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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水深火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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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已是初秋,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围猎之时。顺治和皇后、众妃在大批随从和亲贵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去往木兰围场。已封了亲王的博果尔自然要带着福晋随御驾一同去猎场。
这些日子以来,博果尔对宛如始终不理不睬,再不像从前那般体贴关怀。取而代之的是丫鬟仆妇寸步不离的跟随着宛如,明为随侍实为监禁。博果尔心中有恨,敢怒又不敢言,每每散朝回来,见到宛如便郁闷难受,时常恶语相向。直到随行去围猎,宛如才得以踏出襄亲王府。
安亲王福晋去帐篷中探望,见宛如瘦削可怜,叹息道:“妹妹,怎么才一个月不见,就瘦了这么多?”宛如眼中含泪,摇了摇头。安郡王福晋见帐中几名丫鬟仆妇举止有异,心知她们是有心监视,便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福晋有话要说。”
见那几个丫鬟仆妇不肯下去,似乎面有难色,安郡王福晋心中不悦:“叫你们出去便出去。难不成青天白日的,我堂堂安亲王福晋会拐带了你们福晋不成,出了什么事我担着。”丫鬟们这才退到帐外。
安亲王福晋道:“怎么会如此呢,博果尔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谣言?”宛如道:“王爷那一日散朝回来,看到了我胡乱抄写的一首诗便大发雷霆。原本……也怪他不得………”她低下头以帕拭泪。安亲王福晋道:“博果尔是小孩心性,但也不该把你当犯人似的囚禁。”宛如泣而不语。
安亲王福晋见她雪白的手臂上似有瘀痕,忙拉过她的手去看,惊道:“怎么还动了手?这个混帐小子。”宛如缩回手去,含泪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的,与王爷无干。姐姐万不可告诉旁人,否则我可……”她哽咽着。
安亲王福晋又是气恼又是担心,半晌才道:“妹妹,你这样忍气吞声终不是办法。哪一日我去和太妃说说,我素日与她相厚,但愿她能明理。”安亲王福晋走的时候,远远望见博果尔策马回营,便悄悄从另一侧离去,以免横生枝节。
安亲王福晋回到自己帐篷中,安亲王已备好两匹马,向她道:“我挑了两匹最好的马,待会儿咱们一同随皇上猎鹿去。”安郡王福晋没有言语,安亲王问:“怎么样,襄亲王福晋她没事吧?”安亲王福晋道:“整个京师都传的风风雨雨,博果尔回来能对她好么。弄了一大堆丫头婆子监视她,平时不得出府一步,现在连帐篷也不许出。还——”
她叹口气忍住了,怕万一把博果尔打福晋的事传了出去,传到皇帝耳朵里会天下大乱。安亲王摇摇头,若有所思道:“也是意料中的事。只不过此乃家事,旁人爱莫能助,无法插手。”“谁说不是呢。”夫妇俩心里都替宛如担心。
另一方面,皇后出人意料的没有随顺治出猎,代替她的是地位不高的谨贵人。众人见顺治面色不豫,也不敢多问。号角声起,数百匹马一同飞奔,一时间尘土飞扬,漫漫无际。博果尔也随猎,同简亲王济度、巽亲王常阿岱等人在一处。女眷不参与狩猎,便落在他们后边。
谨贵人道:“怎么这几日都见不着襄亲王福晋?”安亲王福晋道:“贵人岂不是明知故问。襄亲王在,怎么能放她出来。”谨贵人对襄王府中的事也有耳闻,喃喃低语道:“她在襄王府中被监禁,殊不知宫里那一位更是度日如年,茶饭不思,叫人看着好生心酸。”安亲王福晋听她话中有话,追问道:“贵人说的可是皇上?”
