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赋》千竹歌

5、五

　　郝将军身为先帝最信赖的少将，现今不过二十来岁，却已位居大都督一职统领各处兵马。去年被一纸文书贬至咸安，今日好不容易因太后特招，风尘仆仆地从咸安赶来京城参加菊花宴，

　　却被皇上放了一下午鸽子，非常郁闷。而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碰撞，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见到的却是这样一副如梦如幻的景象。那个少年立在桌前，修长的身姿婷婷袅袅，略带忧郁的眸

　　子，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仿佛能捕获人心，朱唇微启，惹得人下一秒就想把它含住，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少年完美的的轮廓，那样摄人魂魄，哪怕只有一瞬，纵然扑汤蹈火自取灭亡也在所不惜

　　。郝仁的心扑通直跳，这是谁？带着如此熟悉的面庞，却覆着是如此陌生的表情。
　　“皇上！没想到您藏在这儿了。”太监走过来扶着少年向主座走去。再下一秒，众人都刷刷地离席俯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哐哐哐哐……
　　贺子梨冷汗直冒，啥玩意儿？喊谁呢？喊自己？怎么回事？我是谁？你们干嘛？……
　　“皇上，您坐。此次您微服藏于众人之中，其实就是给大家玩个游戏，也是宴会的一部分，对不对？”太监使了个眼色，轻轻拉了拉贺子梨的下摆。
　　虽然脑袋还属于一团浆糊状态，但是贺子梨的身体已经早一步开始反应了，他微微一笑，煞有介事地往紫颤镂空纹龙椅上一坐，说：“只是个余兴节目而已，让大家久等了。”
　　底下又是一片小声的噪杂，一眼扫过去，万芎的嘴角已经抽的说不出话来了。贺子梨轻咳了一下，联想起自己刚穿过来时的场景，以及目前为止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啊！贺子梨努力保

　　持着表面的淡定，那皇帝……就是我啊！这么说来，之前说什么皇帝生病云云，其实是被绑架了？那分明就是绑架啊！贺子梨有些后怕起来，幸好当时决定乖乖的，果然模范肉票讨人喜欢啊

　　讨人喜欢……那么那个女人，从她的举动来看，应该也是个和自己有关系的人吧？
　　“原来皇上在这里，微臣刚才失礼了，请皇上责罚。”郝仁拱手一拜，瞥了他一眼，却不曾下跪，明摆着在威胁敢罚你不要命了。贺子梨泪流满面，看来这皇帝果然没什么威严，要不这

　　孩子怎么口上说领罚眼里全是凶光呢……好可怕好可怕！
　　贺子梨笑笑：“那个，免了，是我不对，请你们别介意……”从自己被认出来之后，下面从老到小都没给自己好脸色看，果然还是……被讨厌了！贺子梨再次泪流满面。
　　鸣赞官一声传令，宴会终于正式开始。看着大家纷纷举茶而饮，贺子梨决定自己跟着别人做就好。小太监递过杯子，贺子梨一口干了，这茶味道不错啊。再看众人，却把茶都吐到了傍边

　　的小盆里。囧囧囧囧囧……敢情是漱口啊！贺子梨的耳朵刷的红了，直想身体不适。“皇上。”小太监拖过小盆，等着。没办法了！贺子梨一咬牙，吧唧吐了一口口水进去。看到小太监的眉

　　略挑了挑，贺子梨很赶紧危襟正坐目视前方面带微笑，我什么都没干啊！
　　音乐起奏，正对面的小戏楼已经开演。依依呀呀的唱腔，贺子梨不禁感慨起来，想当初自己在台上一首高歌，那是迷倒了台下多少萝莉御姐啊！看着自家皇上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不少

　　人不屑的冷笑，早就知道皇上天天沉溺声色，还真是名副其实。
　　此时万芎很纠结，万芎很郁闷，怎么这随自己一同过来的小屁孩就成了皇上呢？这玩笑开的够大，怎么没人告诉自己呢？这下计划全泡汤了……
　　此时郝仁很纠结，郝仁很郁闷，怎么这皇上一年不见变了个人似的呢？这事情太诡异了，莫非皇上背后勾结了党羽？这下计划全泡汤了……
　　此时太监很纠结，太监很郁闷，怎么这好端端的皇上失踪个几天后突然出现在这里了呢？要好好查查皇上是从哪进来的！这下要重新计划了……
　　几人不约而同地以诧异／危险／警惕的目光向贺子梨投去，后者则浑然不觉地欣赏着这个以前没怎么接触过的艺术，自得其乐，不时地抓抓脑袋，奇怪这冷飕飕的光线是从哪里传来的？
　　一出戏罢，夜色已经悄然降临，宫中各处都点上了灯火，幽黄的光给整个花园都蒙上了一层暧昧，黑暗中的菊花显得异常妖艳。突然有人拍拍手，笑道：“听说皇上好音律，今天大家难

