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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和亲 ...

  •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距我离开长安已有两月。
      这一路走得并不算太平。送亲队在长安时还阳光万里,一出长安天空便一盆雨兜面而来,足足下了两日。长安罕有过这样的日子,送嫁的车夫闲聊时说,定是皇上英明所以天降甘霖,我的陪嫁丫鬟则不以为然,只说上天舍不得把我这娇花一般的公主送给胡人去和亲。我们一行人在长安外的驿站呆了两日,等雨小成细丝这般才动身赶路。一路颠簸,赶了几日路后,我病倒了,一开始以为只是感染了小风寒,但等我烧了三日,送亲队慌了,生怕还没出关公主就死路上,连忙找个客栈歇下。歇了几日我身体渐好,但气色还转不过来脸色依旧苍白,送亲队不敢忙着赶路,但又不能这么耽搁下去,据说关外的迎亲队已经派了人来催促,于是只能走几日歇一日,足足走了两个月,才到西凉迎亲的地方。

      我的出生是场灾难。我的母亲生前是我父亲的宠爱的惠嫔,本来生了我位份还能进一进,可惜生我的时候难产了,我出生后便大出血去了,死后被追封为惠妃。我出生没了亲娘,皇后把我交给没有子嗣的丽嫔抚养,只是没几年丽嫔私通太医被抓个正着,一杯毒酒也去了。我五岁不到已经克死两个娘,宫里的其他嫔妃对我避之不及生怕染了晦气,皇后没办法,于是把我交给了不受宠的祺妃。祺妃入宫时间挺长,年轻时是出名的冰美人,我爹年轻时从没碰过这种调调的,曾经一度宠的不得了,只是无论入宫多少年,祺妃这冰美人的心也没融化的迹象,她年岁渐长,我父亲的耐心也渐去,到后来祺妃宫中竟和冷宫无二,宫里人私下里都喊她叫弃妃。
      我在祺妃宫中呆了六年,祺妃很少与我说话,她也很少笑。我爹不太来这里,他本来就子女众多,没多久,我这个晦气的公主他也不记得了。日子不紧不慢地过,西凉人秋收后打秋风掳了边境两座城池,并传了使者过来带来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过来还要求要大庆王朝送个公主出去。
      本来和亲这事都从朝廷官员的女儿里挑个品貌不错的,封了公主再送出去。但自从十年前碧月公主出塞开了公主出塞先河后,这次使者无论如何不肯以官员女子填充作数,一时间宫里的公主人人自危,据说最受宠的华妃听了这消息在我爹面前哭了两日,说朝华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能送给胡人。我爹一筹莫展时,皇后想起了在祺妃宫中的我,前十二年,我走到哪个宫哪个宫出事,她一直担心万一哪天祺妃也不行了,我会赖上她,现在有个可以送走我的机会,她自然求之不得。
      我被宫人一番打扮沐浴更衣带到了我爹和皇后面前,我大气不敢出,我爹让我抬起头。他见了我,只喃喃了一句:“和惠妃真像。”而后一直失神,似乎是在怀念我娘。皇后一直一脸松口气的笑容,见了我更是笑得像是我亲娘似的,还把她宫里一个小丫鬟赏了我当陪嫁丫头。
      我和亲的事就这么三言两语定了下来,回了祺妃宫中我朝她拜了两拜。父亲赐了我一座行宫,之后一个月都要在那里接受教习嬷嬷的指导。祺妃见了我,终于笑了一笑,冰美人哪怕一笑也像是冷笑,没有温度,她说:“这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好消息。慧珠,听说关外苦寒,也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我心中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只觉得和她一起这么长时间,她虽然待我冷冰冰的,可从没亏待过我,现在分别却有些舍不得。祺妃见我不说话,叹了口气朝我挥挥手,示意我可以离开。
      我离开后两日,祺妃宫中的宫女小茹送了个盒子过来,我打开是一盒子的珠宝,大抵都是我父皇原先赏赐的。小茹说:“娘娘说没什么送公主的,这盒首饰权当她给公主的嫁妆。”我挑了支玉钗,其余的都让小茹送回去。祺妃并不受宠,这盒子家当给我,以后只怕在宫里生活更困难。
      前人诗词总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可我在长安的故人,怕也只有祺妃了。
      父皇封了我当安和公主,又赐了几箱子的金银珠宝做嫁妆,还打赏了祺妃。一个月后,我带了三个陪嫁宫女,风光出嫁。

