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穿越成赵构》无**脸

29、先机

　　夏日蝉鸣声，随着一个人掀帘入帐而猝然响亮，我听着熟悉的蹬蹬精神步履，抬头笑道，“大中午的日头正毒，云儿怎就过来了？”

　　岳云应声而现。他显然是从冲锋场地上直接过来，满头脸都带着混合马匹与铁器的男儿刚健味道。更兴致高昂，将炎炎夏日化为热情明快，也一并耀于面前。

　　我已快步走上前，伸手一摸岳云发髻，“伤好没多久，云儿别累着了。”说完示意蔡公公奉上银盆丝帕。

　　岳云任我摆布，帮着他卸了晒得滚烫的护甲，又绞干帕子擦了一把脸。我细细留神看，云儿的上唇已有了一层浅浅绒毛，脖颈喉结处更是凸起----眼看就要褪去清脆童音。

　　他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像从前。我的目光，多艰难才能从他身上移开。

　　接过我硬塞给他的一碗冰糖银耳羹，岳云随意坐下，星目灵动，飞速扫一眼我的营帐各处，最终目光落定在案上铺着的一幅大地图上：所示正是宋金部队在川边境的兵力，关隘驻防。

　　岳云几口吃光了羹，起身走近，低头仔细揣摩地图，一直系着的狼牙护符不妨从胸襟中滑落出来，岳云忙小心翼翼收了，又一会功夫，抬头与我四目相对。

　　“云儿有话说？”

　　他指点着图上标注的各处山谷道，“金人战马众多精良，但在山谷狭路中，骑兵的长处就无法施展。”

　　我笑道，“正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那地方，可不是开封汴梁的平野！！”

　　得我肯定，他更对父亲岳飞将要面临的战役，信心满满。这个时候，岳飞已悄悄抵达了川地，吴玠率军守秦岭要隘，和再度集结的金人十万大军垒城对持。一如之前与秦桧的推断，此次金人领兵者，正是兀术。

　　眼看西线大战在即，岳云惦记着带他去前线的承诺。便每日都来打探一二，像是生怕军情紧急，我闪电行动将他撇在鄂州一般。

　　又因我上回封了他带御器械一职，岳云竟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伴驾护卫我安全的理由，定要轮值一个时辰才回自己的驻营----“否则，我便是每月白白拿了两百贯钱粮俸禄。”

　　他昂头，理直气壮如此说道。我见他实质明明是喜欢和我在一起，希望日日都能看到我，心里早乐开花，却也不得不忍着，表面堂皇行官样文章，对着一干伴驾的军士将领赞一句岳云“不尸位素餐”。

　　“云儿的钱粮俸禄，都做些什么用处？”我搁下笔，含笑问身边，撑颌一直专注看我举动的岳云。

　　“都交与爹爹。”他想了想，又坦然补充道，“爹爹或用来抚恤下属，或给奶奶操持家用。”

　　----好吧，如今云儿还未成年，岳飞代子保管也说得过去。岳飞作为节度使，每月至少有五百贯铜钱，一百五十石粮食的薪水----他家里过得那么清苦，一直都在大手笔地补贴军中。

　　我调转思绪，又笑眯眯打量着岳云，问道，“若是有朝一日，云儿自己掌管，打算怎么花呢？”

　　他老实道，“学爹爹一般，将钱粮抚恤伤病军士，孝顺长辈。”

　　“云儿果然是个好样的。”我赞他道，眼见岳云开心笑容，我思量着决定开始找时间教岳云阿拉伯数字，乘法口诀，粗略的收益记账法等。他十五岁行冠礼时，再将鄂州设立的一皇家酒库，并田庄一座，转赠岳云。到时候我再巧妙说话，定然能哄骗得岳飞欢喜地让长子“完全独立”。

　　岳飞，不是素来慷慨将皇帝赵构的赏赐都分与属下吗？我眸中精光闪现，今世既然我常来营中转，就免去岳飞这个中间人好了，直接由皇帝分赏！但等到云儿独立掌财政，领一支队伍时，我自会不吝将大批钱粮珍宝都送给云儿，心甘情愿经云儿去厚待将士们，他爹岳飞也挑不出什么刺来不是？

　　已是六月伏天，但军营在江边，风儿吹得水面波浪起伏，有节奏地拍打着江岸。若临风听着水声，倒也去了几分炎热感。岸边芦苇蓬勃生长，一片绿意随风起伏，任江风刮得怎样大，也折不断吹不跑----不正寓意团结抗衡？

　　我的鹤白披风，被江风吹得呼喇喇直响，再配着我临江默默独立的姿容，应该是静中有动，仪态美雅，悉数落在匆匆赶来的岳云眼内。

　　他鬓角脖颈还滴着水珠儿，皂纳衫高高挽着袖口，竟是已能穿下成人的戎服，扬声笑问，“官家今日怎到这边来了？”