谨贵人叹口气,向四处看看,见四下无人,才放心道:“正是呢。我问过了,皇上对襄亲王福晋眷恋有加。本以为围猎时能见上一面,谁知一直也没有机会。”安亲王福晋揣度着她的话语,试探道:“这事原不该我多管,可眼见襄王福晋受苦,皇上也郁郁寡欢,我心中十分想帮他们,可又不知怎么帮才不是大逆不道。”
谨贵人眉头一锁:“福晋是想安排他们见一面?这恐怕不易。”安亲王福晋顺水推舟道:“贵人心地善良,既有心成全何愁无法相帮。”谨贵人不解的望着她:“我是个愚人,有什么话福晋请示下,我照您的话去做。您也不必担心我居心不良,我是事事向着皇上的,只要他高兴,叫我做什么都行。”安亲王福晋听她说的挚诚,交代了她几句。
不一会儿,安亲王福晋策马追上顺治和安亲王一行人,行至顺治坐骑一侧,道:“皇上,奴婢有要事禀报。”顺治转过身,牵住马:“堂嫂不愧是女中豪杰,马术竟不在堂兄之下。”
安亲王福晋顾不上谦虚,悄声道:“皇上,谨贵人不慎坠马,请您回营去看看吧。”顺治皱皱眉道:“坠马?唉,早知道她不是这块料,偏要赶鸭子上架。她没什么大碍吧?”安亲王福晋道:“您回去便知。”
她语带笑意,顺治不禁有些纳闷,吩咐了随猎的众人几句,便带着几个侍卫策马回营,行至谨贵人帐篷外下马,见帐外既无宫女太监侍候着也无侍卫保护,很是意外。
他让随行的侍卫在帐外等候,掀开帐帘一看更是吃惊,帐中床榻上无人。然而最令他不敢相信的是,帐中站立着一个身着素色衣衫的女子,看身形不似谨贵人,倒似宛如。
宛如听闻谨贵人不慎坠马,前来问安,进帐却不见人,刚要退下见一身铠甲的顺治进帐来,顿时明白这是有人刻意巧作安排。
顺治多日不见她,乍见之下不禁又惊又喜,只见她身着月白色夹衫,外面罩了件长长的、镶了雪白毛边的淡紫色绸缎马甲,领口和衫子的下摆都滚着银丝点缀的绣花边。
她浑身几乎没有什么金银珍宝之类的华丽饰物,却绰约多姿、淡雅飘逸如仙,和宫中平日见到的雍容华贵的妃嫔们大不相同,此时虽然脸色苍白,秀眉若蹙,更显得清雅绝俗,姿容秀丽无比。
顺治半晌才回过神来,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道:“你……你怎么不去骑马?”宛如道:“奴婢不精于骑射之道。”沉默了一会儿,两人都找不着真正想说的话。“这些天,你过的好不好?”顺治打破沉默。宛如道:“托陛下洪福,府中上下都好。”“博果尔呢?他有没有为难你?”顺治对这一点很是关切。“没有。”宛如淡定的回答。
“没有?没有的话他怎么整日不让你出来,把你囚禁在帐篷里?宛如,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顺治走到她面前凝望着她。宛如往后一退,跪下求道:“皇上,请您别再说这样的话。奴婢何德何能,您如此费心。奴婢一人荣辱事小,您的名誉受损事大。”
顺治深吸一口气,往前逼近她:“名誉是什么,朕才不在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朕之所以这样日复一日的饱受煎熬,全是因为考虑到你的心情。”宛如忙叩首:“您这样说,奴婢惟有一死。”
顺治俯下身去,蹲在她面前,沉痛道:“你既然感知了我的情意,为何又要说这么说?你在怪我逼你吗?”他从怀中掏出宛如亲手所书的诗稿,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宛如心痛不能言语,眼泪纷纷下落,窘迫不堪。
顺治伸手轻抚她雪白柔嫩的脸颊,点点泪光让他既心碎又如痴如醉。霎时间,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帝王,在她面前,他只是一个苦恋着她的再平凡不过的少年,和所有陷入热恋的情人一样,只要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什么身份地位名誉威望统统都可以忘却。
宛如幽怨的看着他,眼神中包含着种种复杂的情绪。“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她终于痛极生怨。
顺治不解道:“当初如何,今日又如何?”宛如放下矜持,凄然道:“当初奴婢也是备选的秀女,几次筛选均名列前茅。原本以为有福进宫伴君,谁知,您的一道圣旨就把奴婢许给了您的弟弟博果尔。如今奴婢再不是未嫁之身,您和我咫尺天涯、失之交臂,如何能为一己之私连累您背上不义的骂名,也使奴婢自己陷入不忠的境地。”
