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桃尔8（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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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落花人立
那是我有生以来，过的最长的一个昼夜。
下巴已被接回，痛也已经麻木，身上的伤结了痂，被柴房里的枯枝杂草刺着，血痂外又全冒出鹌鹑蛋般的肿块。
颈后的血大概又凝住了，我蹭在墙壁抵住木茬磨了磨，那血又开始流。
眼前一阵阵昏暗，不知几时几日。
门口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这都一天了，也没见什么人来。军师也不知怎么想的，是不是要收了里面那个媚货？”
另一个稍老的声音道，“麻婆子你乱说什么！军师说了，这男人身上的媚情欢是跟人参一般贵的东西，只怕是哪里的权贵养的倌儿出逃，咱寨子里哪惹得起县令以上的官啊。怕追兵就在后面，且等着看看。”
“知道了，等天黑了没人来咱就乐呵乐呵，完了扔到后山狼窝里，保证干净利索……啊哟你打我干嘛！”
“告诉你别动里面的人啊。军师方才还夸他聪明、狠毒又抗的住事，调、教几日绝对是个厉害角儿，看样子有收了他的意思……”
声音戛然而止，随后换为极恭敬而心虚的一声“军师！”
门被打开，戴虎皮帽子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蹲在我面前打量，伸手拨了下我颈后的断木，“丢你到柴房倒是丢错了，这么粗的木头都能啃出个尖然后扎自己，对自己都这么狠，难怪说最毒男人心。”
“以为死了，老娘们就不能玩你了？”她阴阴笑着，“寨子里的畜生要不要试一试啊？”
我意识尚清，不禁浑身发抖，“你！你不是人！”
她盯着我，忽然大笑，“人？做人有什么好？生老病死，阴谋权术，哪里如畜生痛快！”
我死死瞪着她，大约快到大限，明明流了很多血却还很清醒。
“我、我妻主有钱，可以给你钱。”我慌不择言，便看到那双蛇般的眼睛盯住了我。
“我倒错看了你，还以为是个人物，竟也说这么幼稚的话。你都被强人掳过了，哪个女人还会要你？”
哪个女人还会要你。
脑子的血冲了上来，我再想不明白任何问题，只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她撞倒在地，自己往外爬，哭喊着王上。
一道厉风贴着我的头皮擦过，大约是门外阻挠我的强人，我犹是不管不顾往前爬。混乱中竟有掌声响起，“王姐你太牛了！那个女人被你钉在墙上了，啧啧。”
王姐？
耳朵大约出现幻听了，我恍惚抬头。
幼时听爹爹说，人死时，阎王娘娘会满足他最后一个愿望，如今我真的看到婵王上，自那道门外飞奔而来。
开始是极远的，转眼便到了眼前，她站在我面前，没有任何动作，良久才蹲下身伸手探了探我的鼻息。
她的手似乎有些抖，探鼻息的时候不时碰到我的鼻尖，很凉。
她似乎在说，本王来晚了。
似乎有水落在我的脸上，凉冰冰的。滚过我的脸颊，落在地上，发出极轻微、却极清晰的碎裂声。
不晚。
王上，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
临死能再见，已是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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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王锦貊揉着手腕，一脚踢在地上的桃尔身上，“别装死，给老娘起来！”
桃尔不动，白昔衣抢上来，“王上，他本来没死，被你踢死了。”
婵王唰的把弓箭拔出来，帝女姒狸慌忙将白昔衣抢在怀里，“射那个虎皮帽子！都是她！”
于是婵王嗖嗖八箭将师爷定成个大大的人字挂在墙上。
跟随来的苏王感叹道，“攻心为上，王上留此强人一命，当真仁义无双。”
婵王冷飕飕地瞟了苏王一眼，“她摸了我的人，我留着她丢到窑子里去，让她挨遍万人摸。”
苏王擦擦冷汗，“小惩大诫，收编的义军总要压一压风头的，王上不仅仁义无双，还智勇双全。”
婵王摸着下巴，“雪馥，你先来。”
雪馥蹲墙角哭，“王上，臣侍错了，臣侍真的只是一不小心没有看住而已……”
婵王继续摸着下巴，“再找些罗爹爹这样深闺寂寞的老男人来……”
罗爹爹跟着蹲墙角哭，“你这个不孝女，老身真的只是想试试，侧王君对王上是真心，还是爱钱财地位，才放他离府折挫一下的，谁知道他想起来千里迢迢寻妻啊……
“找点像狸皇女这样精力充沛最爱虐玩的变态女人……”
“王姐，我一直跟你在苏地……躺着都中弹啊……”
“最后行幽闭之刑，将牢房陶馥那样的犯人配给她……”
远在帝都牢房的陶馥怒指，“王上，你明明说，上交了苏王意图谋反的证据，一个月后释放我们到边疆的……”
婵王回眸，“苏王上，你刚才说到哪儿了……仁义无双？”
苏王扫了一眼人满为患的墙角，默默地挤进去蹲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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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清一十九年，藩王动乱。帝上病重，令太女姒狸主持大局。历时三年，削去苏、北宫、子车三处藩地，设郡县，为六部统令。
藩王或死或囚，太女失明，婵王失踪于乱军中。
一日一日，竟已过了三年，我再也没见到粟衣，只听闻他嫁为人夫。那日苏地山上就如一场噩梦。
噩梦的最后，却是一只微微颤抖的手，轻轻触碰着我的鼻尖。
她声音依旧很淡漠，“本王等会来看你。”
再次醒来，身边只有雪侍人和侍奉王上的念衾。雪侍人说白神医救了我，王上同太女要事在身先行离去，将我送回到先前城郊的那个院落。
日里浣衣针黹，夜里以花酿酒，数着桃树日渐长成。
罗爹爹送了无数衣物珍宝，我推脱不受，他只笑着说，“老身老了，管不了这么多。陶公子想为家里好，拿了藩王的书信，免了全家死刑流放在外。侧王君是想为王上好，自然就是老身的侧王君。”
他突然对我行了大礼，我慌忙去扶，罗爹爹又道，“那时京中多是非，本想让侧王君出来避避风头，二者说实话老身也看不起侧王君的出身，想送走了了事，谁想侧王君对王上倒真心的很……”
他临走时，说侧王君节哀。
我立在院中，久久不语。她说，她会回来看我，我相信她。
院落的桃花已长成桃树，开了一年又一年如锦繁花。
王上始终没来看我。
又是三年，桃花开了败，败了开。我挑了个天光明媚的午后，将埋在桃树下的那坛桃花酒挖出，抱着它在藤椅上午睡。
你最喜欢的就是桃花酒是不是……
那日七皇子宴请，就是这桃花酒。你喝了那么多，都醉了，像个孩子呢……
你记不记得，你说，你就叫桃尔吧。我无尔诈，尔无我虞。
突然酒坛一颤，泥封被厉风豁开一个口子。
我回头，便看到那人斜倚在门前把玩一个箭簇，一振袍袖，身上的花瓣抖落一地，“喂，拿过来给本王喝。”
桃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我的眼泪便顺着泥封上的口子流入酒里。
“脏死了，去找罗爹爹领十罚棍……啊你、你……你大胆！”
我扑到她身上紧紧抱住，酒坛摔碎在地，漫天都是花酒香的缱绻旖旎。
我无尔诈，尔无我虞。我就知道，她永远不会骗我。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桃尔8（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