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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不乱不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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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很干净。也就是说,只要他一句话说得不顺心,凌统说擦好了,那就是擦好了。
吕蒙狠狠捏了下自己大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些天他大概把这山寨里的情况看了个通透,寨子很穷,因为占的山头位置不对,不靠近官道,很少有商旅经过。一众土匪好像也不愿意干打家劫舍的活计,每天靠打猎为生,人人都是一副清贫外加清高的模样。
看起来不像匪,倒像是官。
眼下情况容不得他说一句废话,一定要字字珠玑才行。
吕蒙眸子定定,只能赌一把了。
“统爷,你这几天上火吧,嘴角都肿了。”
凌统下意识摸了摸嘴角,斜睨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统爷上火,因为你也知道,这个寨子甘宁不是攻不下,而是不想攻。”
凌统擦拭刀刃的手渐渐停了下来:“你只用回答你为什么不用死。”
“吕蒙虽然是个不被承认的吴使,可是好歹跟江夏国通过国书,我的人现在也在江夏国境内。如果今天杀了我,就是公然跟朝廷作对。统爷的山寨本来就是江夏朝廷的一个隐患,这些年靠着甘宁将军维持着表面的相安无事。怕只怕到时候,甘宁将军想要护着你也不行了。”
“吕蒙也许高看自己的份量,但这是个引线,还是不要去点燃的好。”
凌统胸口剧烈起伏,刀刃什么时候割破了虎口,黏腻腻流了一手的血,他浑然不知。
吕蒙说完,只觉得心跳如擂鼓,一双手忍不住抖,他不动声色用袖子遮住。
“甘宁……他护着我?笑话,天大的笑话!”凌统嘴角一抹笑容讽刺,眼神一瞬间凌厉,手腕翻转间刀刃架上吕蒙脖颈,划开一道血痕。
“就是他杀了我爹,在战场上,借口混战之名,行排除异己之实。”凌统刀刃逼近,吕蒙看到自己脖子上鲜血顺着血槽流下,越流越快。
“所以我带着凌家军出逃,躲到这里,留得一息尚存,在别人眼里却是猫逗老鼠的把戏,你说,可笑不可笑?”
刀刃雪亮,映出凌统的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平添了份煞气。
“好了,你知道得够多了,也该死了。”
刀刃再次欺近前吕蒙把心一横,眼睛死闭大声,脖子上飙出血来:“你们投奔吴国吧,保你家仇得报!”
凌统手抖了一下,刀子落在吕蒙身下床铺,上面红艳艳一滩血。
“就凭你?”凌统总算不再用刀子对着他,吕蒙松了一口气,脖子上血流得更欢,他咬牙用手捂住。
“我现在虽然不成气候,但是你们要成事,总要找个靠山。不瞒你说,我是吴国皇帝孙权私下派出的使节,名为取道蜀国,实际上是用马种做礼,联络江夏。”
“按你说法,吴国现在大权掌在桓王手里,连派个使节都要偷偷摸摸。我投奔你们,孙权难道能做主拨给我粮饷兵马?”
“统爷,谋事在人。江夏国小,历来是依附于强国以自立。你们圣上刘表跟蜀国皇帝刘备是嫡系,一向依附于他。可是蜀道艰难,进出一趟需要月余,而江夏位于三国要冲,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这些年你们国家的战事,从来没停过吧。”
凌统不语,吕蒙当他默认。
“可是刘备可有向你们增兵拨粮饷?根本没有对吧。蜀国就是把你们当作中原一道免费的屏障,保他们太平罢了。”
“而吴国与江夏同属江汉流域,一马平川,水路陆路都是一线交通。江夏若是能作为吴国门户,那当是最重要的一道关卡,也是物资富饶之地,待遇自然和现在不同。”
“这道理,我爹当年早就上表过。可是刘表老头昏昧,只认血缘之亲看不清时局,反而斥责我爹卖国。最可恶的是甘宁,他之前答应得诺诺,临了居然见风使舵,还……”凌统说不下去,狠狠一拳砸上床板,发出一声巨响。
吕蒙闻言却笑,遭遇凌统一个白眼。
“统爷,甘宁是江夏一员虎将啊……而且他好像挺喜欢你的……”
凌统耳根子又红了:“你闭嘴。”
“想不想让他……百口莫辩,只能趴在你的脚下求你收留呢?”
