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红尘》春草

3、节外生枝

　　再说方志坚，自从他从魏颀桐家出来，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想到她的挽留，她的委屈，她期待的神情，他甚至有一刹那开始后悔没有留在那里了。也许，他是应该陪着她的，黑夜太漫长了。可他偏是固执地离开了她。是他的道德修养束缚了他？方志坚，他做错了吗？是的，或许是他错了，大错特错，错到用一辈子的时间后悔都来不及了。
　　命运很奇怪，有时候是对是错，并不是以道德的标准来衡量的。
　　雨停了，偶有雷声隐隐传来。方志坚无意识的一个人在湿湿的大街上逛了大半夜。昏暗的路灯像是将死人的眼，毫无生气地投在路面上。街面上很少有人，静得让人揪心。他想着这个时侯颀桐一定睡熟了，但还是忍不住折回头，到颀桐的窗外看了看，确定四周没有什么人，才踏着轻松的步子回了家。
　　雨后的夜，颇有几丝凉意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看来父母都已睡熟多时了。他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弟弟的房间，黑黑的，好像也睡了吧，他是从来都不喜欢熬夜的。方志坚推开他房间的门，没想到房间里会有人。他看到了黑夜中一明一灭的烟头，像黑夜里坟地里的鬼火。
　　“你才回来？”一明一灭的地方传出声音，极不友善的声音。
　　“思成，是你？你有事？”方志坚听出是他弟弟方思成的声音。他觉得奇怪，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向来难得进他的房间，今天怎么了？他不由地皱了皱眉，不知怎的，觉得弟弟深更半夜特意坐在这屋里等他，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方志坚原本打算开灯的手收了回来。也许，这个时候谈话，黑夜是件好事。
　　“有事！没事不能找你？”语气里明显的充满火药味。
　　方志坚愣了。他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这位弟弟了。本来他们之间就不睦，他不想让兄弟之间再次增加芥蒂。于是，他十分温和地说：
　　“什么事？你说吧。”
　　“叫我说？还是你说吧。”
　　“你有事，我说什么？”方志坚真让他弟弟给弄懵了。
　　“一个人做了好事，总不会不承认吧？”方思成不阴不阳地说。
　　“好事？什么好事？思成，你说明白一点好不好？”方志坚着急道。
　　“自己做的好事自己都不知道，没那么简单吧？”方思成又不阴不阳了一句。
　　方志坚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方思成在说什么，心里有点生气。不过，他是一向不对方思成动怒的。他知道，对方思成动怒只能是气自己。
　　“思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哼！”方思成冷哼了一声，不屑地撇撇嘴说，“温香软玉，半宿不归，不是好事吗？”
　　方志坚的脸猛地一热，心里一急一紧又一气：“你……”他竟不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
　　“心虚了吧？”方思成有点得意洋洋。
　　“说什么损话！方志坚红头涨脸地说。确实，他今天晚上的所作所为让他害羞。
　　“我损？我损没损到搂女孩子睡觉到半宿不归，谁损？”
　　“思成，你说话要负责任！”方志坚几乎为之气结。
　　“负责任？负责任的话你就不会回来这么晚了。”方思成嗤之以鼻。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方志坚觉得没必要争下去，干脆一锤定音道。
　　“不行！”方思成竟然不依不饶，“说不清楚不行。你第一次回来那么晚，一定有事，一定有的。”
　　“思成，你知道我第一次回来那么晚，难道你一直在窥视我？”方志坚气愤极了，他想不到方思成如此卑鄙。
　　“窥视又怎样？不窥视又怎样？是我自己愿意！”方思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方志坚真想掴他两巴掌解解心中的闷气，但他没有。他只是感到很累，他需要安静，需要休息。他只想赶快结束这无聊的争吵。
　　“思成，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方志坚烦躁地问。事到如今，他只好摊牌了：“我实话告诉你，我和颀桐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我是她的未婚夫，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就要结婚了，够了吧？就这些，你不知道？”
