，雨化田将另一张地图交到他手上，“本督主交代的可有听清？”
　　“属下听清了，可督……”
　　用眼神制止王锐追问下去，雨化田低声道：“若日后他不肯服下那药，你便对他说，本督主说过，许他百岁无忧，让他听话。”说完，披风一扬，踏出府门。
　　正要上马车，身后传来常小文的声音：“你这是在交代后事？”
　　转过身，眼里流出一丝笑意，“常姑娘何出此言？”
　　倚在门前的梁柱上，常小文道：“你又何必打哑谜，这一去，怕就回不来了吧？”
　　慢慢踱到常小文面前，“那又如何？”
　　盯着雨化田看了会儿，将目光转向一边无所谓地一笑，“反正是你的事，我就是想问问，若是你半月后没有回来，真的要让他服下那药？”
　　凤眼缓缓一眨，“你说呢？难不成那白上国是白给的？”
　　“好，当我没问。”常小文耸耸肩，“一路走好。”
　　轻轻一扬嘴角，转身向马车走去，上车，坐定。
　　“喂！”常小文跑到马车边，掀起车厢上的帘子，“我说，那药有没有解药，老娘可不知道。”
　　雨化田愣了下，随即笑开来，柔和了眼角眉梢，“你如何就知道，本督主不会赶在十五日之前去见你们？只不过，凡事总难保有个万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罢了。”不等常小文回话，雨化田便拉下她手中的帘子。
　　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常小文仍呆在原地，她从不知道，一个人能笑得那般好看，眼尾上挑飞扬，如凤凰理羽般温存醉人。讷讷地抬起手看到手中那串佛珠，又想起方才在门口，那人轻声道：“你那药若是没用，便将这佛珠给他，本督主只当这是命数，便宜了你这丫头。”又想起他上车前回首道：“上元节，带他去看看花灯吧。”
　　常小文觉得，适才雨化田深如寒潭的眸中，似乎漾起了一丝波澜，一晃一晃，竟让人觉得难过。
　　叹口气将佛珠拿好，回身看到顾少棠站在门口仍旧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样子。一步三摇地走过去，“看什么？舍不得啊？”
　　“哼。”白了常小文一眼，转身回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