　　----下了演练，岳云和一干壮年军士们，素来喜欢跑到江边水浅的区域洗马洗澡，每日都将坐骑洗刷得干干净净。方才，我远远瞧着水里的那一群人，听得嘻嘻哈哈欢笑声，看到青骢马兴奋甩着鬃毛，踏波斩浪水花四溅----云儿抱着马脖子，赤袒上身，在水中欢笑嬉闹，他浑身被晒出蜜色的肌肤，都泛着闪亮亮的健康光晕。

　　我看得痴了，他却敏锐地，转头遥遥望见了官家，立即出水，穿衣赶来。

　　我目不转睛瞧他，笑道，朕自然是有盘算的事儿所以就来走走。边说边随手给他理了理系着的裹巾，对着他明亮熠熠的双眸道，如今云儿是半个大人了----

　　他忙竭力挺胸，还暗暗比较了一番齐我胸下多高。

　　我忍俊点了点他脑门，“云儿，朕认为你的见地不凡，所以再考考你。你可知道，朕为何要安排鄂州一地作为岳家军营？”

　　他抬头看着宽阔流淌的江面，自信笑道，“军中钱粮补给，大都是用船运来，江上可畅通无阻，此地若顺流而下，可抵江淮一带，西行入蜀地可免行路艰难----实在是兵家重地。”

　　我赞他聪明，接话道，“所以，只有骑兵步兵断然不够，水师也应招募，配合演练……朕看着眼前长江之水，就想也该为来日渡淮河黄河准备。但云儿，这是十年甚至更久的长远之计，咱们，一步步稳扎稳打来吧。”

　　他立即正色道，“官家，我定当转告爹爹。”顿了顿，眉头忽然皱起，瞧我一眼，忍不住直接道，“官家，还是亲自告诉爹爹更好。”

　　我忙安抚拍拍他手臂----肌肤被晒得灼热，又散发着水的湿意，实在爱不释手。

　　更笑道，云儿，朕已拟定三日后出发去四川，很快就能见着你爹爹，朕和你说这些并非是要云儿转告----云儿，鄂州军营，铁骑水师，只会一天天壮大，磨砺强悍。而朕，不将你留在宫中身边娇养疼溺，所为缘故，和岳卿今次怪你摔马责罚于你是一样的。朕也希望，你有朝一日继承统领整支队伍呢。

　　一席话极鼓舞岳云心志，更竭力扫去他心中阴霾----他也怕官家对爹爹不满，同爹爹不和。岳云听得神采飞扬，按捺着激动心绪笑道，“我定不负官家厚恩，不负爹爹栽培。”

　　我浅浅一笑，见他此时少年老成样，爱怜拍拍他肩膀道，“罢了罢了，云儿你勿要心急建功立业就好，若功夫没到家，仓然上战场定会有祸事。”

　　岳云一听，总算又恢复了几分孩子常态，夺口而出不甘道，“我的枪法，使麻扎刀已经不输给很多人----”

　　我笑着捏捏他韧劲十足的胳膊，“是是是，那当然，不然朕怎么会封云儿带御器械？还要带着云儿去前线，正是因为云儿武艺高强啊，朕指望云儿保护朕呢。”

　　如此说，他方满意。

　　我们漫步在江边，他紧紧跟随相伴，与我并肩说话。风儿吹得他发丝轻杨，束着裹巾渐渐被晒干，耀出鲜艳夺目的红色，也一并儿在他胸前飘荡。他整个人，哪怕明明只穿着简陋的戎装，却也有翩若惊鸿之感，又像潜伏在芦苇荡内一个冬春，长成就要一飞冲天去的雁。

　　当日暮色降临后，岳云回营与普通士兵一道吃过汤饼，才来我身边值宿。待时辰到了本要特意向我告辞----我笑眯眯示意他坐在我身边，“云儿，困不困？”

　　他当然摇头，开心一笑，露出小牙，“官家还有何差遣？”

　　我正经道，“朕，还想多教你一些常人都不会的东西。”说着在岳云的目光垂询下，利落地把十进制的阿拉伯数字一行，都写在了相应的大写文字下。

　　“云儿，朕不是常叫你点数军中有多少钱粮装备吗？现在教你数字的另一种写法。是朕很久前从汴梁的异国商人处学来的。大宋境内能看懂的屈指可数。”

　　“识得这套法子，点数加减，乘除再不需要算盘了。正适合云儿来日。”

　　他懵懂问道，“来日？”

　　我笑道，云儿自然以打仗练兵为主，虽然无需精通算数营法，但军中收益，所需粮草兵戎等，粗略计算却是必须学会的，否则假如属下瞒报数字，私吞钱粮，你也看不出来，岂不糟糕？嗯----当然，你爹爹来日应该也会教你，云儿，你可要如今就从九哥这里学些皮毛？

