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同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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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宋之岚给沈黯送来详细的尸检报告，不出他所料死者是生前被折断四肢然后才被捂住口鼻窒息而死，死后身上被撒毒再丢弃到溪边，那里并非第一案发地点。
有一个细节引起沈黯的注意，死者是个阉人。
可是最近宫里并没有传出宫人失踪的消息，难不成是有人故意隐瞒？
最让他弄不明白的是凶手为什么要在杀人之后再下毒，难道真的是为了引李洛前去然后使她中毒？
如果真是如此，说明凶手知道他当时不会在李洛身边。
从现场来看并非激情杀人，也就是说不是临时起意，那么凶手是早就知道他当时不在？
是顾忆扬还是赵远玉？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这桩案子，另一件棘手的麻烦就来了。
早朝时凌非彦对沈黯大加赞扬，凌霈也对他赞许有加，他虽然心中奇怪，但面上却是谦恭不已。
不过他的疑惑很快就解开了，因为最后凌非彦话锋一转，面容和蔼地说：“爱卿年轻有为，为我天楚兢兢业业，朕深感欣慰。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爱卿这修身治国平天下都有了，独缺齐家，实乃一大憾事。滢月公主性子活泼，也到适婚之时，朕欲将她指婚与爱卿，爱卿可愿意啊？”
滢月公主双十年华，是淑妃的女儿，也是凌非彦唯一的女儿，自小深得众人宠爱，京中许多贵族子弟都想能获得她的青睐。但可惜无论谁去明里暗里打探消息，都会被凌非彦三两句的揭过去，众人以为皇上想多留宝贝女儿几年，所以渐渐地不再提起这事。
谁想如今皇帝竟开口将她许配给一个平民出身的人，许多家中有适龄子弟或者本身有此想法的人看向沈黯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沈黯自然感觉到那些目光，但他可没兴趣娶那见都没见过的公主：“承蒙皇上错爱，愿意将公主殿下许配给臣。只是臣已有一未婚妻，只待选定吉日便会成婚，请恕臣无法接受皇上美意。”
此话一出，殿中之人目光更为多样，惊讶者有之，敬佩者有之，担忧者有之，看好戏者更有之。
太子冷笑不已，沐王则是若有所思。
“爱卿说的可是那李家姑娘？”凌非彦不紧不慢地笑道。
“正是。”
“这有何难，待爱卿与滢月大婚之后再选个日子将那姑娘纳进来即可，她一来历不明的女子给爱卿你当妾也算高攀了，又岂能妄想正室之位。”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沈黯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说了来历不明四个字，也就说明他调查过李洛，知道她是凭空出现在集贤县的。
凭空出现意味着身份成迷，没有户籍，可能是外族奸细也说不定。若是再牵扯上怪力乱神的因素，就不能简单揭过了。
沈黯知道现在自己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同意皇上的赐婚，然后将李洛的身世来历永远隐瞒下去。
但是——
“臣出身草莽，不敢高攀公主殿下。更何况臣与李洛祸福与共，早已性命相托，绝不可能另娶她人，还请皇上恕罪。”
满朝文武都看到那位年轻有为的尚书大人笔直跪在殿中，用掷地有声的声音拒绝了这个王朝的所有者。
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件关于本朝开国皇帝景明帝的传闻：
当年前朝末帝也要为景明帝指婚，被当时还是定北侯的景明帝当场回绝，说下那句流传百年的话：世人皆羡齐人之福，臣只愿一生一代一双人。
景明帝当时大权在握，势可滔天，所以口气强硬，但沈黯只是一介书生，自然语气弱了许多。
但当场拒绝皇帝赐婚的行为，却是景明帝之后第一人。
赞叹、不屑、担心、冷笑……
无数种表情在人们脸上出现，谁都想知道这位毫无身家背景可言的男人当面回绝皇帝后会有什么下场。
不想凌非彦只是淡淡一笑：“爱卿请起，只是一桩婚事而已，怎么扯上恕罪与否。此事爱卿何不与李家姑娘说明，听听她的意思再作打算呢？”
“臣遵旨。”沈黯起身退回自己的位置，心中却是苦笑连连，就李洛那小野猫的脾气，真和她说了不得把他挠得满脸花，皇上可真给他出了个难题。
退朝后沈黯回到刑部开始处理每日的公事，休沐五天，案头已经累积不少卷宗，他必须在中午之前审阅完这些卷宗，下午还得去提刑司看看宋之岚那边有何线索。
其实都是些底下人处理好的案子，他只需过目一遍即可。
