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架空][策逊]遗策》菊花三弄

26、第二十四章 雪落无痕

　　寒风一阵阵凛冽，下了一夜的雪却终于停了，只在眼前铺陈开一片刺目的银白。
　　韩当掸了掸肩头的落上的细碎的雪子，缓缓驻足。
　　有箫声呜咽，从林间传来，如泣如诉。韩当有些讶异，这大雪天是谁在墓地，又是谁在吹箫？
　　拨开堆着雪的灌木，可看见一个背影，黑色的大氅裹着纤细的身子，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格外醒目。
　　韩当狐疑，没听说周瑜还有什么兄弟子嗣在啊？
　　于是他绕近，待看清了孙权面目之后，立刻吓得双膝跪地。
　　“皇上，臣……臣只是路过……”
　　孙权不理他，待一曲吹完，才缓缓起身，居然伸手来扶他。
　　“韩当，你何错之有啊？快起来。”韩当看孙权脸色，心下还是有些惴惴，于是偷眼看边上：“皇上，这可是周……罪臣周瑜的墓啊。”
　　孙权皱眉，韩当看出他不悦，也不知是哪里说错，只好默默盯着脚尖。
　　“公瑾，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忠心于朕的人。但是这个人，早在十年前，就被人害了。”孙权苦笑，并不介意在臣子面前露出疲惫之态，“自从他走了以后，这碌碌吴臣之中，再找不出一个忠烈之士。”
　　韩当听得心头也是一阵疼痛，桓王擅权，架空幼帝权力逼死股肱重臣。这十年前的一场血洗，知道真相者或者被害，或者见风使舵选择缄口不言。韩当扪心自问，自己大概是属于后者。学会了审时度势，却又负了自己良心的后者。
　　“十年了，每年朕都会想起十年前的今天。朕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被几个宦官困在养心殿内，说叛军尚未平定。可笑啊，明明他们就是叛军的一员，朕这十年，从来就活在叛军之中，何来平叛一说！”孙权平复了下呼吸，看了眼目瞪口呆的韩当，“朕失态了。”
　　韩当叹息，呼出的气白茫茫一片：“皇上，周将军生性洒脱，只要皇上知道他沉冤，不将他当叛贼来看，这就够了。”
　　孙权侧过头看他，晶亮的眸子里却似有火燃烧：“可是，朕却偏偏不想他的冤屈，就这样沉了。”
　　韩当眼里有光闪了一下，转瞬还是熄灭：“皇上……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孙权哈了口气，把双手拢在袖口里：“朕知道，现在的朕手无寸兵，说什么都是言之过早。”
　　“只是如果有一天，朕率军伐贼，兵临城下，还望韩将军能勤王助剿。就像……当年你拒开城门一样。”
　　韩当立在当场，心底有什么早就沉淀了的东西一点点上泛，只觉得孙权拍了拍他的肩膀，转眼雪地上就只剩他一人。
　　青冢不语，孤零零刻着一个千夫所指的名字，已经被雪遮了大半。
　　韩当伸出手去，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把已经凝成冰壳的雪块子从碑上抠下来。
　　周瑜。
　　没有封号也没有亲眷家属，就那么突兀的两个字。
　　这十年的光阴突然刷刷后退，堪堪停在那个风平浪静的日子，周瑜从马上下来，拍拍他肩，道了一声辛苦。
　　“大将军！”
　　无人的林间，久难觅食的留候鸟呼啦一声飞下，歪歪头看一个大男人抱着墓碑痛哭失声，贡品撒了一地，忙不迭争相抢食。

　　南方无雪，只淅沥沥冷雨下了半月有余，湿冷湿冷的，陆逊受创的骨节酸痛，更是卧床不起。
　　最近好像不太平，傅骏好像似乎繁忙了许多，每日在府上根本见不到人。看陆逊行动不便，也就没空管他，常常是内宅里空无一人，只留大门前守卫。
　　陆逊第三次叫人倒水，无人答理后僵着腿起身，摸摸索索居然一路无人阻拦，走到了大门口。有两个守卫拦住了他，陆逊暗暗瞄了，都是眼神浑浊一脸吃相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高手。
　　“两位，请问最近是怎么回事，府上怎么突然没人伺候了？”
　　那两个人面带嘲讽地笑笑：“恐怕现在老爷府上，都没人伺候了。”
　　陆逊眼角一跳：“出什么事了？”
　　那两个守卫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并不太清楚：“好像是存官粮的粮仓，被暴民们劫了。老爷暴跳如雷，自减府上开支填补亏空呢。”
　　陆逊心里暗自冷笑了一记，一个太守府上，就算日日美人环伺，能有多少开支？用来自填官粮亏空？简直是笑话！
　　而且暴民不去劫抢了他们耕地的吴大用家，偏偏来劫官粮，都是掉脑袋的死罪，莫不是吴大用比官家还厉害？
　　用暴民当幌子，这官粮的去处，必定是不可告人。陆逊扶着门框喘了两声，突然间眸光一闪，方才还僵硬的手脚快如闪电，两个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了后颈，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