　　他忙不迭点头道，“我先在官家这边学！”说完美滋滋等着我夸他，“勤奋爱学习。”

　　我自是高兴满意，用心教他，岳云聪颖过人，记性又好，学起来并不费力。当夜我见他飞快地在纸张上默写九九乘法表，不禁骄傲想，单这一项算数，如今岳飞便不如儿子----哼，虽然他也是个记忆力极好的人，但现在，此人得空了还在向读书人请教文墨，提高自己修养呢。

　　也是，凭岳飞他的出身，竟然能做出满江红一类的好词，可见天赋和勤奋都有。不过这辈子嘛，岳飞啊岳飞，你灯下苦读的这当口，我可要乘势拐你儿子与我亲厚，远比你早安排他接触机宜文字，你走着瞧吧。

　　顺势，我梦想了一番岳云早早和岳飞分府，与我相携相伴，扫平金国西夏蒙古----史书言及岳飞，便是“岳云之父”！！

　　待回过神来，岳云还在仔细端详自己写下的数字，瞧见案上蜡烛哔啵爆了个灯花儿----我轻柔道，“云儿，可是要歇息了？”

　　他摇摇头，指着3，和8，1和4道，“官家，我觉着此等计数法，有个短处：容易被涂改，就好像现在，一也容易改成十，或者二一般。。”

　　我喜他细致，心中精光一闪，又道，云儿，若要杜绝涂改，朕，还有另外一套私密数字可教你，普天之下，识得的人就更少了。”

　　面对岳云的惊喜，我含笑，施施然在一的下方提笔写了个“壹”，之后个个应对，将要到明代才由朱元璋为反腐反贪所颁布的数字大写，此时便教给了岳云。

　　岳云熟读几遍，惊喜道，官家，我今后与官家报数写信，便用此法可好？

　　我笑道，行啊。云儿，若涉及极其机要的日期，数字，朕还，还独创了一套天书一般的写法。也能教给云儿，普天之下，再无他人能看懂了。

　　----事到如今，教他英文数字也无妨。纵然被泄露了，他人也茫然不知所言，高！实在是高！！

　　见岳云以“官家懂得真多真厉害”的眼神熠熠望着我，我拉起他的手，道，“云儿，九哥让你百忙中，又添了功课。可别累着你了。”

　　岳云笑道，“我觉得九哥教我的东西都有趣极了，比如，这般写1，看起来就像颗小树苗在长呢。”

　　听他又唤我九哥而不自知，我心中甜蜜，见他伏案继续练习辨识，看看水漏便曼声道，“云儿，你在这好好学，朕有些饿了，去找些东西，咱们一块吃了可好？”

　　他专心写字，简单应了。

　　一时三刻之后，我亲自捧着一个大白瓷碗，并两双竹筷子笑盈盈而来。岳云见了，忙起身帮我接过----“哗！”望着碗里的食物，他一下子便起了胃口。

　　花生碎熟芝麻嫩黄瓜萝卜丝儿，与切细的火腿条木耳香菇一道，和细细的面条拌了一大碗，香气四溢。

　　我又拿起盛醋酱的碗碟，倒下去用筷子搅了搅，“行了----唉，朕忘了拿两个碗来分，云儿，咱们就在一处吃吧，反正这碗够大。“

　　说着我就递了一副筷子给岳云。他大方接过，便也学我的模样夹起一箸凉面，边吃边点头。

　　吃了一阵，岳云吞了满口才发现有一根竟弹颤颤牵到对面我的筷子内----有幸分开夹着了同一根长面条。

　　我笑得眼角弯弯，不顾他愣神不知如何是好的功夫，转头使劲一吮，跐溜溜就把那根面从他唇中扯出来，像自动收线般，飞速吞到了自己肚子里。

　　“哈哈，云儿可没抢过朕！”我还若无其事得意道。

　　他皱皱鼻子，竟不服气地也盯着我下箸之处狠夹，想如法炮制。

　　夏夜这么一碗凉面可谓是让人心满意足。他放下筷子，仰头待我用帕子给他擦脸----我捧起他的面颊，轻轻说出了那句酝酿好久的话，“子时过了，六月初五，云儿，生辰快乐。”

　　他先是愣了愣，随即眼眸内，迸发喜悦----欢欣如此汹涌，乌湛湛的瞳仁一圈，都浮了一层水光湿色。

　　“云儿，又长了一岁啊，”我轻轻抚他发髻，“这是九哥看着你过的第三个生辰了，今后，咱们每年今日，都这么相伴好不好？”

　　岳云奋力点头，更伸手，一把反扣住了我的腰，使劲儿，埋身在我胸膛内，活像头也巴不得要独霸我的小兽。

　　我也顺势拍着他的后背，肆意享受这刻的亲密：只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