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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番外码死人 ...

  •   番外2

      他没有自己的名字。

      以前是有的,大约是什么狗剩儿二蛋之类的名字,不过他都已经忘记了。

      他已脱胎换骨,早已不是赵家村头那个土的要死的村娃子。他有了新名字,有了新衣服,有了新的父母兄弟。他再也不用啃难吃的窝窝头,他可以随手倒掉以前梦寐以求的鸡汤。

      他将手放在屠杀了全村的那个人手里,笑的极甜。

      那人低下头来,将手指上的血抹在他脸上,笑着下了评语,“这小子绝对是条美人蛇,没准儿祸害半壁江山。”

      他就着她伸出的手在她手心蹭了蹭,学身后那条已经断气的大黄狗的样子。

      他被带回去,放在一群小孩子中间,有男有女。门口有人说,“先开开筋骨吧,我只要三个人。你们知道怎么做。”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他只是拼命捂住脸,让那些刺眼的血色远离自己。七八岁的小孩子其实还没有那么大力气,他们只是昏迷,最后剩下三个人站在。可是门开的时候,掌握他们生死的人却伸手抱起他。

      她说,她杀手够多了,她需要怕死的人。怕死到为了活着一切都可以出卖的人。怕死到只会依从主上的人。

      她让他叫她妁王上。她亲手将他从地狱里救出,给了他第一件锦衣,给了他第一顿美食,给了他名字。

      她许诺他帮他报仇。他们那儿因为“双月重现”的异象便被屠了整个城,接旨带兵便是姒狸帝女,没有妁王的帮助他连见也永远见不到的人。

      他的破出也是妁王拿走的。

      他依旧笑的很甜,历经生死后才发现这是他唯一剩下的东西。他长得美。他还很聪明,聪明地知道他们的主子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忠诚。

      他学得很快。言谈、装扮、歌舞、媚术,以及吃醋。他对妁王身边出现的一切美人展示小兽一般的敌意,甚至不惜忤逆妁王。

      他得到了妁王最大的恩宠。而模仿他的人则却都再也没有出现。他不是最美,却是最会拿捏人心,他不是媚术最好的那个,却能让客人不由自主地说出最深的秘密。妁王有时会沉沉地盯着他,微叹一声,“竟然还真有天生尤物这种东西。”

      他能感觉到妁王的杀意,又在他凑过去舔吻她手指瞬间消散。他得意于自己对于女人的诱惑力,却又从不大意。正如那个人所说,是条冰冷的美人蛇。

      他十四岁那年,同另一个叫做雪馥的听风被捧为帝都双艳。初为霓裳后六幺。霓裳说的是花湮,一身缎子也似的光滑嫩肤,而六幺便是指雪馥柳枝般纤细的腰身,是帝都女人们情愿死在上面的两柄利器。

      妁王让新来的太守在玲珑轩举办赏梅会,想趁机将雪馥送给婵王上,将他送给姒狸帝女,他毕生的仇人。

      他伺候过无数女人,经历过无数调|教,从没有像如此这样紧张。他轻轻地对身边的雪馥说,“据说那个婵王床上很变态,把许多倌儿折磨的不能人道。”

      雪馥依旧一副职业冰山的样子,目光透着鄙视。他有些懊恼,怎么瞬间产生了“让雪馥害怕主动提出交换”这种愚蠢的想法。

      玲珑轩燃了些催|情香,风流官人们饮着饮着就开始露出本性,摸得身边倌儿气喘吁吁。雪馥被安排禅王身边,而他则是伺候那个帝女姒狸。

      所搜集到的消息就是这个帝女最近颇得帝上重视,又好美人。但他有些犹豫要不要主动些,以他的经验确实有些女人虽然外表风流内心却执著地爱一个男子。好吧,他其实也没有多相信这种传说,应该说有些花花大少只是用贪财好色来掩盖自己的宏图大志,好一鸣惊人,他太主动反而不会得这种人的青睐。

      他并没有犹豫多久,因为那个帝女迅速给了他答案。她伸手就抱住了他,把下巴蹭在他脖颈处,嘟囔道,“好漂亮的美人儿。”

      一瞬间,他记起了这个声音。在处处鲜血的那天,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扒开碎石将他抱出,嘟囔道,“好漂亮的美人儿。你想不想活下去?”

