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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大胜 ...

  •   岳飞再一次对岳云岳雷兄弟两施加了强横无比的影响:他们乖乖跟着父亲回营去照顾祖母,岳云抱着弟弟,在马背上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我。

      流光萤火仍未淡去,我强颜欢笑,冲他挥手告别。直到人马消失在夜色里,我才孑然一人回到帐篷内,含恨一言不发端坐在书案前。

      那枚狼牙吉祥符握在我的手上如此之紧,以至于尖利边缘都刺破了手心,狼的凶残冷血仿佛都随之丝丝缕缕地渗入我的五脏六腑----我哗啦啦将眼前的几案掀翻,困兽一般在帐篷内走来走去。

      接下去的几日,岳云再也没有来我的营帐。李氏卧床不起,能照顾家中女眷的只有婆婆姚氏。岳飞则令岳云看顾岳雷,念书习武又不得半分松懈。我赠给云儿的点心水果,大部分都被岳飞拿走送了人。

      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甚至恶毒地在脑子里臆想了一回岳飞躺在棺木内,面色灰白的死去模样----他死了折磨我的大山就被推翻了。可惜,紧接着闪现的,便是云儿披麻戴孝,撕心裂肺地伏棺恸哭----不!不!怎么舍得让云儿遭受这般打击?他便是皱一皱眉头,我都恨不得竭力抚平,我怎么能,让他失去父亲?

      我惨淡一笑,一切,就像从前那般,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岳飞最终下手。可在心头蔓延的怨恨,如何才能平息?

      到底,终寻了个发泄的茬:王彦在战后,奏请朝廷封赏有功之臣的上书,端端正正放在了我的案头。

      为隐瞒行踪,这东西待我决策后,会继续送往建康,由李纲他们过目,再折返回营。

      我不出意外地就在头一行看见了岳飞的大名。按常理,这一战后,他至少也能升个统领级别。

      指甲深深掐在他的名字下。我冷笑,逼视着案上燃烧的烛火,自己的瞳仁也一般熊熊灼亮。

      哈。先尝一尝,战功被隐匿不报的滋味吧。

      提起朱笔,畅快淋漓地就在岳飞名字那行,重重涂抹,悉数勾销。恨不能化笔为匕,恶狠狠划出血痕来。

      六月端午过后,夏日越发燥热,营地里蝉鸣响亮,鼓舞士气的捷报,也热火朝天传遍朝野。

      韩世忠将兀术逼入黄天荡,两军在水上交锋,金军祭出小船而我军早有准备,结果宋军大胜,兀术只带十余人马,仓惶穿着我方的衣衫才得以突围逃走,此战结束后,鲜血将沿岸边的芦苇都染成了红色。

      梁红玉带着麾下女兵,与丈夫一道偕同作战,舟船来往于刀光箭雨中,击鼓呐喊,不逊须眉。

      战后,韩世忠又向建康朝廷检举揭发了杜充守城不力,掘堤泛滥的恶行。早已被软禁在宅子里的杜充,又被押送狱中。

      于是皇帝赵构大肆表彰,赞韩世忠夫妻为天下楷模。文书随着对西线有功之士的嘉奖,在一个傍晚一并来到了卫州军营。

      营中沸腾。

      投奔王彦而来的义勇们,那些头目傅选、孟德、焦文通等因战功都大大小小封了军阶。王彦本人,赐东京留守司一职,担当重任。高级武官的朱紫官袍,乌纱宝剑,被高高供奉在大案上,荣耀无端。

      惟独岳飞,虽然立下汗马功劳,却并未得到任何升迁,只有一些财物布帛的赏赐----哈哈哈,这恐怕是李纲他们觉得皇帝所为有些不妥,斟酌之后额外补偿的吧?

      熊熊篝火烘托着一派欢欣鼓舞的氛围,我盯着光影交织下,岳飞的脸:火光映得他棱角分明,他伫立在旗杆下眺望主帐内,流光溢彩的锦袍玉带,神色终究有些黯然。

      这就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看你将来还这么对自己的儿子不?哈哈哈,我真恨不得,让你尝一尝云儿受过的种种滋味!

