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思华年》枪爱玫瑰

1、楔子

　　每逢阴历十五，望月楼的生意总是特别好。

　　“实在不好意思，今儿个揽照阁已被人定下了，不如请您几位另选别间？”矮胖的掌柜紧走几步挡在熟门熟路迈步上楼的几位公子身前，脸上堆满了小心翼翼的笑，手臂却将这几位稳稳拦住。

　　“丁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连朱公子的面子也不肯卖？” 有人不满地高声道。

　　为首的华服青年将两道八字眉皱了皱，随手掏出一锭银子，吐出不容拒绝的几个字：“谁定下的，请他让贤。”

　　这锭银子少说也有四五两，掌柜的却未伸手去接，反而俯身在这朱公子耳边说了几句话，朱公子的脸色倒微微变了。掌柜的笑道：“那人一年统共也就来这么一次，以您的风雅大度，又何必与他计较？”

　　朱公子脸色讪讪，哼了一声，举步折返。其他几人虽然疑惑，也不再多言。掌柜的陪着笑，引这几人往另一间去了。

　　转瞬之间，方才略有些尴尬静寂的大厅，又恢复了喧哗吵闹。

　　这一场小小的插曲，很快沦为了酒客们助兴的谈资。

　　揽照阁内，桌边只独坐一人，这人对门外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复又斟满。明月清冷的光辉从窗棂间穿进来投在她的脸上，现出女子独有的明丽芳华。

　　这女子穿着一身素衣，看起来有二十五六岁了，算不上十分年轻，可是也许是微醉的缘故罢，她的发丝微乱，脸颊泛着酡红，整个人散发出豆蔻少女无法企及的动人光彩。她是鲜艳的、爽朗的，然而自她微醺的双眼中却流露出几丝沧桑的倦意。就似一朵盛开至极致的花，纵使开得再好，却已可以预见到即将来临的凋谢。

　　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桌上逐渐积起许多空酒壶酒坛。她酒量倒不小，喝了这么多也不像要醉倒的样子，只微蹙着眉，叹了口气，双眸茫然转向窗外。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琴瑟声断断续续地随风飘进来，弹的大概是淫＼靡的小曲儿，勉强分辨得出微弱的缠绵。

　　突然，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女子猛地一按桌子站了起来。她目光所及之处似是某个路过男子的身影，那身影渐行渐远，她不由得推开窗子探出身去。“云……”她自口中溢出一个颤抖的字眼，却忽然如梦方醒般呆住。冷风吹在她的额头上，她的眼神黯淡下来，脚步不稳地退后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她伸出手去够酒杯，手指却失去了往日的平稳，不慎碰倒了个酒壶，酒壶滚过去，将原本齐齐整整放在桌上的坛子罐子撞翻了一片。瓦罐和瓷器的碎裂声接连响起，她却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她终是醉了。

　　——八年了，到今日为止，那人已死了整整八年。

　　她笑着伏在桌上，从她的腰间滑出一枚工艺考究的玉佩，在悬着的丝线上轻轻晃动。细细看去，那玉佩正面刻着繁琐的徽记，背面纹饰间刻了一个小小的“玖”字。

　　这种样式的玉佩，天下只有九人拥有，她竟是其中一人——她竟是当今圣上御封的六扇门九大高手之一，也是唯一的女神捕聂九！

　　她曾将肆虐江南的采花淫贼斩于剑下，也曾把横行苏北数十年的大盗投入监牢。凡是经她手的案子，还没有一件不能解决，□□上无数有名无名的高手，纷纷栽在她的手中。短短七八年间，她便声名鹊起，赢得了天下第一女名捕的美誉。

　　然而此时此刻，她只不过是一个喝醉的女子而已。

　　她的睫毛缓缓垂下，意识也渐渐恍惚起来。

　　婉青……恍惚中似乎有人这样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