　　方思成当然知道，魏颀桐是方志坚的未婚妻，这话怎么这么刺耳，听得他心都发痛。
　　“‘我的未婚妻’，说得多好！你以为他就不会是别人的未婚妻了？”方思成忍不住讥笑道。
　　“思成，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志坚脸都气白了。他没想到方思成如此无礼。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从小好东西妈都给你，这次，该属于我了。”方思成不卑不亢的摆明他自己的观点。
　　“思成，你如此偏激！”方志坚心里难过极了，他绝没有想到方思成会这样。
　　难道他也爱上颀桐了？想到这里，方志坚打了个冷颤，从头顶凉到脚底。
　　他相信颀桐爱他，可不知爱到什么程度。她那么小，那么幼稚，那么单纯，她一定要受到伤害了。她会永远属于他吗？他们就要结婚了，难道命中注定要遭遇这样的劫难吗一向稳重的方志坚完全乱了方寸。
　　说实在的，方志坚此时此刻的痛苦程度，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而造成他这种痛苦的，竟是他的嫡亲手足，难怪他痛苦的深度了更何况方思成天生的霸道性格，只要是他看上的，他总有办法得到手。
　　沉默，难堪的沉默，压抑的沉默。在这闷死人窒息人的黑暗中，首先忍不住的是方思成。
　　“我很抱歉，我也许伤害了你，”他竟然温文尔雅地心平气和地开了口，“但是，好的东西谁都想要，好的女孩子谁都有追求的权力。你们虽然订婚了，毕竟还没有结婚，我至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你相信吗？就是只有这一半的希望我也会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听了方思成的话，方志坚懊恼至极。他努力地压抑着心底升腾起来的怒气，觉得整个胸腔都要爆炸了。
　　“思成！我警告你！玩笑不能开得太过分了。”
　　“看着吧，我打赌我能赢。”
　　多么趾高气扬！多么胸有成竹！多么骄傲自负！方思成得意地笑着，好像一切都会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发生发展。
　　追女孩子，方思成有他独特的绝招。他相信锲而不舍地追下去，不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好吧，请你出去，我要休息了。”方志坚忍无可忍下了逐客令。他再不想无谓地浪费时间了，也更不想时间久了惊醒熟睡的父母。这并不是好事。对于思成，方志坚是了解的，他是一位从来只为自己着想，永远想不到别人的男孩子。别人的欢乐和痛苦从来都不关他的事，他关心的是他自己的心情，自己的贪欲。只要他的要求能得到满足，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方思成回到自己的房间，高兴的真想大跳大叫。魏颀桐还是个少女，清清白白的少女。天！他百分之百相信他哥哥的话，方志坚一向不撒谎的。他本来一直在担心，在害怕。方志坚从来没有回来那么晚，难道……一想到方志坚留在颀桐那里，他烦躁、不安、嫉妒。他决定等他回来问个清楚。看来，方思成不能再保持沉默，是他该行动的时候了。他早就想把魏颀桐夺过来，要光明正大地吻她，娶她。他要骄傲地向整个世界宣布，魏颀桐是他方思成的妻子。他爱她，他就要得到她。什么自私，什么道义，他才不管。爱情不自私？爱情讲道义？没有的事。爱情是什么都不讲的。爱情是占有，占有所爱的那个人就够了。他思成，只要拥有魏颀桐就够了。
　　魏颀桐，多么美妙的一个人儿，她有绝世的容光，无限的风姿。一举手一投足风情万种，一颦一笑妙不可言。自从第一次见了她，方思成就被她的美丽迷住了。他想不到世间还有这样勾人魂魄的美人。他为之深深倾倒，恨不得马上拥美人入怀，醉一室春光。可惜的是，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她和方志坚的订婚宴上，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晚了一步。突而其来的懊恼立即袭击了他。目睹心仪的美人和衣冠楚楚神采飞扬的方志坚含情注视，他就像吞了一锅炒豆，心中疙疙瘩瘩的难受。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方思成不是英雄，自知无论如何过不去这个美人关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方思成打起了他未来嫂嫂的主意，整日盘算着怎样才能将魏颀桐据为己有。