　　得一聚，微臣恳请皇上赐福。”话一出口，大家都不免噎了一下。这……这也太……虽说历来宫宴时皇室表演个节目也已成惯例，但几时有人敢公然要求皇上表演的？大家一时兴起，都等着

　　看这小皇帝怎么反应。
　　贺子梨除了囧什么感觉也没有。音律？这孩子是会唱歌啊还是演戏啊还是跳舞啊还是演奏啊……“河协王，皇上身体有恙，恐怕……不合适吧？”一直候在一旁的太监冷冷地说了一句。
　　贺子梨感激的简直热泪盈眶，不住的点头如捣蒜。
　　“皇上不过是微恙，况且今日皇上高兴，郑公公，你……是想扫了皇上的兴么？”河协王不甘示弱。
　　郑公公见自己被倒打一把，心里很不爽滋味，哼了一下，刚要说些什么，突然被贺子梨一声打断。“那个……我想起来了。”贺子梨有点兴奋。众人纷纷投来惊讶之色，这小皇帝想干什

　　么？贺子梨抓抓头：“我知道一种表演……但是，还要请各位帮忙一同完成。”
　　“皇上想说什么？”河协王面色有些不善。
　　“啊，是这样的。你们来一个人击鼓，来一个人吹笛，来一个弹琴……再给我一张面具，一把折扇。”贺子梨很艰难地说完，看到河协王脸都黑了，感到奇怪，我说错了什么？贺子梨的

　　想法很简单，吹拉弹唱都不合适，那就只有表演他们没见过的东西了，所以干脆就来一段日本的古典戏剧，能戏。
　　底下有人窃笑，河协王没什么好气地一甩袖子，自家小童举上一把古琴。本想借此羞辱一下皇上，以为他会窘迫和愤怒，想不到这小皇帝居然一脸坦然地说，行啊，你们都来陪我。自己

　　的琴在皇族里是出了名的好，这明摆着是对自己的还击嘛！河协王心里一股闷气不知从哪发泄，只好说：“六公主，你的鼓练的也有些日子了，不妨就来演一出。”六公主满心不大乐意：“

　　我听闻草国舅笛子吹得甚好，那也……”“老夫已罢手多年，都忘了。”曹国舅一口回绝。贺子梨非常尴尬，小皇帝啊小皇帝，你到底有多不受待见啊喂……
　　“笛子我来可好？”
　　众人寻声望去，一惊。“郝将军也会吹笛么？”曹国舅有些诧异。郝仁从怀中抽出一支精小的六孔玉笛，没有看他，而是直直盯住贺子梨：“不知皇上可愿意？”
　　贺子梨咽了口吐沫，不过是吹个笛子，为何要用如此冷峻的目光看着自己，简直有种要被生吞的预感……“当然，那就麻烦你了。”贺子梨笑笑，击了一下掌，“好！那么接下来呢，请

　　你们几位过来一下，我来简单的安排安排。”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随着他一同走进了凉亭，顺手把槅子掩上了。
　　不多久，几个人纷纷带着自家乐器从亭子里出来了。大家一脸狐疑，皇上呢？该不会就刚才的功夫直接把皇上给解决了吧？六公主蜂眉一横，一声击鼓，咚！四下立刻安静了。
　　咚！咚！咚！咚！节奏分明的鼓点随着悠扬而略显神秘的琴声震慑人心。大家还是伸着头看，皇上呢？该不会真给解决了吧？
　　咚！又是一声鸣鼓，紧接着一个悠扬的笛音传来。槅子缓缓的被推开了。
　　咚！伴着如痴如醉的笛声，一个带着面具的少年，缓缓地他了出来。月光洒在草地上，莹莹的衬出少年苍白的妖艳的皮肤，整个人都皎洁起来，如此妖娆的身姿和动作，只让人觉得，举

