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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见恨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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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第一次见到顺治皇帝,是在慈宁宫的暖阁里。她的婆婆懿靖太妃带她去拜见圣母皇太后,那个精明威严的蒙古女人,让她莫可逼视。
皇太后倚在黄花梨木软榻上,打量着年轻的宛如,赞道:“这孩子出挑的越发好了,比当年选秀女时还要灵秀,晚一辈的孩子里就属她长得俊俏。”太妃听了心里得意,嘴上却要谦恭着:“皇太后过奖啦,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皇太后淡淡一笑,道:“这就要怪你这个当婆婆的,老是把人家圈在家里。小孩子嘛,就算成了亲也是小孩子。以后常带她进宫来玩,这孩子温顺贤淑的样子特别中我的意。做女人哪,就是要本份。”太妃点头道:“您说的是。”
“说了半天,我还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呀?”太后问宛如。宛如温声道:“小名叫宛如。”“宛如,这名字好,听起来顺耳,倒像个汉人的名字。”太后若有所思。
“皇上驾到——”都太监吴良辅尖锐的声音传了进来。宛如心里一怯,不知是不是该退避一下。太后道:“你们坐吧,都是自家人,不妨事。”顺治进到暖阁时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有客在。他刚从前朝过来,身着朝冠朝服、绣金龙袍和花纹复杂的山海日月团龙褂,尤其显得身长玉立,威严庄重。
“儿臣参见皇额娘,给皇额娘请安,给太妃请安。”顺治拜过太后又向太妃施了个礼,太妃忙站起来还礼。“奴婢董鄂氏参见皇上。”宛如躬身下拜,始终不敢抬头。“免礼吧。”顺治坐到榻上,宛如这才敢坐回座位,怯怯的垂着头。
“你不认识她吧,她就是博果尔的媳妇。”太后道。顺治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宛如,点头道:“朕想起来了,是鄂硕的女儿,郑亲王给保的媒。”太后招呼宛如过去,拉着她的手:“瞧瞧,这孩子的品貌可不是万里挑一的,也不知博果尔几世修来的福。比我那个任性的侄女儿娜依可强的太多了。皇帝,你说呢?”
顺治一想起皇后就是一肚子的气,因此听太后提到她也没有说什么。“要是论性情,佟妃就不错。”太妃笑嘻嘻道。太后轻轻哼了一声,道:“姐姐多日不在宫里恐怕不知道,这佟妃呀,可是一肚子的心眼儿。若论心计,佟妃可不是省油的灯啊。”太妃碰了个软钉子,讷讷的没趣起来。
“论智谋谁也比不上太后,先帝曾说您是后宫第一谋士,若是男子,左丞右相也当得。我额娘是个老实人。”宛如不忍见自己婆婆受窘,便替她辩解了一句。倒是这一句话,让顺治注意到她,心想好伶俐的一张巧嘴,明扬实抑,又让人挑不出错儿来,不禁在心里暗暗一笑。
太后岂有听不出来之理,笑道:“呦,到底是娘儿俩!”宛如情知自己一时急躁,说了不该说的话,忙下拜道:“奴婢一时失言,请太后恕罪。”太后拉她起来道:“你替你婆婆争面子何罪之有,起来吧。”宛如这才红着脸,悄立一旁不语。一抬眼,正撞上顺治含笑的目光,忙低下头垂着眼帘。
京城的春天总是到了三月初才有一点影子,紫禁城里的御花园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姹紫嫣红的仙境。那个春天阳光暧昧的午后,有风,淡青色的天,翩然的蝴蝶。宛如跟在皇太后、太妃和几位妃嫔身后,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沿着花园的曲径悠然前行。
偶尔有一枝两枝不甘寂寞的花缀落她的衣襟。远近高低的花树在绿意盎然中灿若云霞,又一朵桃花落在她襟上,她把那朵花托在手心。粉红的花瓣、嫩黄的花蕊、淡绿的花萼,那么清新自然,她看得出神,以至于回过神来时,皇帝已经走到她面前。
