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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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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风寨被灭,龙天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蹲在人家野风寨的藏宝室里,一边打着清点赃物充交国库的旗号,一边恬不知耻的先行一步,把那些个野风寨不知从何处劫来的贵重物品统统收刮进了自己的腰包。
至于这第二件事嘛,既然野风寨已经不复存在,除了要留下大寨主做为野风寨曾经存在过的‘证物’之一,需要活着上交到吏部公审立案,其余仍然四肢健全,投降不杀的小喽罗,统统被他龙天赐大手一挥,充军成了天龙骑下的步兵小卒。
姬无忆先是有些不解,后来见到他防备里带著算计的眼神,她才顿时恍然大悟。
这年头有正经事情可做的汉子,谁愿意上这强盗窝里头来当个小喽罗卖命?
龙天赐如今当着他们的命解决掉了寨子里的二把手等人,却留下他们性命的举动,已经令他们感激不尽了,接着再把他们收归己用,不但留他们一条小命,还给他们另一份活路,他们自然是感恩戴德,甘心卖命给他。
这番举动,她看得清楚,可龙天赐却依旧只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的笑说他才不会想得那么复杂,他收编这些个小喽罗,只不过是因为想得到免费的拓军劳力而己。
她信他才有鬼。
这个男人,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蠢。
将帅之人,兵符在手,不如兵心在握。
这是他龙天赐不到万不得己时的一着后棋。
道理很简单,就跟得民心者得天下一般,一旦龙天赐兵心在握,军心之所向,那么六军兵符,不过只是个象征而己,到时候若当真有一日,这盛元皇朝的万岁爷不再重用于他,或是真的对他起了疑心,也会顾及到他在军中的影响力,最多将他贬至关外,或是令他疆守国境,但绝不会,也绝不敢轻易将他杀掉,反而只会担心万一真的将他逼急了,他龙天赐说不定真的会举兵造反,到时候无论兵符是否在他的手上,他都照样能够号令六军,起兵谋逆。
这个整天大大咧咧,看似嚣张万分的浪荡子,内里有着怎样心思打算,她现在才算看清一二,所以她才不得不感慨,这个男人真是可怕又复杂吖,难怪就连夏云深这般狡猾的人物,也会与他暗中联手……
如今,她也算想明白了一个大概。
当初龙天赐演出了那么一场好戏给夏云深欣赏,嘴里说得好听,他龙天赐是觉得她姬无忆外刚内柔,性格倔强又不肯认命,所以他觉得她像他,这才想要将她纳入他的羽下,但其实……
明明应该早己不会在意的,明明早就看清,所以不抱任何希翼的,可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忽然而至的失落感令她不由自主的大力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着,想苦笑可是笑不出来。
其实他和那些人一样,也不过是将她当成了一枚棋子。
若不是他特意将她像宝贝般的展示给上官白看,她也不会发现,表面上他依着她的要求,在迎亲那日用独特的方式向全皇城的人宣告,他龙天赐是真心爱她姬无忆的,而后,他一反常态,任那些不着调的八卦消息四处流传,弄得整个皇城,甚至于……
她叹了口气,只怕等到上官白回到东辽后,就连东辽人也会知道——他龙天赐有了真心相爱的心上人,一向无所顾及,横行霸道的镇南大将军终于有了软肋。
于是,她这个他并不相爱的爱人,就成了世人眼中他的最爱,他的软肋。
于是,她就由他背后的女人,被迫站在了明处,那些对龙天赐怀恨在心,却苦无机会下手的人,就像在漆黑的夜幕中,忽然发现了她这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自然会不择手段的伺机向她下手。
往大了说,从此后,她不得不和他站在同一阵线,寻求他的庇护;往小了说,若是在他龙天赐力所不及的地方,她失手被他的仇家所伏,他,只怕也不会太难过,因为她对他来说,不是爱人,只是一个恰好合适的挡箭牌而己。
她,不是他的真心所爱。
离开野风寨时,龙天赐带着天龙骑押送上官白与野风寨寨主先行一步,为免再有闪失,他难得细心的命人弄了辆马车跟随在后,让六娘和姬无忆都坐在马车里休憩。
六娘看着姬无忆闭目养神的清淡模样,数度欲言又止。
但是那灼热的不断移来扫去的视线却让姬无忆忍不住睁开眼睛,无奈地看着她,“六娘可是有话想与我说?”
六娘笑着眨了眨眼,脸上的泪痣随笑而动,更显得笑容几近讨好,“先前听得将军手下提起,夫人三年前在明峰山下为邙无涯老前辈所救,只可惜大难不死却失了前生的记忆,不过此事可是当真?”
姬无忆叹了口气,“既然你都特意打听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六娘立刻赔笑道:“奴家有位故友,三年前……”
姬无忆挥手打断她的话头,秀眉微蹙,道:“东辽离盛元跨国越境,就算你那位故友从东辽万圣山跳下,也不可能出现在盛元的明峰山下吧?”