      我眯着眼,心中痛骂,却不妨岳飞极敏锐,抬眼扫来就看到了我满是恶意的眼神,他眉头一皱,抬腿就向我走来。

      “大人。”他略抬手一礼,目光犀利仿佛要看穿我。

      “怎的?岳武经郎认为被亏待,心中愤懑不平了吗?”我尖刻道。

      岳飞摇头,“我等与金人作战,并非为求功名厚禄,无非是想将狗贼赶出大宋,让百姓回到故土,安居乐业。”

      “哦,你倒是挺能标榜自己一心为公。”

      “岳某坦坦荡荡,本就如此。此生只求精忠报国。”

      我转头看向营帐高堂上,赐予王彦的袍服。“岳武经郎,方才你眼神中的渴慕,又是从何而来?”

      他踯躅片刻,肃然道,只因岳某禁不住遐想,若是自己能统御一支精锐队伍,自主决断战略抗击金贼,该是何等畅意,不枉心愿抱负----大人,我听王都统制说,是大人最终拍板,令我率三千骑追击金贼?

      这是要毛遂自荐?

      “岳飞,你来找我,总不至于就是为了说这番话吧?你意欲何为,直说便是。”

      岳飞直截道,“若大人许我全力组建骑兵,与我甲器钱粮,飞定能不负厚恩。”

      我挑眉道,“这事你来求我?”

      “大人位高权重,此事不难办。”

      我冷笑一声,霍然瞧着他清晰道,“岳飞啊岳飞,你可知晓,为何独独你一人,今次只有财帛赏赐?”

      岳飞皱眉,恍惚察觉到了缘故,但他却依旧道“这些财帛已不菲薄,飞正可将它们用于犒赏军士,可谓及时合心。”

      “错!因为,你被官家不喜。”

      “官家九五之尊,竟知我岳飞一个无名之辈?”

      我阴险笑道,“你忘了去年越级上书一事不成?更何况,咱将你在营中的家事悉数告之了官家,官家最厌抛妻弃子之人----”

      话未说完,就被岳飞愤然打断道,“大人为何血口喷人污蔑于我?”

      我摆摆手,“污蔑?咱可只是如实相告。官家却说,刘氏生死不明,你就另结新欢,此为不忠。你竟欲将两个嫡子交由小妾手里照看,此为糊涂睁眼瞎----岳飞你觉着冤枉吗?”

      岳飞气恨不语,虎目熊熊瞪视我。

      我突然心生一计,自顾自继续道,“这样吧,岳武经郎,我十分欣赏你的才干,如今国家多事之秋,儿女私情在国家大事面前,不值一提。若你赶走这李氏,我便一力保荐你----”

      岳飞断然拒绝,气冲冲道,“卑职多谢大人美意!但飞绝不牺牲无辜女子!用这般下作之法,交换前程!!”

      这是我意料之中,瞧岳飞脾气渐涨,我火上浇油道,“你以为那李氏是个什么善茬儿?她所谓的将岳雷视如己出,打的是什么主意你真知道?哼,幸好现在老天爷让她滑了胎,否则就凭你对此女的维护之情,来日将她扶正,认庶子为嫡子的事,岳飞你说你会不会做?到了那时,云儿雷儿又会怎样?莫非,你对旁人说,他们实际是你的养子吗?!”

      岳飞勃然大怒,伸手一指我鼻尖,“你!!”

      我针锋相对,毫不示弱接着道:“这个女人心机之重,你这样的人当然看不出来。就算你认定云儿雷儿也是嫡子,可你管得了你百年之后,她唆使自己的后嗣散布流言?”

      “一派胡言乱语!荒谬荒唐!!”岳飞怒极,横冲冲抬腿就要走----他不屑听我恶毒之言是吗?我索性再不顾忌,挥臂一挡,“慢着!!”

      “岳飞。”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毋庸置疑的恶意,吐出的言辞更加不客气,“你为了这种贱人,几次三番冲撞于我----我是何人?代天子巡察四方军营,肩负重任。你,却为了一个妾室罔顾大局----可见噬色如命,昏头昏脑!”

      这般响亮的羞辱,岳飞再也无法忍受,他暴怒中,竟冲我挥拳要打----我身边的侍卫们见势不妙,蜂拥而上挡住岳飞,抽刀骂道,“大胆!!”

      我冷笑几声,拨开人群毫不畏惧地走到岳飞跟前,“岳飞,你就是为了个女人,为了妾室,对长官无礼,以下犯上。你还觉着冤枉吗?你挥拳啊----若敢打了我,你就瞧瞧会有什么结果吧!!”

      一刻后,王彦面如土色的赶来,磕头请罪。我让人放了被押在地上跪着的岳飞,由他带回去惩戒。

      最好,先要斩首----王彦知我不会要岳飞性命,但姿态嘛,总得做一做不是?反正麾下的那些将领们,会与岳飞求情。

      死罪能免,活罪难逃。那就再打个一百军棍什么的,也让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一轮才对吧?