宛如一惊之下红着脸下拜道:“奴婢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恕罪。”“你手里的是什么?”顺治饶有兴趣的问。宛如不敢抬头,从身后伸出手来摊开手掌,雪白的手里托着一朵粉红的桃花。随即,她羞怯的缩回手去。“吴良辅说这附近有株海棠开得好,你和朕一同去看看如何?”顺治道。宛如犹豫片刻,还是禁不住好奇心跟着去了。
这是一株年逾百年的海棠花树,开满了艳丽的花朵,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这样好的海棠,朕在关外从未曾见过。”“只可惜海棠无香,实乃一大憾事。”宛如眼蕴笑意,已没有了先前的拘束。
顺治心中微一讶异,随口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常东。”宛如很自然的接了一句。
顺治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眼:松松挽就的飞燕髻,只簪了一只莹洁的玉簪,淡绿的长衫外是一件果绿貂皮夹袄,拖到地面的玉色长裙在夹袄下面露出不到一尺长,很是素净。
“你叫什么名字?”顺治忍不住问,忽略了他不该问弟妇闺名的细节。宛如犹豫片刻,才轻声道:“宛如。”“宛如……”顺治默念一句,没有再说什么。宛如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不敢逾越半步,有些忐忑,又忍不住欢喜。她拍拍心口,让心情平复下来。
几天之后,乾清宫暖阁,顺治正斜靠在案桌上看书。太监奉诏带着宛如进暖阁来,宛如施过礼后,那太监搬个椅子给她坐下。
太监退下去之后,顺治稍稍正了坐姿,问宛如:“知道为什么召你进宫吗?”宛如心里一咯噔,道:“奴婢不知。”顺治放下书本,正色道:“安郡王曾经送了几幅你写的字进宫,朕很是欣赏。又听说你是亲贵女眷里有名的才女,所以朕特别想见识见识。”
宛如这才舒了口气,谦虚道:“奴婢愧不敢当才女二字。”顺治摆了下手:“安王兄一向不会错夸人的,他对你赞不绝口,福晋你又何必自谦。今日朕邀你来,只为以文会友,并非正式召见,不必拘谨。”他虽是这么说,宛如心里却无论如何也不敢放松。伴君如伴虎,这道理她明白。
大概是见她有些拘束,顺治随意的和她谈起时下几位汉人名士的诗词,听她无不对答如流而且见解独到,颇合心意。
“皇额娘说的没错,真不知博果尔几世修来的福份儿。”顺治自言自语的说,沉默了片刻他似乎想起什么。“朕有一次听傅以渐说起一种茶,好象叫三清茶。你听说过吗?”宛如微笑道:“奴婢的阿玛给奴婢请的师父吕之悦先生是茶中高士,奴婢曾在他府上见过他府里烹煮三清茶。”
顺治一听,饶有兴趣的问:“哦?是怎样烹煮的?”宛如道:“头年冬天从松树上扫下来的雪,攒在青花瓷坛里,一冬过去,雪水沉淀了杂质,拿来烹茶最好不过。烹茶的时候添上松仁、竹叶和梅花三味,水滚三道煎成。”
“怪不得!”顺治笑了:“松竹梅,也只有这种茶才配得上三清二字。花儿也能拿来烹茶,汉人的心思果真是巧。”
宛如见他很感兴趣,有点儿得意,忍不住道:“花儿还能做点心呢!等秋风初起,桂花开得最好,把花摘下用盐水洗净了,白糖松子一拌,像千层糕似的,一层面一层馅儿叠起来放在炉灶上蒸,蒸出来的糕不仅味道松软甘甜,模样儿也好看,待客或是自家食用皆适宜。”
顺治笑道:“瞧你说得这么热闹,可惜现在时令不对一时也尝不到,等到中秋你进宫来,朕倒想尝尝你说的这桂花儿糕是不是如你所说。”宛如这才觉得刚才说得有点忘形,不好意思起来,只得淡淡一笑。
这一天两人说了很久,直到日暮时分,才依依话别。
儿媳妇屡次被召入宫,终于引起了太妃的不满。她仔细询问了随宛如进宫的丫鬟,想知道确实的消息,可一无所获,于是她拐弯抹角的询问宛如,暗示宛如不要做对不起博果尔的事。
对此,宛如烦恼不已。顺治与她谈论琴棋书画、诗书礼义,令她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她的丈夫博果尔对她虽好,可并无知音共鸣之感。博果尔喜欢舞刀弄剑,不喜文墨,却也并不阻止她写字画画。想到顺治,感激他知遇之情;想到博果尔,又有愧于他的相待之义。如此两难,令宛如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