六娘睁大了眼睛,急急追问道:“那夫人如何知道我那位故友是从万圣山上跳下?”
姬无忆眉目不惊,淡然道:“今日我假扮上官白意图劫持你引出之人时,他唤我‘无双’,而你曾提及你那位故友艳绝天下,美貌无双,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想引出之人,和你那位故友同为一人——东辽国公主‘艳无双’吧?”
“是。”六娘微一颌首,再度追问道:“但是……”
“没什么但是,我所知道的,也不过只是世人皆知的一段往事罢了。”姬无忆闭目而言,继续道:“东辽国公主艳无双恃宠而娇,某日因一件极小之事而害得上官白的亲妹妹,东辽国主最为宠爱的月贵妃流产,因为害怕东辽国主问责,所以畏罪自杀,自己从东辽万圣山上跳崖身亡。”
“呸,什么畏罪自杀,当年之事根本就不是这样!”六娘妖娆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扭曲,“当年之事,根本就是那个如月贱人自行编排陷害我主上的一出戏码,她成功了,令得无双公主被所有人误会,受尽委屈却有口难言,千夫所指,令她心灰意冷,这才故意从万圣山上诈死……”
“六娘!”姬无忆突然怒喝出声,“六娘,不论是你故人之事也罢,是它东辽国国事也罢,但你面前坐着的人,不是东辽国公主艳无双!当年艳无双若真是诈死,想必极为保密,才会令得上官白也无从知晓,只当她真的已经仙逝,可你却知晓,想必那艳无双极为信任于你,这等秘密,你应该誓死守护,怎可随便说于他人所知?”
“我……不是……只是这么多年……我真的不是……”六娘羞愧的低下头,无力的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终是难以开口成言,只断续说道:“我只是惭愧,主上如此信任于我,我却将她弄丢了……我真的不是……”
“我明白的。”姬无忆眸中闪过一抹怜悯,俯身握住六娘颤抖的双手,温柔劝慰道:“六娘,你且看看我这张脸,平凡无奇,毫不出众,与你那故人可有半分相似?”
“可你的声音,你的身影……”六娘目含秋光,盈盈欲泣,“你还曾唤我六两,你分明就是……”
“你相思太过,所以听错罢了。”姬无忆淡淡一笑,以指心抚慰着六娘的手背,“吉人自有天相,无论你主子是生是死,我相信她都不会怪罪于你,你忠心耿耿,至今仍然担忧于她,她若是知晓,必定感动万分。”
六娘沉默不语,眼中毫无神彩,“但愿,一切真如夫人所言。”
马车一路行驶,直至回到皇城后,停在一家小门小户的刘姓府邸之外。
马车恭敬的候在外面,高声朝内唤道:“刘夫人,将军嘱咐我将您送到的地方到了,您可以下车了。”
姬无忆伸手撩起了帘子,随意朝外瞄了一眼,忽然回头望着六娘问道:“你便是嫁到了这家?”
“恩。”六娘点了点头,眸光含了几分笑意,“不过是一户商贾,有幸相识,得他怜惜,将我娶回家中做了续弦。”
“只是个续弦?”姬无忆眉头微皱,似有不平:“六娘文武全材,才貌更是一等一的好,理应值得更好的人家才是。”
“夫人此言差矣。”六娘缓缓起身,眸中笑意不减,“以前我家主……咳,以前我那位故人曾经说过,相貌不过皮相,年岁一过,再美的也不过一堆松皮皱眉而己,女子一生最大的幸事,不是嫁得如何好,而是嫁给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那,他对你可好?”
“自是不错。”
“六娘,今日你我有缘相识,我便再多说一句罢。”姬无忆微微一笑,自车厢内望着六娘,徐徐道:“将心比心,若然无忆是六娘的那位故人,得见六娘如今,定然大感安慰,东辽国时发生的一切,已是昨日黄花,但请六娘记得,珍惜眼下,惜取眼前人。”
六娘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向已经重新垂下的厢帘,一直看到马车重新起程,渐渐远去,仍不肯收回视线。
既使她说她不是那人,可她说得话,却与那人不约而同的一致。
难道这一切,也只是一个巧合?
那日她与艳无双两人,自东辽国诈死逃亡的路上,她也曾拈花而笑,那张美艳无双的脸上净是潇洒的告诉她,东辽国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她的昨日黄花,她要去找那个青楼里花天酒地到身无分文,最后欠了银子还不起,居然厚着脸皮问她要不要买他一夜的臭男人,问他当日跟她说过的那句话,还做不做得数,若是做数,她便嫁给他。若是不做数,她便阉了他。
那天夕阳如灿,满天金霞,可那么美的景色亦美不过她的笑容。
只可惜,就在那日之后,她便与她失散,人海茫茫,再无相见之日。
那媚惑倾城,艳绝天下的笑容,就此消逝于人间。
不再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