      哼。可惜啊可惜,以上,我只能瞎想想而已。

      当岳飞被剥去衣物,就要绑缚受杖之时,我又以宽宏大度的姿态,及时传去了话:国家如今最需要能征善战之才,方才与岳武经郎的冲突,只是因为家眷私事,不应动用军法。若以我大宋民法判定,他对我拱手稽礼陪不是,便能恕动手之罪。

      岳飞再不识好歹,今次也勉强吞声咽气,请我见谅。

      瞧着他憋屈又抑郁的脸,我吹一吹茶水,终于大功告成。

      那岳飞的母亲姚氏。她要得知儿子沦落受罚,都是为了李氏的缘故……哈哈,就让我看一看,那老太太能不能容下李氏。就让我等着瞧,岳飞这个大孝子的态度吧!

      次日,岳云听说爹爹与九哥发生争执,爹爹几乎要揍九哥后,主动前来寻我。面对我的万般惊喜,岳云将我塞给他的绿豆糕捏在手中,直直抬起头为岳飞辩护道, “九哥……我爹爹是好人,是英雄。”

      我伸手想搂住他却又顿住,流露出有些受伤的表情,幽幽对他道,“云儿,如此说来……九哥便是坏蛋了?”

      岳云急忙摇头。“不!不!九哥也很好。只是……”他盯着自己的鞋尖,“只是……”

      他毕竟年幼,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道,“和我爹爹不一样罢。”

      我笑了笑,宠溺地点点他鼻尖,岳云并无反感,清澈双瞳依旧照出我的影子。比起前生我与他爹冲突后……

      我又笑了,将岳云搂在臂弯中,垂下眼睑以免情绪流露。

      今生,为博岳云青睐,我就一定不能在他面前进半句岳飞的谗言。还要用宽宏大度的姿态,暗地里反衬一把岳飞。

      所以,我捧着他的面颊,长叹一口气对他道,“云儿,你可与你爹爹说,此回,九哥也懊悔。九哥说错了一些话,也该向你爹爹说一声,对不住。”

      岳云眸光一亮,高兴得使劲点头。

      言辞都是浮云,最关键的是什么?为表姿态,我令王彦将此回战役缴获的金人战马一千二百匹,悉数交由岳飞补充马匹----也就是,肯定了让他独立扩充的权力。

      岳飞此人,只要在国家大义,大是大非至关重要的事情上对了他的脾胃,其他并不记仇。很快,我就收到了岳飞通过儿子传递而来的谢意:他送上军中硬弓一把,请我指点岳云弓箭一二。

      浓荫下,靶场中,常响起岳云清脆的笑声----我正大光明与云儿作伴,呆得乐不思蜀。

      到了六月下旬,李纲再三恳请我回建康,更在密件中提到,蕲州知州甄采剿灭土匪刘忠时,得一女子自称是柔福帝姬,真假如何,他们不敢妄自判断,还请官家速速回朝,试探垂询。

      靠,这就是南宋初年有名的疑案,真假柔福啊。

      在赵构模糊的记忆里,实在是记不清三十四个姐妹中这单独一个的脸。昔年汴梁皇宫中规矩分明,虽为兄妹,但也就是在逢年过节大典的时候,能远远望个轮廓----我可以肯定,绝对没有什么兄妹禁忌□□之恋。

      这般安下心。我便给李纲回复,说自己不日将回建康,又叫他寻找昔日服侍过柔福之母,王贵妃的旧宫人。纵然找不到,我也有办法一举判定柔福真伪----她到底是赵嬛嬛,还是尼姑静善。

      临走之前,我安排姚氏得知李氏此生再无生育可能----她唉声叹气后,对岳飞表达了希望他能多多开枝散叶的愿望。而岳飞,用战事吃紧,无心作想的理由对应。

      最精彩的,就是李氏。她脸色灰败,生生被瓦解了所有萌芽希望----唯一的出路,只剩贴心贴肺地照顾岳飞父子,侍奉婆婆不得半点违逆。于是,她不顾病体,在床上也勉强做女红,给家中每个人都缝制了一双鞋袜。

      哼,姚氏看她贤惠软和,便不会请她滚蛋。岳飞嘛,重情重义也不会干出休弃之事。我就当他们岳家,弄了一个不用花钱的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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