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官笑个》一念凡尘

84、万寿节（2）

　　李洛怎么也没想到这座看上去极为雅致的小院会是暗影楼在京城的分舵，但引她来此地的人是赵远玉的心腹，按理不会弄错。

　　其实她先去的是云来居，管事的说自家主人有事外出不在家，若有事他们可以效劳。李洛记得赵远玉说过，这人可信，加之事情紧急，她便把自己所求说了出来。那人立马带他来了此处，又道暗影楼不喜与客人以外的人接触，因此先离开了。

　　踌躇许久，李洛终于抬手敲响了那扇竹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青衣小厮出现在门后：“姑娘，请问有何事？”

　　“我想找暗影楼主。”门打开的瞬间，李洛惴惴不安的心突然平静了，既然已经走到这步，她就不能再思前顾后。

　　“姑娘若有何委托可进来详谈。”小厮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让开一条道。

　　李洛咬咬牙，迈进大门。

　　若是以前，能够近距离接触这种神秘的江湖组织，她定然会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看看，顺带打听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但今时今日，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沈黯的安慰，根本没心情东张西望，因此也没看到回廊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看到她时表情一愣，随即甩袖转回内室。

　　李洛被带到一间装饰精美的暖阁，容貌秀美的侍女奉上茶点。青衣小厮拱手道：“姑娘请稍等，主事马上过来。”

　　“主事？不是楼主吗？”李洛一愣。即便她当了这么多年的米虫，还是知道在古代皇权是什么样的存在，想在夺嫡中动手脚，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暗影楼再大也不过是个江湖组织，仅仅一个主事之人就能接受她委托吗？

　　“姑娘，我们楼主——”小厮正欲解释，却在看见走进的人影后改了口，“参见楼主。”

　　李洛顺着他行礼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广袖黑袍的男人施施然而来，银色面具覆住他的上半张脸，束额上镶着一枚流光溢彩的黑色宝石。

　　“你就是暗影楼主？”李洛忙不迭站起身。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男人很眼熟。可她在这个时空认识的人十分有限，其中大多数还在集贤县，根本不曾认识这种身份成谜的江湖人士。

　　“本座正是苏陌。”男人颔首。

　　李洛虽不认识暗影楼主，却是知道他的姓名的，实在是因为暗影楼中人太过高调，就连市井街头都有许多关于这个组织的传说。

　　“苏楼主，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既然小厮都唤他楼主，李洛也就不再犹豫，将自己的意图如实相告。

　　小厮很有眼力劲地退了出去，暖阁中只余李洛和苏陌两人。

　　苏陌不紧不慢地在李洛右手边坐下，端起侍女端上的茶抿了一口：“但有所求，只要出得起价，暗影楼无所不应。但据本座所知，沈大人虽官拜尚书，但并非贪官，李姑娘哪里来的银子付暗影楼的报酬？”

　　李洛心中大惊，没想到对方居然知晓自己的身份。不过转念一想，暗影楼既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自然有一流的情报系统，否则怎么立足。更何况，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我是没那么多钱，但这块玉佩，应该足以支付暗影楼的酬劳吧？”李洛将赵远玉给的小猪玉佩放在茶几上推过去。

　　苏陌有些许惊讶，随即笑道：“没想到赵公子居然把此物赠与李姑娘了。也罢，既是拿出此物，那不论姑娘所托之事花费多少，都足够支付。”

　　他挑起那块造型奇特的玉佩，在指尖转了一圈：“李姑娘所托何事？”

　　“不管今天皇宫里发生什么事，我希望暗影楼能够保护沈黯，让他平平安安地出来，我会在城南小树林里等他。”李洛看着苏陌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苏陌神色一凛，死死盯着她：“你都知道什么？”

　　对方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头领，李洛只是个普通人，哪里经得起他气场全开的审视。她握紧双拳，任凭冷汗层层冒出，也不敢露出半分怯懦。如果说先前她还觉得自己是否小题大做了些，苏陌此时的反应恰好印证了她的怀疑，今天皇宫里果然有大事发生。

　　“暗影楼不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吗？难道还要问个前因后果？我看着暗影楼也不过如此。如果为难，苏楼主大可不接这笔生意。”说着李洛就要伸手去拿苏陌手中的玉佩。

　　“激将法对本座不管用。”苏陌掌心一紧，将玉佩攥在手心，微微勾唇，“更何况谁说本座为难？这笔生意暗影楼接了，李姑娘只需在城南等候，本座定会将沈大人完好无损地送到姑娘身边。”

　　“既然如此，就有劳苏楼主了。”李洛微微颔首。

　　“好说，好说。”苏陌似笑非笑道。

　　送走李洛，苏陌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自言自语道：“天楚的这场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以前只道这李洛是沈黯养在家里的金丝雀，不想居然有几分远见和胆色，竟敢来找本座。更没想到的是，赵老板竟然也与她交情匪浅。”