      皇后赐我的宫女和我同年,原本叫蕙兰,跟了我后便把名字改成了芳兰。其他两个宫女却是祺妃宫中大小照顾我的,年长点的叫丝若,年幼点的叫解忧。我和丝若从小亲厚,她今年二十四,本来再熬一年便可以放出宫去,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我一路打量着这支送亲队,盼能给她找个好归宿。可无论我点谁,丝若似乎并不动心,只说愿意一辈子服侍安和公主,我心想她这辈子怕是只能嫁给胡人了。
      之前来送亲队催行的胡人叫木扎,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奇怪,哪有人叫木渣的。他来送亲队没几日芳兰便与他混熟。我让她白天去帮我套话他们的西凉王是啥样,晚上芳兰却来和我汇报说木扎是被西凉王在沙漠里捡到的。我开始不屑听这小卒子的身世,可芳兰却讲的津津有味,我不忍拂她的兴致,只是听到后面又觉得这身世可堪比戏文,又不禁入了神。
      芳兰说,木扎从小没父没母,被他们的大王在沙漠捡到。那会西凉王还只是个小王子,出去狩猎见一只狼叼着个婴孩,随从射死了狼,没想到婴孩却还活着。我偷偷地拉开马车窗帘一角,木扎骑在马上,英姿抖擞。芳兰嘻嘻笑着说我偷看他,我反而笑着问她是不是很俊,芳兰红着脸点点头。我俩相视一会,捧腹笑了半天,赶车的车夫频频回头,似乎不理解我们在笑什么。
      迎亲的队伍很长,木扎见到自己的队伍,便骑着马向迎亲队奔去,芳兰注视着逐渐远去的背影,不肯眨眼,直到完全看不见人她才不舍地放下帘子。木扎一走,她的心似乎也被带走了,端茶倒水都没精神,我见状打发她下了马车叫了解忧上来服侍。离长安越远,饭菜也就越差,连点心都没香味,我心中后悔没向父皇讨个御厨当陪嫁。
      解忧上来带了两块饼,说是当地人做的,要我尝尝。我咬了两口只觉得一嘴油,她连忙端了茶过来。我一想到以后可能就要永远吃这个,不禁又怀念起长安来,虽然祺妃那冷的像冰窖,但也不至于每顿饭都吃油饼。我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茶后开始躺下午睡,车夫已经把我的作息摸透,每到这个点驱车特别慢。
      我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听声音差点以为是祺妃,可又觉得不对劲,祺妃在宫中从来喊的就是我亲娘临终前给我取的名字慧珠,这会念的却是安和公主。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丝若上了车推了推我,我睁开眼,她说:“我们和迎亲队会合了。”
      我不避讳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丝若喊下面的解忧递来块沾水的帕子给我擦脸。离长安越远,连水都匮乏,我心里又忧又虑,到了那荒蛮之地还能不能洗澡。我想起在梦中听到的声音,便问丝若,刚有人喊我么。
      丝若答道:“迎亲的使者就在下面。”
      我点点头,掀开帘子的一角,下面站着个胡族的少女,容貌艳丽,比起父皇宫中的妃子别有一般风情。
      丝若说:“听说使者是西凉王的贴身丫鬟,从小就跟着大王。”
      我心里不屑,我们这送亲的是礼部侍郎宋卫兰以及父皇封的骠骑将军金启明,这胡人却派他贴身的丫鬟来充使者。胡族少女见车内久久没有动静,便上前问守在车旁的解忧,安和公主是不是还没醒。
      我出声问:“解忧,什么事。”
      那胡族少女说:“大王怕公主出关会有不习惯,所以派我来公主身边贴身伺候。”
      我心里寻思这究竟是派人来伺候还是派人来监视,可转念一想我只是个和亲的公主,又不是什么大将军,也没什么好监视的,便心里缓了缓说:“知道了,你先跟着解忧学吧。”
      胡族少女愣了愣:“大王是想让我给公主讲讲我们的风情民俗。”
      我听了心里隐约不耐烦,在宫中一个月已经受尽教习嬷嬷各种刁难,现在又派个人过来,但一想到宋侍郎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与胡人冲突,只好压下了火气说:“知道了,今天有些乏了,你先跟着解忧吧。”
      那少女一脸失望,但又不敢忤逆,怏怏不快跟在解忧后面。我看了发笑又叫住了她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叫洽娜拉,我听了皱眉,这什么名字,便问可有汉名。她听了笑着说:“大王给我们每个人都取了汉名,我的汉名叫慧娟。”
      我还未开口,丝若便在车里说:“这个名字不好,得换一个。”
      我想了想说:“这样吧,以后你就叫芳烟。”
      少女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被改名,还想争辩说:“可那名字是大王赐的。”
      我在车里笑了起来,解忧在车下说:“西凉王既然把你赐给我们家公主,自然要听公主的。”
      芳烟争辩不过解忧,只好认命,跟着解忧上了另一辆马车。我在车内往后靠了靠,正奇怪怎么马车还不走,丝若低声在我耳边说:“公主,将军说一会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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