      那个女孩不比他大几岁,却穿得极华丽,一双眼睛一直笑眯眯的。早就被吓傻了的瘫在她怀里,磕磕绊绊地说,“求求你别杀我……”她嘟着嘴“喔”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背,在他满心感激就要嚎啕大哭的时候,她转身将他交给身后双手鲜血的女人。

      之后便是厮杀、调|教……

      从死到生,再由生到死。那些所谓的天家人,就这么轻易地掌控着他们的一切,完全没有想过他们的想法。

      他一直以为帝女姒狸只是妁王拿出来让他复仇的幌子,毕竟没有天家人亲自去那么小的地方剿灭,却不曾想竟然真的是她。

      这个女人如今根本没有认出他,她将他搂在怀中,下巴抵在他肩窝中磨蹭。他死死捏住拳头,又拼命让自己放开。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皮肤都溜出一粒粒疙瘩,心跳的声音全场都能听见,就连当初第一次侍奉妁王时都没有这般慌张。

      帝女感觉到了他的僵硬,低头看过来,他才惊醒自己竟然犯了如此大的失误,一头冷汗地松开手刚想说些什么掩饰,她忽嘻嘻一笑,熟练地将他往怀里拉了拉,让他更舒服地靠在怀里,“美人既然困了,就先睡会儿吧。”

      久经调|教的身子竟然不受控制,在各种房具下都可以放松软下来的身子无论如何都僵直着,他慌忙推开她,拿过酒壶为她斟酒。

      她看起来很随和,完全不计较他的失态,依旧笑嘻嘻地看他斟酒,仿佛那是件多么有趣的事情,又仿佛他是个多么让她心仪的美人。

      斟了酒,他稳了稳声音,作幽怨状道,“大人可还记得奴么?”

      “记得。”她一直笑眯眯地,“那时候你一脸土一脸泥,只有本宫慧眼独具一眼看出你是个美人胚子,果然出落得这倾城模样。”

      他手剧烈一抖,洒了自己一身。

      他以换衣为名,几乎是逃离出玲珑轩。迟一刻他担心自己真的控制不住,拿出袖子里那柄小匕首。

      等他再回玲珑轩时,便见到早有另一个倌儿倚在帝女身边,她揽着他笑眯眯地点他的鼻子,“记得啊,那时候你还是个小胖子,只有本宫慧眼独具一眼看出你是个美人胚子……”

      倌儿被她逗得笑软在她怀里。

      他站在一边进退两难,哭笑不得。

      那天帝女匆匆回了宫,并没有带走他。按例他是要领三天三夜禁闭刑罚的,可是妁王赦免了他,甚至允许他侍寝。

      妁王拿了烧红的铁丝点在他点砂处,登时娇嫩的桃花肌发出滋滋声响。他依着平日妁王的爱好低泣求饶,妁王却笑了笑,按得更狠了,微微提了嘴角,“花湮,别忘了你的主子是谁。”

      他知道妁王动了怒,慌忙忍痛下地跪好,不辩一言。妁王伸手抬起他下巴,“花湮,你是本王培养的最成功的听风,真是可惜了。离了你,本王在其他人身上都找不到兴趣了,本王真是舍不得你。”

      他顿时全身冰凉。麻木地由着妁王在他身上动作,然后听到她吩咐将他去势,送去佛庙。

      他用头死死抵着地,抑制住发抖的身体,寻找一切能挽救自己的生机。最后他抬起头来,说他爱上了帝女姒狸,愿意为她死。

      他赌赢了。妁王眯眼打量了他很久,最终放过了他。

      妁王说帝女姒狸极有可能成为太女。她一直觉得帝女姒狸是在装傻,她可以将他送进宫,作为交换,他要探听到姒狸的真面目,以及她的死穴。

      交易对他极其有利,反而让他极为不安。

      帝女姒狸平复三藩,凯旋入京,一路万民簇拥,万众瞩目,封为太女。

      妁王安排他在庆功宴上跳舞。跳完还会在东宫专门跳舞,一边跳一边脱衣服的那种。

      庆功宴太女姒狸没有出现,据说哪个怀孕的夫君不太舒服,已是太女的她全程陪护。东宫那场舞她倒出现了,一边笑嘻嘻看一边喝酒。

      他觉得他能看出太女笑容下隐藏的哀伤,那种哀伤竟让他很是高兴。

      轻纱滑落,圆润的肩头露出,桃花肌在明亮的烛火下越发娇嫩,太女笑眯眯站起身,拉住他的手,“美人,我记得你……”

      他的心突地一跳,还未分清究竟是愤怒还是惊喜,人便被子车侍君抢去。她又笑眯眯地拉住子车君上的手,“美人,我记得你……”

      他清楚地看到子车君上,那个以后成为帝后的男子脸上的表情。怨,恨,怒,悲。他推开她的手,“您当然记得臣侍,臣侍是您亲自娶回的夫郎,亲自揭开的凰帕,自此一生要与您相伴的人,许了一生要您承托的人。三年来日日请安,三年来夜夜相候,您竟然能记得臣侍,还真让臣侍荣幸。”

      他被赶出去之前,只看到太女有些慌地拍了拍子车君上肩膀,笑着说,“别哭啊。不过心里苦的话哭一哭也好,本宫心里也苦,要不陪你一起哭?”

