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红尘》春草

46、产室风波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生活中总有许多想不到的事往往发生得非常突兀，以致让人接受起来十分被动，甚至不知如何是好。
　　魏颀桐不顾方思成的百般哀求，终于什么也没有吃就睡下了。本来，除了极度疲倦之外，她没有任何不适，不想睡到半夜，突被一阵剧烈的腹痛弄醒。这疼痛很特别，不同于一般的疼痛，疼得她头上都冒出汗来。她咬紧牙关，强忍剧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幸好疼痛持续时间不长，使她在高度紧张过后长吐了一口气，觉得舒服了些。她再也睡不着，大睁着两眼胡思乱想。她有点担心，肚子怎么突然疼痛起来了？千万不要对孩子有所影响才好。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又一阵剧烈的腹痛袭来，她忍不住“啊”了一声。双手紧抓着床单，又是一头一脸的汗水。
　　一直坐在对面沙发上迷糊着的方思成听到了动静，立刻起来，拉亮电灯。
　　“你怎么了小桐？”他急切地问。
　　疼痛使她喘不过气来，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小桐！怎么了？”方思成见情况异常，又急问了一句。
　　他伸手搭在她的额上，湿湿的，全是水。
　　“怎么回事？小桐，你哪里不舒服？”
　　疼痛终于缓解了，魏颀桐这才回过神来似的摇了摇头，面白如纸。
　　方思成失神地望着魏颀桐，怅怅然。
　　魏颀桐本以为痛苦很快就会过去，谁知随着时间地流逝，剧烈的腹痛一次一次袭来，折磨得她要死要活。
　　“我送你去医院。”方思成见情况不妙，说完就出去了。
　　很快，他不知从哪里借了一辆脚踏三轮车，把魏颀桐抱上去，用被子围好盖严，奋力向医院蹬去。
　　医院里。
　　大夫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早产。方思成和魏颀桐无不感到震惊。
　　“孩子没问题吧？”他们异口同声地问。
　　“没问题，不足月，体质要差一些。”年轻的女大夫微笑着说。
　　她为魏颀桐开了入院证，方思成交了住院押金，他们找到妇产科病房，找到自己的床位，然后进待产室待产。
　　魏颀桐的小腹疼得更厉害了，且间隔一次比一次短，痛苦使她的五官都错了位。
　　方思成紧紧抓住她的手，她每疼一次，他的心就揪紧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孩子这么快就来到了。方思成甚至非常庆幸，他相信孩子的到来对他目前的处境一定有很大的帮助。最起码，他不用担心魏颀桐马上会离开他，他要以孩子为突破口，弥补他们夫妻间的裂痕。只要他全心全意做一位好丈夫一位好父亲，不愁感动不了颀桐。女人心软，方思成相信，在他的努力下，魏颀桐最终会原谅自己的。但他也许想不到，恰恰是孩子的到来，更加速了他和魏颀桐之间的裂痕，以致使他们之间的战争发展到白热化。

　　黎明时分，方奎元家的电话响了起来。方奎元和叶子文同时被惊醒了。
　　方奎元抓起电话：“喂！”
　　“妈。”那边是个男声。
　　方奎元听出话音像思成的，却又不敢相信思成会来电话，难道浪子要回头了？他顺手把电话递给叶子文，说：“像是思成。”
　　思成？是他？
　　叶子文拿着电话机，迟疑着问了一句：“是思成吗？”
　　那边说话了，声音很急促：
　　“妈，我是思成，你快来一趟！颀桐在医院里生孩子！”
　　“什么？颀桐生孩子了？”叶子文愕然地问，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的！妈，您快来！刻不容缓！十万火急！”方思成说完，挂断了电话。
　　叶子文这才信了，她有点激动地告诉方奎元：
　　“奎元，颀桐在医院里生孩子，我们马上就有小孙孙了！”
　　“什么什么？”方奎元也是一愣，不过他很快笑了，说：“这下好了！”
　　方奎元说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为有了小孙孙由衷地兴奋，二是希望这即将到来的新生命能够缓解家庭危机，为这个半废的家庭肌体注进新鲜的血液。
　　叶子文没想方奎元那么多，她兴奋的是方家后继有人了。再有，在这紧要关头，方思成竟想起了她这个当妈的，母子连心，她身上流淌着一股澎湃的热流，从思想上认识到，方思成总算没有彻底抛弃这个家。
　　当然，叶子文不可能看透方思成内心的小九九。他打来电话，绝不是非求这个援不可，凭他的性格，也绝不会轻易求这个援。方思成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想进一步刺激方志坚，想让家里的人都知道他有了孩子，知道他现在的家庭已将是一个有丈夫、妻子、孩子的无懈可击的完整家庭。方思成希望，自此以后，父母会同情他这个可怜的人，排斥那个时刻影响着他终生幸福的危险分子方志坚。总之，他在利用着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想尽一切可以实施的对己有利的办法，努力维护着岌岌可危的婚姻，安慰惶惶不可终日的心灵。