但是他习惯于认真对待所有按键，所以每封卷宗都会认认真真地看。
这一细看就看出问题了，其中有桩案子是云霞郡报上来的，说的是集贤县中赵家商号的老太太被杀死在家中，已经是半年前的案子，只是前段时间才抓到凶手，判了秋后处决，所以直到现在才上报刑部结案。
云霞郡，集贤县都是他熟悉的地方，而据他所知，集贤县的赵家商号只有赵远玉一家，那么死者就是赵远玉的母亲赵李氏？
可为何赵远玉从来没向他或者李洛提过这事？
半年前。
沈黯蹙眉思索，似乎半年前有一个月他确实没有给李洛寄信，后来李洛问起他只说是去东边做生意，有事耽搁了。
难道正是那一个月发生了这件事？
那个赵李氏他见过几次，是个很普通的商户妇人，性子温顺，没什么特点，怎么会被人在家中杀死。
他着重看了办案仵作的记录，死者是被人捏碎颈骨杀死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伤口，死亡时间大约是丑时，门窗没有破坏痕迹。
这意味着是熟人作案，否则赵李氏怎么会让人在半夜三更进他的房间？
但是另一个疑点在于守夜丫头被人打晕在地，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深夜拜访赵李氏。
如果是熟人为何要把丫头打晕，如果不是熟人赵李氏为何又会放心开门？
赵远玉对这件事只字不提的原因是不想让李洛担心还是另有打算？
联想到赵远玉的身世和赵胜吉的隐秘过往，沈黯觉得自己应当和赵远玉谈谈。
就在此时守门的小厮来报，沐王驾到。
沈黯闻言起身掸掸衣袖，随小厮一道出去迎接凌霈。
“参见王爷。”
“未明无须多礼，本王只是恰巧路过刑部，便来看看你，不知未明可有时间聊两句？”凌霈轻轻一笑，伸手扶起行礼的男人。
“王爷里面请。”沈黯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索性将他引进内堂，又命小厮奉上两杯清茶。
两人同时端起茶盏拨划着茶沫，一时堂内安安静静，只有盖檐擦过水面的声音。
凌霈轻抿一口茶，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看着沈黯：“子归，本王一向以为你是聪明人。”
“王爷说笑了，下官只是不太愚笨，着实称不上聪明。”沈黯将茶杯搁在手边的小桌子上，抬起清润的双眸，淡笑着望向凌霈。
“当年你费尽心思让本王将你调进京城，后又一步步走上刑部尚书之位，若是不聪明实在不可能成为我天楚最年轻的的正二品大员。”凌霈依旧是笑着。
“这得多谢皇上和王爷的栽培，下官不敢居功。”
凌霈哈哈一笑，将随身的折扇放在手边：“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未明之所以不愿娶滢月是因为李姑娘？恕本王直言，以未明的能力，屈居于刑部太可惜了，难道就不曾想更进一步吗？”
“若是前途需要靠姻缘去换取，下官着实没有多大兴趣更进一步。”沈黯直视凌霈双眸，笑吟吟道，“更何况说一句有所冒犯的话，即便下官另娶她人，王爷所求也不会实现。所以王爷何必步步紧逼呢？”
“未明倒是直爽，可是你又如何知道本王所求不会实现？”凌霈不以为忤，又喝了一口茶，食指缓缓地扣着桌面，发出笃笃之音。
“因为下官和她是同类。”沈黯摩挲着茶杯边缘，轻快的笑意在他唇边漾开，仿佛在陈述某件十分得意的事。
“同类？真是个新鲜名词。”凌霈低笑出声，“何解？”
“同类的意思就是普天之下，只有下官与她是一类人，或者可以换种说法，下官与她在事情的看法或者对待事情的态度上，有着完全相同的价值衡量方式，并且有着相同的眼界和见识。”沈黯得意地扬眉，“比如说家庭观念，我和她都信奉情有独钟四个字。”
凌霈哑然，这是他第一次听不懂谈话对象话里的意思。
他当然知道沈黯最后一句话是在回绝皇帝的指婚，但前面那段似是而非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同类，什么叫完全相同的价值衡量方式，什么叫相同的眼界和见识，明明是他都知道的字，可组合在一起的意思他却不懂了。
他看向沈黯的目光深邃起来，眼前的男人太复杂，虽然他自问对他知之甚多，甚至对他隐藏至深的身世有几分了解，但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现男人绝非他手中掌握的资料可以概括的。
沈黯一定还有什么秘密是他完全不了解，甚至是永远都不会了解的。
自问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凌霈突然冒出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同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