　　手，投足，恍若深谷里的媚灵，诱惑而又干净，美得不属于人间。少年踩着不急不慢的鼓点，揭开面具，折扇，挥袖，仿佛在诉说一个悠长的故事。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想不到这皇帝竟有如此祸国的一面！幸而他自己就是皇帝，否则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良臣忠将！郝仁举着笛子，思绪却完全不在曲子上，只是盯着眼中这个如此美丽

　　的生物思索，为何他却是皇帝呢。
　　唔，一个不和谐的颤音，众人望去，郝仁的脸色有些苍白。贺子梨正跳的欢呢，戛然而止的音乐突然打断了他，便略有不满地寻找这个罪魁祸首。
　　“郝将军，何故停下？”有人问。郝仁抱歉得笑了笑，瞥了一眼贺子梨：“刚才郝某只顾欣赏皇上的舞，一时出错，还请多包涵。”顿了片刻，他双手一拱，一声“臣之前赶路过急，不能再陪皇上演奏。”便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宴会匆匆散去，贺子梨被看着就面色不善的郑公公带回了传说中的皇帝的寝宫。小心地跟在郑公公身后，贺子梨满肚子纠结，接下来该怎么办啊？话说连这皇上叫什么都不知道况且谁也不认识，不想个方法蒙混过去到时候见了自家宫女都不知道喊什么啊哐哐哐哐……
　　“那个……”某人弱弱地开口。
　　郑公公回头，很不高兴：“皇上，前几日你到哪里去了？”
　　贺子梨一看这是个好机会，赶紧面露难色，做回想状：“我……只记得当时眼前一黑，然后……就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在一个没见过的屋子里……啊！头好疼……”贺子梨装模作样地用手抱着头，一副别逼我再想再想我头就炸了的表情。
　　郑公公皱了一下眉，无视他我头很痛的表演，反而更加紧张：“皇上再仔细想想，是谁把你带走的？又是谁把你带来御花园的？”
　　当然是万芎……但是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贺子梨抿了抿嘴，单玖之他们毕竟是无关人士吧，供出来估计会连累到他们，于是抓抓头，眨眨眼，可怜兮兮地说：“我……真的不记得了……”
　　“……也太没用了！”郑公公无奈地哼了一下，继续走路，不再理他。
　　贺子梨很郁闷地在后面戳手指，穿到这么个废柴皇帝身上自己这什么人品……
　　御花园离寝宫安阳殿并不远，殿里宫女们已早早地备好了洗漱用品，贺子梨看着眼前这一个个御姐萝莉们，连连叹气，这叫什么？明明眼前美女如云为了不露馅却连讪都不敢搭，吃果果的折磨啊哐哐哐……
　　“皇上好生歇息吧，明日还有秋围，可别伤了身体。”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宫女一边服侍一边说。秋围？神马东东？贺子梨冷汗，才几天啊给我整出这么多事！“这番河协王可为难你了？”那宫女又问。
　　“啊，没有……”贺子梨应了一声，思考着怎么把话尽量套出来，“对了，你觉得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呢？”
　　“名字？奴婢的名字是太后娘娘给起的，奴婢不曾想过。”那宫女笑了笑。贺子梨眨眨眼，头一歪，使出萌死你不偿命之必杀表情，很认真表示我很想听。那宫女只好接着说：“以奴婢来看的话，这雨荷也就是雨中的荷花了吧。”
　　噗！贺子梨当即喷了出来，要不要这么狗血？深情地看着雨荷：“你莫非就是……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皇上，奴婢姓冬。”
　　哐哐哐哐……
　　“皇上，明日围场狩猎，少不得郝将军也要去的，他虽说冷了些，到底是咱们这边的，你可千万别扭着他。”雨荷又说。
　　贺子梨有种很凄凉的赶脚，抽了下鼻子，然后又问：“你怎么看郝将军？我不喜欢他。”
　　“郝仁将军是前朝忠臣，曾冒死救国先帝，自然是帮着我们的，就算不喜欢，你也要多讨好他些。”讨好这个词都出来了么……贺子梨在心里捶胸顿足，老子这是皇帝还是小倌啊！其实，我们的贺小朋友，你还不知道吧，每一个傀儡的皇帝都是个披着黄马甲的小倌啊口胡……贺子梨正在感慨，突然一个激灵，眼睛一亮，一把抓住雨荷：“等一下，你说他叫……郝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