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烟城番外》玄墨兰槿

1、而今才道当时错

　　暮春时节，落英散了满地，细雨打在上面，平白沾了些污泥。

　　唐门继承人唐归海坐在石阶之上，神色惨淡。他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来江南，为什么要接手这个任务，为什么要灭人满门。他的背后是残垣断壁，里面躺着唐门的精英和明玉堂的高手。

　　两败俱伤就是这样的结局。

　　唐归海倚着断门，雨水打着脸上，凉意渗骨。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仅仅是传说中的“火云珠”？他搜遍明玉堂每个角落，别说什么“火云珠”了，便是大一号的珍珠也是没有。

　　说到底，他们都被人耍了啊。

　　耳边响起“嗒嗒”地脚步声，他勉强抬起头，笑道，“怎么是你？”心底了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要来江南，为什么要接手这个任务，为什么两败俱伤，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我总归是要来见你。”洛凌烟撑着竹伞，粉色裙摆在细雨中漾起层层波澜，像是一朵朵粉色花朵。唐归海有一瞬间的痴迷，但很快回过神来。

　　“我总归是要来见你……”洛凌烟扔下伞，细雨打在她乌发上似是为她蒙了层薄纱，墨玉双瞳深不见底，她静静地站在十步远的地方，轻声道，“我总归是要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唐归海捂着腰侧，唐门玄色紧身衣之下湿了一片，有血液从指缝中流出，“嘀嘀嗒嗒”滴在生了杂草的青石板上。洛凌烟冷眼看过来，“伤你的剑上加了些药……”

　　唐归海苦笑，他自是知道刺伤他的剑上淬了毒，那毒还是他与洛凌烟一起制出来的。一种可以让血液永不凝固的药。青石板上很快血红一片，洛凌烟就站在不远处，他一伸手就能抓住。

　　“对不起……对不起……”唐归海微微喘气，“对不起……凌烟……”

　　她望着他许久许久，那血有如一条小河缓缓流入青石板缝隙之中，他还维持着原先姿势一动不动。俊逸清朗一张脸上隐隐有了灰败之气。洛凌烟忽而笑了，笑容倾城倾国。当年唐归海曾抱怨：“你怎么从来不对我笑一笑，这样好看的脸像冰一样冻着，你就不觉得闷？”。而今她终于笑了，他却不一定能见到。

　　唐归海双眼模糊，黑暗一点点在眼前扩散，身体一点点僵硬。他明白，他是撑不了多久了。他努力地瞪大眼睛看向洛凌烟所在的地方。洛凌烟微笑地望着他，然后一步步后退。

　　“归海……你不欠我，是我欠了你……”

　　绢面绣缎的竹伞被扔在地下随风飘流，大约在某个时刻落在了唐归海的身边，可惜他实在无力去触碰。就像那年明月夜，他与她把酒言欢，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她醉倒在石桌上，他就在她旁边，伸出了手去，却终究碰不到。

　　那一错过，即是永远。

　　“凌烟……既然欠了我，就记住我吧……”

　　“记住我一辈子……”

　　“来世，我再也不会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