　　他一直对自己的暗箭伤人充满信心，没想到“阴沟里翻船”，越不想暴露的事越是暴露了，越害怕面对的后果越是出现了。他想到一句俗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看来这句话应验了。
　　对于那一场丑事的败露，他特别想不到魏颀桐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竟闹起离婚。他稍有联想，就明白，也许某一天他将面对更大的灾难，为曾经不该做的事付出昂贵的代价。他甚至不敢想以后。现在，他几乎失去了自信心，对于感情，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最多也是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魏颀桐在他的眼里，始终是个文弱的娇美女子，只观其表，看不出她的性格有如此强硬的一面。他至今才发现低估了她，她绝不是三句好话就可以搪塞的女人。这无疑加大了他征服她的难度，然而，他不准备放弃。
　　事已至此，方思成对方志坚的仇恨无以复加，他永不可原谅方志坚吻了他的妻子，也永不可使方志坚心想事成。偶尔，他会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对爱的占有欲使他顾及不了很多，不得不割舍掉他们之间的血缘亲情，视方志坚为不共戴天的仇敌。一旦丑事败露，婚姻出现危机，对方志坚的仇视和警惕戒备心理更占上风，使他动不动极尽幻想之能事，想象着将来某一天有可能产生的恶果，尝尽了折磨之苦。
　　话说方思成正在焦急地等待，叶子文匆匆赶来了。
　　“怎么样了？”叶子文问方思成。
　　“刚进产房。”方思成说。
　　不知怎的，方思成一看到叶子文，一颗不安的心忽然稳定下来。
　　“这孩子，好像不足月吧？”叶子文小心翼翼地问。
　　“早产。”方思成答道。
　　“你们准备了些什么？”叶子文关心地说。
　　“什么？”方思成没听明白。
　　“产妇和小孩需要的。”
　　方思成这才恍然大悟，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再说夫妻二人又争吵得厉害，没想到那么多。
　　“太粗心了！”叶子文不由埋怨道。
　　她把带来的一个包袱和一篮子鸡蛋及红糖递给方思成。
　　“去，放病房里去吧，别忘了冲一杯浓糖水。”
　　方思成真有点不可置信，母亲竟想得如此周全，真是神了，连婴儿衣服，婴儿帽及小褥子都准备齐全。
　　叶子文好像看出了方思成的心思，解释说：“这些，你婚后不久我就开始准备了。”
　　方思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到由来已久对母亲的怨恨，特别是在“甜梦酒吧”对母亲的过分无理，心里竟有点难过。
　　从儿子的眼睛里，叶子文感觉到儿子内心的变化，不由得眼圈红了。
　　这时，产房的门开了，接着探出了一名护士小姐的头。
　　“谁是三床家属？”女护士问。
　　方思成慌忙回答：“我就是，什么事？”
　　“三床产妇太虚弱，可能生产困难，你，”她指着叶子文说，“进来喂她喝些红糖水。”
　　方思成急急忙忙冲来一杯浓糖水，由叶子文端着进了产房。
　　产房内。
　　魏颀桐双手紧紧抓着产床两边的扶手，大汗淋漓。
　　“孩子，来，喝点水。”叶子文心疼地说。
　　她是过来人，当然明白，这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难过的一关。想当初她生思成，可真是死去活来，九死一生。
　　魏颀桐看到叶子文，眼泪不可遏止地流了出来。
　　“妈。”她微弱地叫了一声。
　　“孩子，别害怕，妈在这儿。”叶子文一边细细地擦着魏颀桐额上的汗珠，一边安慰她。
　　魏颀桐接连喝了两杯浓糖水，才觉得半死不活的身子有了生气，有了力量。
　　接下来，又是要死要活的折磨。魏颀桐紧咬牙关，坚持着不叫出声音。
　　这个时候，她什么也不想，只是努力配合着助产士。然而，她的身体毕竟太虚弱了，无论她怎样努力，孩子就是不出世。这时，一位累得满头大汗的助产士急了，她有点急躁地嚷：“这样下去你的孩子就不行了！”
　　天！一个小生命的到来怎么这么难！魏颀桐听了这话，脑子“哄”的一声。她拼尽了平生之力，用整个生命做代价。她离不开这个孩子，她绝不能让他的生命有任何危险，孩子是她的希望，是支持她坚强活下去的力量，她一定要保住他，保住她亲爱的孩子。
　　旁边的叶子文，心疼得直流眼泪。想当年她生思成时，好不容易才从阎王那儿逃了一条命，现在眼前的儿妻，活脱脱当年的一个自己呀。
　　产房外面的方思成，焦躁地走来走去，真恨不得助妻子一臂之力。好几次，他忍不住破门而入，又及时压制住了这种冲动。他知道，这里是产房，可不是一个大男人想进就进的。无奈疼妻心切，他只是不断地唉声叹气。特别是在魏颀桐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一声痛苦地尖叫时，，他心猛地缩紧，神经质地大喊一声：
　　“小桐，我在这儿！”