顺治听她之言大有怨意,忙解释:“那不是我下的旨,是皇额娘和叔王。宛如,你我相逢不和时宜,然而此时再说这样的话,你叫我情何以堪。我说过,我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我不管旁人怎么议论。”
说到动情处,他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宛如因为哭泣而发抖的身躯,激动道:“我不在乎那些人说我失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必要时,甚至包括皇位。宛如,你答应我,给我一句话,我可以为了你得罪全天下的人。”
宛如猛然退开他,道:“您不该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不该由一国之君口中说出来。您的话不仅愧对您的祖先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社稷,更愧对饱受征战之苦的黎民百姓。您这样为了一个女人意志消沉,不仅仅宗亲们会耻笑您,就连我也会轻视您。”顺治没想到一向柔弱她会发这么大的火,愣了愣神,随即站起来。
宛如也跟着站起来,委婉道:“请恕奴婢言语不敬,而奴婢之言句句发自肺腑。您的痛苦奴婢感同身受,奴婢何尝不知两情相悦而不能相守是何等折磨。”她望着顺治,两人四目交望,眼中均泫然有泪。“您和奴婢今生注定无缘,何苦自欺而又欺人,唯求来生……”宛如愁苦不堪,哽咽着。顺治正待发话,忽然有人掀帘进帐。
来人不是别人,却是皇后。皇后本怒冲冲而来,见此情景,不怒反笑:“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想不到这里还有如此好戏。”宛如脸色更加苍白,向皇后行了个礼,边拭泪边匆匆退出帐篷外。谨贵人也跟进帐来,脸色惶恐不安。
皇后见顺治闷然不乐,神情黯然失落,眼角似有泪痕,心中妒意顿生,指桑骂槐道:“花束子,你的胆子够大的,居然敢骑我的马。我看你是要反了天,如今连这种下三滥的勾当都敢做,你还要脸不要。”谨贵人吓的面色如土,不敢言语。
顺治知道皇后借题发挥,明为骂谨贵人实则是骂宛如,心中恼火但仍沉住气道:“你少在那里大呼小叫的,难道你不骑马,别人便也骑不得?花束子的马是我赏给她骑的,好马也得有好主子来骑。”说完,他掀开帐帘回自己的帐殿。
襄亲王福晋和顺治私下见面的事,虽知道的人不多,难免有人走漏风声。博果尔略有耳闻,虽不能确定,还是带着宛如提前离开围场回京。顺治不好多问,只得隐忍。
是夜,顺治在帐殿中辗转反侧,便叫小太监耷拉吴去传谨贵人。谨贵人进帐殿后,见皇帝眉头不展,心里一怯。顺治坐在御案旁,手拿书卷,心不在焉的看着。“皇上,唤臣妾来有什么事?”谨贵人怯生生的问。顺治打量了她一下,温和道:“你坐吧,朕有事问你。”谨贵人四顾一遍,并无坐椅,只得坐在御案边的羊毛毯上。
顺治挑了挑灯心,周围静悄悄无声,夜深之后颇有些凉意。“今日之事是谁的主意?”顺治开门见山的问。“您指的是……”谨贵人一见到顺治锐利的目光心里就发怵,吞吞吐吐道:“是……是安亲王福晋。”顺治心中早有七分底,听她这么一说,更加确信。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又夹在里面干什么?”顺治叹息着说。谨贵人道:“安亲王福晋说不忍心看您和襄亲王福晋一同受苦。她想帮你们,所以安排您和襄亲王福晋见一面。怕别人起疑心,便选在臣妾帐中,只是没想到皇后会去。”顺治起身踱了两步,道:“可如今事情变成这样,违背了堂嫂和你的本意。朕更担心博果尔回去会迁怒他福晋。”他烦恼的坐立不安。
谨贵人站起来道:“安亲王福晋和臣妾本无恶意,却是好心办了坏事。襄亲王福晋回去只怕又要受苦。她也真够可怜的,鄂硕将军最疼这个女儿,要是知道女儿挨了鞭子,不知会怎样心疼法。”她眼圈一红,声音也含糊起来。
然而,她更没料到的是顺治此时的表情,他的脸色铁青,不知是愤怒还是痛心。只见他伸手捂着胸口,双目紧闭,复又睁开,瞪着谨贵人道:“你刚才说什么,博果尔对她动了鞭子?”