　　当然，方思成也知道，他这样半路插手，肯定有一定的难处。方志坚是他的哥哥，不是个陌生人，而且，最令他苦恼的是，方志坚和魏颀桐是相爱的。要想拆散一对相爱的人，无疑是不容易的，这就要求方思成必须得采取谋略和手段，而且要求他得有一副硬心肠。当然，谋略和手段方思成有的是，至于一副硬心肠，他同样具备。在他看来，一场必不可少的战争是避免不了的，而且，他自己就是导演。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演好这场戏，意图更快更顺利地争取到魏颀桐。
　　方思成知道，这样做，会伤了全家人的心。特别是父母，他们更爱方志坚，绝不会支持自己。想到这点，他觉得悲哀和绝望。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父母都是站到方志坚那一边，他方思成也是有父有母的孩子啊，却不曾觉得父母偏爱过自己。他不懂为什么，心里却很觉不痛快，只想找机会报复一下，发泄一下。这下好了，他竟然爱上了未来的嫂嫂，他一定要把她争取过来，管他什么道德不道德。他觉得，有些事，根本不能讲道德。讲道德的话，他也就永远无法一亲芳泽了。
　　方志坚呢？此刻正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叹息、难过、伤心。他的弟弟，竟然公开向他挑战，真是太狂妄，太可怕了。颀桐，方志坚只要想到这个亲切的名字，心就止不住痉挛，瑟瑟发抖。他比谁都明白，方思成这一插手，绝不会有他和颀桐的好日子过。这将意味着，在他和颀桐结婚前的这段日子里，他和他亲爱的人有可能活得很艰难，甚至，很痛苦。思前想后，辗转反侧，方志坚久久难以入睡。亲爱的人，她的感情，她的心，能经受得住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吗？
　　翌日。
　　很早，方志坚就起来了。刷牙、洗脸、梳头，他照常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他还要去看颀桐，他不能让他等待太久，孤单太久。无论他怎样烦躁，怎样不安，他都要拿出一脸的笑容去面对她。
　　方志坚打开门，没想到他的继母叶子文就站在他的门外。看样子是有话要说。
　　“妈，这么早您就起来了。外边风大，当心感冒了。”方志坚关心地说。
　　方志坚爱这个继母。自从他两岁的时候死了亲生母亲，继母过门后什么都对他好，好得赛过亲生母亲。他以为继母对他的恩情和关爱是他用一辈子的时间也报答不完的。也正是由于继母太爱他了，所以才导致方思成对他怨气冲天，处处与他作对。方志坚早就明白这一点，继母的偏爱是兄弟失和的主要原因。方思成曾不服气地说：“我的母亲却对你那么好，我就是看不惯！”方志坚私下里也曾劝过继母，希望她更多一点爱思成，继母总是笑笑说，对他们兄弟俩的爱都是一样的，她不偏爱任何一个。可是，方志坚明显的感到继母向着自己，他根本无法左右继母的情感，只能从心里对方思成感到抱歉。他想，继母真是太善良了。也正是善良的继母化解了他失去亲生母亲的悲痛，使他从小到大沐浴在母爱的温暖之中。
　　叶子文忧郁的目光停留在方志坚的脸上，温柔地说：“志坚，你和颀桐结婚的日子提前吧，最好就这三两天。要不就后天吧，后天举行婚礼行不行？”
　　“妈，怎么忽然提前了？不是说好的下个月吗？”方志坚惊讶地问。
　　叶子文摇摇头。方志坚方思成兄弟俩的谈话到底没有瞒过叶子文。
　　“坚儿，你不要再骗妈妈了，妈妈什么都知道。”
　　“妈，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的。”
　　“昨天晚上妈并没有睡着。思成，他真让我伤心。”
　　叶子文心中难过，眼中就掉下泪来。她是为善良敦厚的女人，她尽量努力地做一位好母亲。她是志坚的继母，因为是继母，她觉得她更有责任让志坚生活得好一些。志坚这孩子从小就温和厚道，不像思成天生心眼窄，想不开事。到了今天这一步，作为母亲，她是不能看着他们兄弟自相残杀的。
　　“妈妈，您不要难过。思成，他是和我开玩笑的。”方志坚见叶子文流泪，心疼地安慰她。尽管他也明白，方思成说了就会做的。
　　“坚儿啊，我知道你这是在安慰我，我只希望你答应提前婚前，好不好？”
　　看着她恳求的一双慈目，方志坚不忍拂于他的好意，再说，也只好这样了。
　　“妈妈，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方志坚答应了，叶子文这才放心地笑了笑。她是个明白人，她知道只有提前婚礼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妈，您不要告诉爸，免得他担心。”说完，方志坚就大踏步地走了。
　　“坚儿！”叶子文想再说句什么，但是，方志坚的身影已消失在大门口。
　　叶子文无力地扶住门框，让身体慢慢地滑倒在地板上。天！真是要天下大乱了。此时此刻，她像是再也没有力气支持本来瘦弱的躯体了。

作者有话说

　　三更啦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