      她的眼角真的泛出了一些泪花,可脸上的表情还是笑嘻嘻的。她其实也还是不过就是个十七八的女孩子,脸上还褪不去的稚嫩。没来由地就让他的心闷痛。

      次日,子车君上被封为帝君。他的任务失败了,断了最后一丝希望,他找了妁王请罪,也再没有辩解。妁王给了他一杯毒酒,算是体面的死法。

      毒酒刚来,圣旨也来了。他被封为美人,侍奉东宫。

      不论有意无意,她又救了他一次。只不过每一次救他,都会把他推往更绝望的境地。他被封为美人,妁王怕他发展自己实力,便对他下了药。恒久的是每月掏心蚀骨的疼,短期的是看妁王心情,大多是疯狂求|欢的药。

      他梳妆打扮后被送入宫,当天就见到了帝女姒狸,她的笑容明显少了很多,不过仍对他扯起一个笑,“美人,我记得你。”

      美人,我记得你。他第一次没有魅惑的笑,只平静地注视着她的双眼,“那么殿下还记得臣侍的名字么?”

      她转了转眼睛,呵呵笑了两声开始赏赐他东西。她的眼睛很黑,转眼睛的动作很可爱,却让他更加闷痛。

      我记得你。既然您这么想记得臣侍,那臣侍就让你记住,用刻骨铭心的方式。

      ——飞絮,断子药。既可断折磨恶心之感、又可强提对厌恶之人的兴致、而且食多不孕,柳街花巷最常用的药。而且,用后原守宫砂处会发紫黑。殿下可以亲身验证。

      太女殿下同晏侍君在温泉那次,他全程候在门外。他听到她笑嘻嘻的声音、冲出来抱住晏侍君的急切、索要侍君的狂躁与哀痛,风月场上他也见过这样的女子,仿佛是与情人的生离死别。

      他一向看不起这样懦弱的女人。所以晏侍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悲伤情绪只匆匆离开时,他胸口塞满的应该是鄙夷吧。他捧着衣物进屋,低头等着太女的迁怒,只听到一句,“你是东宫的人?”

      太女完全没有责怪他,很安静地任由他为她更衣服侍,仿佛刚才痛而绝望的燕好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滴温热的东西落在他手背上,他以为太女哭了,抬头看去才发现竟是她眼角渗的血。

      他跑出去叫御医时,只觉全身僵似木偶,一直到白神医将她眼睛包的严严实实再三嘱咐时,他才觉得自己又开始呼吸。

      他以为他爱上了这个女人。他做了一辈子最坚决也最蠢的决定,将妁王的秘密告诉她。

      无非是夺嫡,争位。她那时候蒙着眼,让人看不到一丝表情,只淡淡笑道,“妁姐姐想要,送给她也无妨。”

      那个月的蛊痛发作的分外厉害,他连拿刀自刎的力气都没有。痛的死去活来时眼前又出现她那张淡漠的脸,那么轻易地就将他用一辈子时间换来的秘密抹掉。他死去活来的苦痛,她连一个正眼都没有施舍。

      就因为一个男人拱手放弃整个江山?!这样懦弱的女人,妁王说的对,她不配!她根本不配!她连做他主子都不配!

      苏贵人小产了。她第一次大怒,直接甩了帝后一个耳光。那天晚上,她在殿外独自呆了一晚上。

      他呈上晏侍君那里搜到的灰烬和竹片——那是晏侍君,她深爱的那个男人偷偷小产的证明。连孩子都不愿给她生,真是报应呢。他恶毒地希望看她痛哭流涕、像温泉那样失态,可她只是安静接过,甚至还有心思对他说,“做的很好,以后去皇家隐卫队吧。”

      安静,漠然。一双乌黑的眼睛看过来,再无笑意。

      他忍不住全身颤抖,想拜伏下去。她又淡淡吩咐他去拿把刀,在那个小木片下刻了一个“太平”。

      天降灾难后,他被帝后拉去募捐,几乎见不到太女。有一次他终于抽空觐见,她却吩咐他给昏迷的晏侍君更衣。那天天特别冷,太女的手伸了几次,也没有握住晏侍君的手,她终于收回手,吩咐再添两个火盆,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追出去,太女等了他一瞬,突然对他说,“如果用了很久都没有得到的东西,就放手吧。”

      一瞬间,他以为她看透了他心中所想,转而又自嘲,她大概在说自己吧。

      心中所想?他微微一笑,如他这般低贱之人,能让她记住自己就不错了。

      只让她记住自己,就耗费掉整个生命啊。死亡来临的时候,他轻声叹息。

      那个传说中你的转世,我亲手杀掉。

      虽然他们都说是假的……虽然这个孩子有可能不是你……

      可是,这样你才能记住曾谋杀你的凶手,记住一个没有自己名字的……我吧?

      如果这样也记不住,那也没办法了。

      我也正好不太想活了而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番外码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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