谨贵人含泪点点头道:“是臣妾宫里的婢女翡翠听襄王福晋的侍女说的。大概在十多天之前,襄亲王下朝回府,不知为了什么事大发雷霆,打了福晋,要不是太妃及时劝阻,福晋只怕更要遭殃。就连鄂硕将军去襄王府,也没看到女儿。侍女说襄亲王把福晋陪嫁过去的书全烧了,还派人整日整夜的看着福晋,不许她出府。福晋身上的伤痕到现在还没有全好。”
顺治听到心上人居然受到如此虐待,心疼的整颗心都要碎了。他随手抓起马鞭,狠狠的摔下去,劈着案几,怒吼道:“他怎么下得去手!博果尔,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怎么下得了手……”谨贵人见顺治像疯了似的甩着鞭子,心知他心痛过甚,不敢去劝,又怕他气愤过度伤及身体。
“皇上,您息怒,夜深了。”谨贵人有些惶恐的说。顺治发泄完之后,坐到地上,悲愤不能自已,抱着头哭泣起来。谨贵人跪到他身边,不知该如何是好。顺治心力交瘁,困顿不堪,无助的抬起头仰望着帐顶,缓缓道:“朕该怎么办呀!花束子,你告诉朕,朕能怎么办?”
谨贵人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听他喃喃自语,劝道:“您没有办法,即使您是天子,您也管不了这件事。”顺治像个孩子似的抽泣着,喃喃的:“我该怎么办,宛如,是我害了你。”一提到宛如这个名字,顺治觉得心头剧痛不能忍,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躺到床榻上,仰面朝天。
自从他亲政以来,遇到朝野内外种种复杂的情势,总能一一化解,像这般令他为难的局面还是头一次。其实他心中最大的顾虑还是来自于皇太后。从登基的那天起就是母亲辅佐他,偌大的深宫里母子俩相依为命,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和难关,可就是在婚姻这件事上,母子俩始终不是一条心。
顺治知道也能理解母亲亲善蒙古的良苦用心,可为什么非要用他的婚姻和幸福作赌注,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他虽然贵为天子,但也和寻常百姓一样渴望在婚姻中遇到真正的知己,而皇后显然不能令他感到满意。即便是曾经宠爱过的三阿哥的生母佟妃,也没有让他有知己之感。
只有宛如,遇到她之后,他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兰心慧质的女子。她是那么与众不同,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能让周围的人如沐春风,眉眼间的温柔令人难以忘怀。单论美貌,皇后和佟妃都不在她之下,可就是谁都没有她那种清雅高华的气度,仿佛江南水乡最美的风景。
她的才情令他惊叹,而她对他亲近汉臣、锐意革新、以德治天下的做法的深深理解,则是最令他倾心之处。如此红颜知己,为什么偏偏情深缘浅,让他对她只能隔山望月、雾里看花。纵然是君临天下的少年天子,他也不过才十九岁,正是满腹雄心和憧憬的时候。然而对于姻缘这样的事,却不是一道圣旨就能解决的。
他睡着之后,谨贵人听他梦呓中不断重复着:“博果尔,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宛如……”,心里很不是滋味,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叹息了一夜。
次日,顺治一行数千人从围场返京。皇后嫌一人乘马车太闷,特命淑妃、谨贵人和她同乘一辆凤舆。即便是出行在外,她也不肯将就,服饰用具仍和宫中日常所用一样。
手里握着个金胎珐琅小碗,皇后嘴角轻扬,幸灾乐祸道:“这回那个狐媚子回去死定了,博果尔不会轻饶了她的。要是在我们科尔沁,哪家的女人做出这种没廉耻的事,即使不用马活活拖死也是要吃鞭子的。”淑妃道:“就怕事情闹大了被皇上知道,又要天翻地覆。”
皇后得意道:“他知道了又能怎样,管天管地管不了别人打老婆,看他如何收场。”谨贵人幽幽道:“皇上已经知道了。”“知道了?谁告诉他的,不是你又多嘴了吧!”皇后向谨贵人撇撇嘴。谨贵人低头道:“是皇上问我的,我哪敢隐瞒。”
皇后哼了一声,“你这回马屁拍在马脚上,万一那狐媚子有个三长两短,皇上迁怒于你,杀了你也说不定。”淑妃关切道:“皇上听说襄亲王福晋挨打后有什么反应?他是不是……很难过?”