三月底春意正浓,博果尔因一桩圈地案获罪流放,远赴草原放牧。宛如目送丈夫远去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惆怅。太妃整日长吁短叹,宛如瞧在眼里也是心酸满腹。顺治再召宛如入宫,已是春残夏初,还是在乾清宫。
南书房里,顺治拿着一幅字问她,“你看这幅字如何?”宛如看了一眼,便知高下:“笔法苍劲有力、气魄宏伟,可收放间少了些自如。”“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顺治问。“奴婢不知。”宛如谦恭的说。
“是朕的字。”顺治把字放到一边,又摊开一张白纸,道:“你也写几个字,给朕瞧瞧!”宛如提笔写了一首词,龙飞凤舞,笔走游龙。顺治道:“南唐后主李煜的《相见欢》,你喜欢李后主的词?”宛如道:“读过几首而已。”
顺治看着她的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在思念博果尔?他……当真对你这么好?”宛如道:“贝勒爷对奴婢百依百顺,爱护有加。”“难道这便是好?”顺治自言自语。宛如没有言语。
“你的字写得好,安郡王很是推崇你的才气。”顺治振作精神,转移了话题。“师兄谬赞了。”宛如谦虚的说。“他是你师兄?”顺治好奇的问。
宛如如实道:“安郡王和奴婢同是吕师父的弟子。”“原来是这样。”顺治这才恍然,见宛如站在他对面不肯坐很是奇怪。
“坐吧!”顺治命人搬来椅子。“罪臣之妻不敢坐。”宛如直视着顺治道。顺治淡淡一笑,“你是在怪朕吗?”他挥手示意奴才们下去。“奴婢不敢。”宛如一改往日的温顺。
“坐吧。如果这宫里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埋怨朕,那就是你。是朕下旨治博果尔的罪,是朕流放了太妃的儿子、你的丈夫,可是朕不得不这么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顺治叹了口气,在书房里踱着步。
宛如轻轻一拜:“奴婢知道,所以奴婢不敢怪陛下。博果尔是奴婢之夫更是陛下之臣,君臣之礼为纲常之本。奴婢更不敢乱了祖宗的家法。”
顺治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回过头来道:“真是聪明过人,朕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猜到了朕的心意。”宛如低头不语。顺治走上前,“宛如,你真的懂朕的心吗?”宛如心中大惊,跪倒在地,求道:“奴婢罪该万死,请陛下容奴婢告退。太妃吩咐奴婢每次进宫不能超过半个时辰。”没等顺治开口,宛如起身要走。“朕还没有叫你起来!”顺治故意这么说。宛如羞惭万分,只得跪倒在地。
顺治缓缓的拉她站起来,道:“朕不是想为难你,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博果尔这一去只怕是不会再回京了……”宛如怕他再往下说,忙道:“陛下,请您看在太妃的面子上给博果尔和奴婢留点面子。”顺治放开她,道:“你回去吧!告诉太妃请她放心,朕会派人善待博果尔。”
宛如谢恩之后,刚要走,顺治道:“你要恨朕,也只能由得你。朕可以问心无愧的告诉你,在博果尔的事情上,朕没有一点私心。他毕竟是朕的亲弟弟。”宛如含着泪躬身下拜,离开了乾清宫。
夜晚,顺治在乾清宫批阅奏折。吴良辅小心翼翼的端着个托盘进来,盘子里的绿头竹签上写着各宫主位和侧妃的名字。“皇上,请您翻牌。”吴良辅毕恭毕敬的说。顺治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翻了淑妃的牌。
养心殿,顺治问淑妃:“你看这两幅字,哪幅更好?”淑妃是蒙古女子,不大懂这些,看了看,纸上的字倒有一半不认识,只得陪笑:“您是知道的,臣妾不认识多少汉字。这两幅字在臣妾看来都很好。”
顺治摇摇头,指着其中一幅,叹道:“当然是这幅好!笔法娴熟,如行云流水,骄若游龙。你知道这是谁的字?”淑妃见他赞不绝口,讨好道:“写得这么好,是您的字?”顺治摇摇头,指着另一幅,道:“这才是朕写的。这幅,是博果尔福晋的字。”
“博果尔福晋……是她……”淑妃吃了一惊,诧异的看着顺治。顺治不以为然:“朕不过请她写几个字而已,值得大惊小怪吗?”淑妃心直口快,半晌道:“宫里头议论纷纷,说您……”“说朕什么?”
