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的少女》神仙十三

32、第三十一回

　　洗完澡，吹干头发，郑秀晶拎起开水壶，“快11点了，打水去。”
　　宋茜起身，提上另一个开水壶，“走吧。”

　　汴京大学很穷。
　　穷到每个宿舍没有独立的浴室和卫生间。
　　在宿舍楼每一层的两端，各有一个公共浴室、盥洗室和卫生间。
　　公共盥洗室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社交场合。
　　学生们常常会一边刷牙一边聊天。
　　有时聊得兴起，索性换了衣服，出门边吃夜宵边继续聊。
　　然后回来再刷一次牙。

　　宿舍的电压也很有限。
　　一个热得快就能让整层楼跳闸。
　　所以，一进入夏天，没有空调的宿舍里总是热得很快。
　　不过，想喝开水还是得到楼下的公共开水房去打。
　　开水的供应时间是早六点到晚十一点。
　　学生们习惯出门时把空的开水瓶放到开水房外，回来顺手打了水提上楼。
　　开水房外常年排列着花花绿绿的开水瓶阵。
　　拿错别人的开水瓶是高概率事件。
　　于是，学生们在开水瓶上写字、贴标签、挂绳子……
　　这给想谈恋爱的人创造了不少机会。

　　首先，通过耐心观察，可以得知开水瓶主人的长相和打水的固定时间。
　　然后，通过观察开水瓶，可以得知其主人的宿舍号和姓名。
　　再后，在固定时间假装不经意的走进开水房，假装不经意的使用目标对象旁边的水龙头。
　　“同学，你常在这个时间来打水啊？”
　　“有课，只能这个时候打。”
　　“我也总在这个时间打水，下次我帮你打吧。”
　　由帮忙打水开始，继而是帮忙打饭，接着视具体情况而定，可能是帮忙写作业，也可能是帮忙修电脑。
　　最后帮忙解决单身问题。
　　当然，也有在开水房里一见钟情的浪漫故事。
　　自然也不乏在开水房里偷看得过度投入结果被烫到的倒霉故事。

　　在搬进学姐的宿舍之前，郑秀晶每天晚上都会跑好几趟学姐的宿舍。
　　一趟是去取开水壶。
　　一趟是去送开水壶。
　　宋茜也不客气，任小学妹跑进跑出。
　　允儿曾经看不过去的替小学妹打抱不平，“下楼打个水而已，你就懒到这份上？”
　　宋茜笑嘻嘻的把刚放下开水瓶的小学妹抱到自己腿上，“某人想借进出的机会让我多看她两眼，我当然要配合。说到懒么，小贤肯定比我更懒，好歹我还自己洗衣服。”
　　允儿摸摸鼻子，“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顺手而已。”
　　宋茜点点头，“嗯，顺手打饭、顺手买东西，哦，还顺手丢掉‘不小心’拦截到的情书。”
　　郑秀晶诚恳的望着允儿，“学姐，你能教我最后一项么？”
　　允儿撇嘴，“你不用学。你身后这位都懒得看，直接丢进废纸回收箱。偶尔高兴了才拆一封，折成纸飞机扎人玩儿。”叹了口气，“小贤干嘛那么认真，读完还要回一封拒信。我要替她印统一格式的，她还不乐意，说我不尊重人。啊啊，尊重自己的情敌，我有病啊！”
　　宋茜作势要拉开抽屉，“我有药，你吃么？”
　　允儿翻个白眼，“你帮我把我的情敌们都药死吧。”
　　宋茜捂住小学妹的耳朵，“别带坏小孩子。”

　　两个人晃晃悠悠的下了楼，打完水，走出开水房。
　　郑秀晶蹲下身，从兜里摸出一个印着口香糖商标的小瓶子。
　　一只猫颠颠的奔过来。
　　这只猫总是赖在开水房附近，冬天会爬到开水房的锅炉顶睡觉。
　　学生们叫它“水房猫”。
　　郑秀晶打开瓶盖，把里面的猫粮倒在地上。
　　汴大校园里有很多流浪猫。
　　郑秀晶买了大袋的猫粮，放在宿舍的阳台上。
　　出门前，她会把口香糖瓶子装满猫粮，揣在兜里。
　　遇到流浪猫拦路抢劫，她就乖乖的都交出来。

　　吃饱了的水房猫溜达到宋茜脚边，在她的小腿上蹭来蹭去。
　　郑秀晶露出威胁的表情，“不许占她便宜。”
　　水房猫无视嗖嗖射来的冷光眼，继续蹭得开心，还试图跳到也蹲下来的宋茜的膝盖上。
　　郑秀晶很郁闷，“为什么连猫都这么喜欢你？明明喂它们的是我，可它们每次吃完都跑去蹭你。”
　　宋茜笑嘻嘻的摸了摸水房猫，“它们默认你是同类，所以不蹭你。”
　　郑秀晶撇嘴，拉起学姐，“走啦。”拎着水壶走了两步，回头瞪视水房猫，“再占她便宜，我就不喂你了。”
　　宋茜大笑，“你真幼稚。”

　　回到宿舍，放下水壶，宋茜搂着小学妹走到阳台上。
　　对面楼熄灯了。
　　“想不想去走走？”
　　郑秀晶点头，“好。”
　　两个人又下了楼，向西门前进。
　　经过西门内的华表，宋茜牵着小学妹向右拐。
　　踩过一条碎石子铺成的蜿蜒小道，面前是一座仿古式的水榭。
　　红柱青瓦，半悬在池塘上方。
　　池塘里开满了荷花。
　　在汴大的校园地图上，这一带有个好听的名字——鸣鹤园。
　　鹤鸣于野，声闻于九皋。
　　这名字足可发怀古之思，抒追远之意。
　　此刻，鸣鹤园里的蛙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夹杂着其中几只扑通扑通跳下水的声音。

　　其实，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宋大的男生站在汴大的美女面前，尚未开口说我爱你，就被教训了一顿，只好灰溜溜的回去。
　　而是你是鸣鹤园的青蛙，我是未名湖的鱼。
　　我们从小在一个饲养池长大。
　　相亲相爱。
　　忽然某一天，我跌进了并不浩瀚的未名湖，而你跳进了小小的鸣鹤园池塘。
　　虽然我们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两公里，可是，两个水域是不相通的。
　　相思相望不相亲。

　　一入未名堵似海，从此鱼蛙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