谨贵人努努嘴,压低声音道:“皇上都气哭了,哭得可伤心了,像小孩似的,还说要杀了襄亲王。睡着了还哭呢,宛如宛如的喊了一夜。”皇后听了这话柳眉倒竖,嫉恨万分。
淑妃倒是羡慕的很,自言自语道:“宛如,那不是襄亲王福晋的名字。皇上当真连梦里都叫着她的名字?”谨贵人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是真的,我都听见了。我进宫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皇上哭得那么伤心,气得连御案都劈了。皇后,皇上会不会真杀襄亲王?我看他可真气得不轻。”
皇后气呼呼的扯着手帕,怒道:“他那哪是气哭的,根本就是心疼那个狐媚子心疼的要命。要是换成咱们三个,别说挨了打,就算挨了刀子,人家也不会流一滴眼泪。”她顿了顿,恨恨道:“杀博果尔,没那么便宜的事。自个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要杀人泄愤,太后和太妃可不会袖手旁观,哪有杀自己亲弟弟的道理。”
淑妃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顺治和一干亲贵骑在马上。顺治的表情尤其肃穆,眼睛微微红肿,可见谨贵人所言非虚,不由得轻声道:“皇上是大有主意的人,就算他真要杀襄亲王,谁又能把他怎样,他照样是皇帝。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后听到这话,默然无语。其实她也知道淑妃的话不无几分道理,只是心中虽有此想,嘴上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
谨贵人忽道:“皇上不会杀襄亲王。”其他两人吃惊的看着她,谨贵人道:“我也是才想到的。皇上真想杀襄亲王的话又何必调他回京,还封了亲王,在多伦杀他岂不是更容易些。皇上对这件事只是特别伤心而已,觉得对不起襄亲王福晋,说杀人只是一时气话。等气消了,也就不会再说了。”
淑妃遥望着车窗外顺治疲倦的面容,感慨道:“是啊,皇上伤心的是自己对这件事无能为力,他无法出面去保护他心爱的人,更无法指责襄亲王。只能眼睁睁看着襄亲王福晋受苦,这才是让皇上最痛苦的事情。”
淑妃和谨贵人深深叹息着。皇后心里翻江倒海,想到自己嫁过来快三年了,何时曾得顺治的片语温存,而如今为了另一个女人他却柔肠百结、日思夜想,嫉妒之余也不免生出淡淡的悲哀来。
“你俩干嘛呢,一搭一唱的,存心找气是不是?”皇后烦闷之余,迁怒另外两人。淑妃和谨贵人暗中对视一眼,知道她是刀子嘴,不和她争。
顺治心事重重的骑在马上,神情颇为沮丧。安亲王骑马随驾,安慰道:“皇上,您别太担心了。臣的福晋已经先行赶往襄王府去见太妃,请太妃出面阻止博果尔做傻事。”顺治颓然道:“管得了这次能管得了下次吗?我看我是得拿定主意了。”
安亲王忙道:“您千万不能操之过急,只怕一个考虑不周,博果尔那火爆性子会令玉石俱焚。真到了那一天,您追悔莫及。臣的福晋这回做了不该做的错事,臣已经训斥过她了。至于襄王府的事,您放宽心,臣的福晋和太妃素日亲厚,她会劝太妃看清事情的厉害关系,不会让博果尔胡来的。就算臣的福晋帮不上忙,还有简亲王在,博果尔平时最听他的话。他出面,博果尔不会一意孤行的。”