凌统眼里一瞬间射出犀利寒光,一把揪过吕蒙:“怎么做?快说快说。”
吕蒙笑笑,眼神渐渐涣散,没了动静。
“你……”凌统这才发现吕蒙血染了半边衣襟,连忙探探他鼻息,似有若无。
“医官!快叫医官来!”凌统喊了两嗓子没人应,自己急匆匆跑了出去。
吕蒙长长舒了一口气,嘴角默默地勾起一个微笑。
想要听下文,等老子伤好了再说吧。
朝堂。孙权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这会儿脸色还有些苍白,仍然坚持上朝,坐在殿上显得几分单薄。
老臣们眼里就有了些痛心和敬佩,皇帝年轻身子单薄,还如此勤于政事、一丝不苟,可堪众臣表率。
孙策黑着一张脸坐在侧首。据宛城快马来报,魏国在边境大肆修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却又让人不能说什么。昨晚他一夜挑灯,现在半边额头跳着疼,看来又要不好。
可是他脸色不好却没人唏嘘。桓王心情不好,众臣都惴惴不敢直视。
“刑部尚书陆逊。”
陆逊出列。
“最近很少接到刑部的折子啊。朕是想问问,是最近天下过于太平了,还是你能力太强,一手包办了?”
陆逊众目睽睽之下拱手:“回皇上,臣心中自有很多疑问,只是最近手伤未愈,写起折子来慢了些。”
孙权笑笑:“陆爱卿这话有趣。那不妨口头表奏一下,也好让大家都议议。”
“臣遵旨。”陆逊拢拢袖子,正襟站好,“第一件,前任礼部尚书张昭侵占民田一案,念其年老又神志疯癫,特此请奏皇上,免予其牢狱之苦,罚为庶人,回乡养老。”
孙权望向孙策,后者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准了。”孙权于是发话,群臣诺诺称是。
张昭罪行虽然昭彰,但是为官者又有几个清廉,比之甚者不在少数,这时自然不会去落井下石,免得成为重点关照对象。
“第二件,张昭家里罚没的田产和财物,现在入了国库,并没有返还彭城被侵占田地的农民。当地有种说法,叫官员为国贪污。”
殿内哗然,好端端查着贪污,现在朝廷居然中枪,真是刁民可畏。
孙权也有些坐不住,从龙座上站起:“当初这件事交给你们刑部处理,你们就给朕弄出这么大娄子来,该当何罪!”
殿下静默,群臣俯首,就听孙策笑了一声,声线几分疲惫:“皇上忘了,这件事可是鲁肃处理的啊。”
孙权一愣,咬了下唇,愤愤然坐回原位。
群臣惶恐,看着殿上二位主子之间暗流汹涌。
“那陆逊,朕还问你,国库那笔款子都用到了何处,你可有查明?”
“臣问过户部,是拨给了今冬边防的军费开支。”
“边防不宁。臣也认为,这笔军费不可少。”孙策附议,“至于彭城的那些田产,被侵占已久,是谁家的早就不可考。这件事,无非是农民们想打浑水,地方官也想靠这个敲朝廷一笔款子。臣意,派个大臣过去安抚一下就是。”
孙权表示同意:“朕看对这件案子比较熟悉的,也就是陆逊了吧。这样,就他去吧。”
“这可不行。”孙策开口,干脆直接地拒绝。
“有何不可?”孙权皱眉,颇有些不快。
“臣就是舍不得他招惹忌恨,一星半点也不成。”孙策从座上起身,难得拱手行礼,“臣没别的原因,就是想要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