　　“来人。”苏陌将玉佩放进怀里，对闻声而来的小厮笑道，“替本座更衣，既接下委托，本座也当去宫里凑凑热闹。”

　　“是。”小厮躬身道。

　　离开暗影楼的李洛突然觉得自己太莽撞了，如果那人不是暗影楼主怎么办，如果暗影楼接了委托却无法完成怎么办？苏陌的话她不能全信，赵远玉却是不会骗她的，那块玉佩虽然造型奇葩了点，可是价值连城啊！她怎么就轻而易举地将玉佩交出去了？

　　刚刚太过心急，她甚至都没找苏陌要个保证！

　　思至此，李洛忙不迭地转身跑回那座院子。跑到转角处时，她看见院外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下一个衣着富贵的男人正登上那辆马车。奈何此时风恰好吹起门帘，她没能看清男人的模样，但看身形应当是苏陌。

　　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她的心头，好似她应该认识这个男人一样。她在脑海里将所有认识的人梳理一遍，奈何没有任何线索，只得将这感觉归于关心则乱。毕竟如果苏陌是她认识的人，那必然也会和沈黯熟识，这样保护他时会更尽心尽力点。

　　眼看马车缓缓驶离院子，李洛很奇怪她为什么没有冲过去拦车，冥冥中似乎有股力量阻止她上前，好像如果她看见苏陌的真实面目，沈黯就会多一份危险。

　　回到家里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李洛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小白、陈叔、孙四都走了，沈黯在宫里，宋之岚和青梅下落不明，赵远玉有事外出。偌大的京城里，她没有一个熟识的人。

　　这些年沈黯把她保护的太好了，致使她根本没有面对这险恶世道的能力。

　　李洛自嘲一笑，揉揉脸颊，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每收拾一处，她就会想起与沈黯一起的情形。

　　大树下，他曾手把手教她下围棋。

　　铜镜前，他曾替她插上亲手做的发簪。

　　厨房边，他曾无奈笑着看她做“生肉大餐”。

　　书房里，他曾拿着她爱吃的零食，哄她陪他处理案件。

　　卧室中，他曾与她彻夜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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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她该恨他的。恨他隐瞒身份，恨她不对他坦白。可一处处走下来，她发现他们竟有那么多的回忆，那个男人在潜移默化中将自己渗透进她所有的生活细节里，让她再也割舍不下他。

　　“沈未明，你混蛋！”李洛趴在似乎还残存沈黯体温的床榻上，缓缓闭上眼，两行泪珠倏然落下。

　　就在此时，身处国宴的沈黯突然心中一痛。他抬手抚上心口，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此时大殿之上一片君臣同乐的和睦景象，沈黯并未发现什么不妥，可心底的不安却从那阵心痛后越发明显。

　　难道是李洛出事了？

　　他心中大惊，却受制于许多因素而不能立即离开，只是神色到底不如刚刚那般平静。

　　“沈大人可切莫露出马脚啊。”一把散漫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

　　沈黯微微侧头，瞥了眼伪装成小太监替他斟酒的赵远玉：“你握着李洛的性命，我哪敢轻举妄动。皇宫我也带你进来了，解药可以给我了吧？”

　　“准姐夫。”赵远玉将这三个字咬得很重，“别急啊，好戏还没上演，你急什么呢？既是来了，总要看完戏再走不是？我姐曾经教过我，既然有人愿意演戏，我们哪有不捧场的道理？”

　　“呵，我可担不起你这句‘姐夫’，李洛也没福气有赵公子这样手眼通天的弟弟。”沈黯冷笑道。

　　赵远玉虽然带了人皮面具，眼神的变化却瞒不过沈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沈大人不是也懂这个道理吗？”

　　沈黯笑了笑，正欲说什么，案前上菜的宫女借着托盘的掩护，将一张纸条递了过来。他草草一看，发现是手下禀报计划进度的密信。所有的事都在按照设想好的发展，他本该高兴的，却在看到最后一句话时变了脸色。

　　沈府空无一人，夫人下落不明。

　　沈黯抬头，不动声色地将大殿上所有人打量一遍。

　　高位上的皇帝端着酒杯饶有兴致地观看容貌娇艳的舞姬翩翩起舞，端庄典雅的皇后坐在他身边，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帝后两侧是端妃和淑妃的位置，太子凌霄和沐王凌霈分列阶下文武百官的首位。太子与太子妃同坐一席，沐王则与公主凌滢月一席。

　　沐王旁边还有一席，坐的是沈黯的熟人，端木盛和成玥。天楚皇室与黑水皇室私交甚好，他们俩是代表黑水国来为凌非彦庆生的。

　　这么多人里，谁会是李洛失踪的幕后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