“说您看上了博果尔贝勒的福晋,臣妾总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淑妃小心的观察顺治脸色,生怕触怒了他。
“怎么连你也这么想!难道朕欣赏她的字画才气,就是看上了她?就算朕真的看上她又怎么样,朕想见谁见谁,谁不是朕的臣民!”顺治有些生气,吓得淑妃不敢再言语。呆了半天,她才敢转身去看,却见他已经倒头睡下,这才敢摸索着上炕去睡着。
次日,淑妃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永和宫的谨贵人也在场,淑妃无意中把顺治头天晚上的话泄露了出去。谨贵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皇后冷笑道:“我就说这宫里迟早要出事,果然不出我所料。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谨贵人回过神来,道:“皇上当真看上了博果尔贝勒的福晋?这不合规矩,博果尔是皇上的亲弟弟呀。”
“亲弟弟算什么,亲爹的女人都成。那个什么武则天不就是个例子。”皇后不依不饶的说。“南蛮子什么手段使不出来,说是舞文弄墨,背地里还不知怎么极尽狐媚阿谀之能事。看董鄂氏平时不言不语的,怎么还有这花花肠子。她男人也不管管她!”淑妃听皇后连说带骂,也不敢搭腔,只管在一旁听着。
皇后骂过了,见众人不开腔,气道:“你们怎么都不出声?难不成还挺赞成这事儿?”淑妃嗫嚅道:“皇上说了,他爱见谁见谁。他要真想怎么着,谁也拦不住。我们就更没法子。”“我不信没人管这事,就让他由着性子做出丑事来惹天下人耻笑!大臣们不管,太后也得管,太妃和博果尔更不会善罢甘休。”皇后打断淑妃的话,咬牙切齿的说。
谨贵人道:“可他是皇上啊,皇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天下的女人,他想要谁就是谁。”她的表情和语气让皇后十分不满,呵斥道:“你这是什么鬼话,难道没有祖宗王法了吗!皇上也不能强占弟媳。哪一天董鄂氏进宫来,我到要会会她去。”皇后嘴里这么说,心里也盘算着。
淑妃知道皇后性子急,怕她真的惹事,忙劝道:“娘娘,您可不要操之过急。皇上对博果尔福晋又佩服又敬重,万一您……恐怕惹皇上不高兴。”“出了事我一个人担着,不会让你们跟着遭殃。”皇后忿忿的再次打断淑妃的话。
三日后,皇后亲自去了贝勒府。太妃被太后请去西山的佛寺吃斋,宛如独自到府门口接驾。皇后从凤舆中下来,不客气的上下打量她,令她浑身不自在。
“皇后娘娘,请进屋喝杯茶。”宛如引她进了正厅。皇后往正位上一坐,目光如炬的瞪着宛如,慢条斯理的说:“你知道本宫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宛如说了句不知。
“你少装糊涂!”皇后拍案,指着她鼻子:“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明白。”宛如这才知道她是来兴师问罪,不卑不亢道:“娘娘有什么话尽管明言,奴婢绝无半点欺瞒。”
皇后斜着眼看她,怒道:“本宫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常进宫面圣?”宛如道:“娘娘既已知晓,何须再问。”皇后见她不辩白,心里倒也愣了一愣,随即道:“这么说你是供认不讳了。痛快!本宫也给你一句痛快的。你自己不要脸不打紧,别连带皇上也跟着你丢人现眼。不好好守着自己的丈夫,尽是惦记着别人的丈夫,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嫁进爱新觉罗家。”
宛如听她没来由的出言不逊,句句带刺,语语伤人,回道:“娘娘所言之事奴婢不敢领罪,奴婢一向恪守妇道,从无逾矩。娘娘若是听了谣言就来大兴问罪之师,未免失察。”
皇后大怒,红着脸站起来:“你怎么敢这么顶撞本宫。别以为有皇上撑腰,你就不知死活。闹到金銮殿去,也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后宫是博尔济吉特女人的地方,你休想插进来。董鄂氏,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是个贝勒福晋,本宫就不能整治你!你再敢狐媚惑主,本宫决不饶你!”