　　同时，产房内的魏颀桐早已筋疲力尽，她甚至预感到活不成了，痛苦绝望的情绪抓住了她，她甚至一动也不能动了。
　　滴着催产素，用着吸胎器，还有一名助产士在推压她的腹部，效果还是不如人意。
　　“快点用力！小家伙要不行了！”一名助产士又再催她。
　　她憋了一口气，脑子里只有一个唯一的意念，闯过最后一关。
　　孩子终于脱离了母体，与这个世界见面了。
　　“老天，这个可怜的小东西！”一名助产士望着眼前的新生儿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魏颀桐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她整个人虚脱，思想完全进入到一种虚无的状态，差不多死了一半了。
　　更不幸的是，她产后大出血。
　　一帮白衣天使忙着抢救那个刚生下来就严重窒息，浑身黢紫的小生命，还有一帮立即投入了抢救魏颀桐的紧张战斗。人命关天的大事，大夫们哪敢怠慢。出出进进，忙忙碌碌，眼前的情景唬得叶子文不知怎样好了。她紧张、恐惧、痛苦、绝望，傻了一般。来不及看一眼小孙孙，来不及关照一下魏颀桐，她失魂落魄地走出产房。
　　“妈，怎么样了？”方思成一看到叶子文就紧张地问。
　　叶子文一见到儿子眼泪就憋不住了，簌簌而落，她抽泣着说：“他们••••••他们母子有危险。”方思成只觉眼前一黑，他一把扶住身侧的墙壁，差点跌倒。
　　一名女护士走出产房，方思成顾不了许多，三步并作两步，情急之下抓住了女护士的胳膊，颠三倒四地问：“好了吗？我妻子，孩子。”
　　被方思成突然一抓，女护士吓了一跳，又听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还以为他是个精神病患者。女孩子家的羞怒使她正欲发作，抬头间认出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是三床的家属，随忍怒气，同情地说：“正在抢救。”
　　“没问题吧？”方思成又紧追了一句。
　　“你这人怎么这样！”女护士俊脸一寒作色道。
　　方思成这才知道还紧紧抓着人家的胳膊，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女护士走过去了，方思成痛苦地捶着墙壁，巨大的悲哀淹没了他。
　　这时，又一名白衣天使慌慌张张跑进了医生值班室，气喘吁吁地报告说：
　　“不好了！库存血不够用！”
　　方思成的头一下子炸开了，他没命地奔进医生值班室，嘶喊道：
　　“抽我的血！抽多少都行！”
　　“你什么血型？”女医师问道。
　　“Ａ型。”
　　“不行，她是Ｂ型。”女医师失望地摇摇头。
　　听说是Ｂ型血，叶子文眼睛一亮，转身走了出去。
　　妇产科病房外，站着心焦气躁的方志坚和陈依梅。叶子文是方志坚开车送来的，他和依梅不放心，一直等在外面。看到急匆匆过来的叶子文，他们急忙迎了过去。
　　“顺利吗？”方志坚心急地问。
　　“坚儿，快来！小桐大出血！”叶子文苍白着脸，“她的血型和你的一样，你快去救她！”
　　“大出血？”方志坚的心揪紧了，拔腿跑向妇产科病房，冲进医生值班室。
　　“我是Ｂ型血，抽我的！”
　　方志坚的出现，让所有的白衣天使们松了一口气。
　　“不！不用他的血！”方思成看到是方志坚，狂叫道。
　　发疯般的方思成让所有的人一愣，他们看着他的目光里分明含着一个大大的“？”。莫非他真疯了？
　　“思成！现在我们不讲恩怨，有些话最好放到救好人以后再说。”
　　“不！我不会让你的血液流进她的身体！我绝不会再让你们两人有任何一点牵连！告诉你吧，我宁愿她死，也不让她用你的血！”
　　“思成！你到底爱不爱她？如果爱她，就绝不能断她的生路！你现在这样，完全不讲道理！你太自私了！”
　　“方志坚！闭上你的臭嘴！你知不知道，是你害了她！是你！直到今天，她竟然忘不掉你！她一刻也没有忘掉你••••••”
　　方思成恶狠狠地瞪视着方志坚，恨不得一下子将他生吞活剥。
　　“少说废话！让开！”情急之下，方志坚甩手把方思成推向一边。
　　方思成毫无防备之下差点摔倒，但他依然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抓住了方志坚。
　　“你疯了思成？再晚了，颀桐就没命了！”方志坚拼命挣脱方思成的纠缠。
　　叶子文抱着个孩子，干着急插不上手，只是哭喊着。突然，正在熟睡的婴儿也大哭起来，声音分外高亢，像是对方思成提出了抗议。
　　危急关头，最后走进来的陈依梅小声对女医师说着什么，女医师点点头，陈依梅就急匆匆跟随一位护士小姐进了产房。
　　“已经有人献血了！”女医生突然宣布说。
　　方志坚和方思成同时愣住了。叶子文则是一脸喜色。
　　“她是不是没有危险了？”方志坚激动地问女医师。
　　“应该是。”女医师不确定地说，“不过，暂时还不能排除这种危险性。”
　　“你怎么还不走？难道非要我揍你？”方思成站在方志坚身后冷冷地说。
　　方志坚瞪了方思成一眼，默默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爱情如火，火伤难忍，爱伤更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