顺治叹口气:“济度和朕平日就不怎么投缘,再加上他又是佟妃的表舅,他怎么会不明不白搅这趟浑水,他不幸灾乐祸就算不错了。”安亲王道:“就算他本人不愿意去,叔王叫他去他还能不去?济度一向最维护博果尔,他要不去劝才是不对的。”顺治苦笑道:“怎么连叔王也知道了,看来这次的事闹的不小。大概多事之秋是在所难免了。”一路上,顺治愀然不乐,安亲王也就不再多言。
宛如此时已身在京中襄王府,博果尔倒也没像旁人料想的那样大动干戈,只是着人监禁了宛如。宛如独守空闺,除了府中丫鬟不时来送点心茶水,一天之中,她谁也没见着。
香雪见宛如坐在窗前如泥塑木雕般,心中不忍,劝道:“格格,您到炕上歇会吧,自个儿身子要紧。”宛如没有动,呆坐不语。香雪又道:“安亲王福晋来了,在太妃房里。您放心吧,王爷不会像上次那样大发脾气的。”宛如仍是没应声,香雪叹口气就退了出去。
晚上,她坐在灯下,想起自己年迈的父亲,想起远嫁的姐姐思雅以及去世多年的母亲,不由得越想越悲,泪珠一颗颗落在衣襟上。直到博果尔撞开门进来,她一惊之下,才站了起来。博果尔显然是喝了酒,脸色难看的吓人。宛如本能的向后退,却被博果尔一把抓住衣襟。
“王爷……您放开我……”宛如无力的挣扎着,害怕的声音都变了。博果尔冷笑道:“怎么,我连自己老婆都碰不得。还是你攀上了高枝,瞧不起我这小小的亲王。”他用力去捏宛如的下巴。
宛如又惊又痛,眼泪簌簌下落,求道:“您放了我吧,您放开我……”博果尔猛的把她推到一边,见她扑倒在地,心痛的吼道:“我哪一点不如他,你告诉我,我哪一点比不上他。就因为他是皇帝是哥哥,就可以如此欺人太甚?”
他见宛如坐在地上哭泣,心中更怒,一把把她柔弱的身躯抓起来,狠狠的抓着她肩胛摇晃:“你说话呀,怎么不说话。我博果尔哪一点对不起你了,你嫁过来这两年我可曾有一日对你不周?你居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宛如被他摇晃的快要散了架,心里又十分愧疚,喃喃道:“是我对不起您,您饶了我吧,我再不配做您的福晋。”
听了这话,博果尔更气得发疯,吼道:“不行,你以为我会这么便宜了你们这对奸夫□□。我就是杀了你,也不会把你送给他。他处处比我强,事事占上风,现在连我的女人也要夺走,我不能容忍他这么做。”他甩手打了宛如一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牙齿松动,血顺着嘴角往下流,宛如踉跄着摔倒在炕边,头碰到了炕角,顿时肿了起来。
博果尔上前一步,她恐惧的缩在炕边瑟瑟发抖。博果尔勾着她的下巴道:“你别怪我无情,只怪你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任凭他是皇帝,也管不到我家里来,我要他眼看着你却得不到你!哈哈——哈哈——我要让你痛苦,福临……就像你带给我的痛苦……哈哈……你等着瞧吧,我要亲手揉碎你心上的花……哈哈……”博果尔又哭又笑,几近疯狂。宛如以泪洗面,忍受着她丈夫的折磨。
第二天,她醒来时发现自己仍缩在炕边上,博果尔早已不知去向。低头一看,她身上盖着的衣服正是博果尔的披风,心里顿时痛如刀割。她勉强爬起来躺到炕上,只觉头重脚轻,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而此时,顺治一行人已经行至京师正阳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