宛如是个性情淡泊之人,听皇后这么声色具厉的辱骂,早已羞愧万分流下泪来。“皇后娘娘,奴婢虽只是个贝勒福晋,却也是先帝的儿媳。您这么指责我,实在没有道理可讲。奴婢和皇上清清白白天地可证,您硬要冤枉我,我也没办法………”宛如的语气中始终带着倔强。
皇后恼羞成怒,临走前指着宛如道:“有本事你就去御前告本宫一状,本宫到要看看你这狐狸精还能使出什么阴险下贱的招数来。”宛如闻言气得哽噎不语,眼泪不住的涌出来。下午,顺治派人请宛如进宫,她便托病没去。
宛如接连两次拒旨不进宫,让顺治感到一丝怅惘。他不便去贝勒府上探望,问吴良辅又问不出所以然来,因此连着几天心情郁闷。
养心殿暖阁里,谨贵人奉命伴君,见顺治脸色阴沉,知他心情欠佳,壮着胆子问:“皇上,瞧您闷闷不乐,有心事吗?”顺治侧了个身,低沉道:“没什么。”谨贵人道:“您有心事,臣妾看的出来。您在为什么事发愁。”
顺治听她说的平静,不禁转过身看了她一眼,警惕的问:“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谨贵人道:“臣妾愚钝,别人纵有什么事也不会对臣妾说。只是臣妾不忍心见陛下烦恼,想为您分忧。”
顺治苦苦一笑,“你既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如何替朕分忧?何况有些事也不是你能分担得了的。”谨贵人见他不愿诉说,默然片刻,才又道:“臣妾知道自己人微言轻。”
顺治见她说的卑微,心中不忍,便坐起来拥着锦被道:“朕也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有些事实在不是你能分担的,就是朕也无能为力。”
谨贵人也坐起来替顺治披件衣服,鼓起勇气道:“您是……为了博果尔福晋才烦忧至此的吧。”顺治猛然回头瞪着她:“你怎么知道的?谁跟你嚼这舌头?”谨贵人怕顺治动怒,忙小心翼翼道:“臣妾……臣妾只是有所耳闻。本不敢枉言,您不要生气。”顺治盯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叹了口气,抱着被子不语。
谨贵人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似是为情所困,心里又哀又痛:“博果尔福晋人既貌美,又有才华,也难怪皇上对她……前些日子,皇后去贝勒府看望懿靖太妃,回来也说博果尔福晋是族中少有的美女。”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顺治闻言一惊,抓着谨贵人的肩胛摇了一下。谨贵人吓了一跳,慌忙道:“臣妾没说什么。臣妾该死,请皇上恕罪。”顺治气恼的问:“什么该死,你就会说该死。你刚才说什么,皇后去了贝勒府,朕怎么不知道?你说的详细些。”谨贵人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替皇后欺瞒,如实道:“臣妾也不十分清楚,只听皇后娘娘提过几句。她说博果尔福晋果然难缠,居然敢顶撞她,被她狠狠教训了一顿。”
顺治强压怒火,道:“她还说什么了,不许替她瞒着,统统说出来,否则朕也要治你的罪!”谨贵人吓得面色苍白,惶恐道:“臣妾不敢隐瞒,娘娘只是说她去贝勒府警告了福晋,福晋……”她偷眼看顺治,看顺治气得脸色发青,紧握双拳,吓得不敢往下说。“她怎么了,往下说!”顺治命令道。
“娘娘说福晋拒不认错,哭成了泪人儿,看着就有气。回头……回头派人捎个信给博果尔贝勒,叫他管管他娘们……他的福晋,别让她反了天,给别人戳脊梁骨。”谨贵人胆怯的不敢看顺治。
顺治气得猛捶暖炕,吼道:“反了反了,简直反了天。她怎么敢到人家府上这样闹法,还顾不顾皇家的脸面,她压根儿就没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顺治捶的暖炕嗵嗵直响,唬的谨贵人不敢睁眼。
过了好半天没听到动静,谨贵人才敢睁开眼去瞧。顺治已经躺回枕头上,睁着眼望天花板。谨贵人试探的说:“皇上,这事是臣妾多嘴了,您别跟皇后计较。”
顺治没有理会她的话,默默的想着心事。可想而知,皇后的话会怎样恶毒的伤害宛如,而她就是受了委屈也不会向别人诉一句苦,有什么苦水只会往肚子里咽。想到这里,顺治心烦意乱,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宛如平白无故受人奚落。
谨贵人见顺治辗转反侧,索性大着胆子捅破这层窗户纸,幽幽道:“您喜欢博果尔福晋!”“什么?”顺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的反问了一句。谨贵人望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道:“您喜欢博果尔福晋!”顺治闻言一愣,没想到平日温顺谦卑的谨贵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皱皱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谨贵人缓缓道:“您不用不承认,我从您的眼睛里全看出来了。您从来没用刚才那样的眼神儿看过其他人,您在想念她。”暖阁里只有他们夫妇,谨贵人忽然间忘了尊卑,没有用敬语。
顺治叹了口气,这偌大宫中,真正知道他心意的反而是这个谨小慎微的谨贵人,他淡然苦笑:“我喜欢她,喜欢便是喜欢,没什么好隐瞒的。你是不是要笑我,如此这般……”
“臣妾决没有嘲笑您的意思。喜欢一个人是人之常情,只不过您和她身份尴尬,这般的沸沸扬扬,到头来吃亏的只怕是……是博果尔福晋。”谨贵人诚挚的说。
顺治看了她一眼,道:“朕何尝没想到这一层,所以才烦恼。”谨贵人道:“皇后既已经视福晋为眼中钉,日后不会善罢甘休的。您应当及早打算,才能相安无事。”顺治道:“本来这事不大,可她要闹,朕不是还得陪着,谁也安生不了。你和皇后走的近,别搅和进去就好。”谨贵人忙表明心迹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