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畜是天賦》蔓尤

6、第五章

　　既然开始逃亡流浪，那桃蓁也不会娇气地要求吃好住好，只求足以生存即可。

　　生存，乍看下很简单，只要具有三个要素：空气、食物、水，谁都可以勉强苟延残喘下去。

　　但桃蓁却在跟男孩达成同盟的第二天，就无奈地发现这件事的难度。

　　因为她跟她的小伙伴针对要如何求生存这项严肃的议题发生严重的意见分歧，闹得险些要拆伙，同盟成立的隔天立刻就面临解散的危机。

　　若照桃蓁的想法，两个小孩子最好求生存的手段就是──装乞丐。

　　实际上，他们的确是跟乞丐差不了多少，至少现在衣服破破烂烂的，搞不好一扯就碎，估计连真正的乞丐都会赞扬他们的专业度。

　　最好还要一个跪在地上，一个倒在路边装重病，两个小孩子如此粉嫩又如此可怜，热情的意大利人铁定会让可爱的钱币一个接一个跳到他们面前吧！

　　桃蓁的幻想很美好，reborn的表情很严肃。

　　他义正严词慷慨激昂地对桃蓁说了一大串英文，情绪激动，讲话速度快得让桃蓁来不及英翻中。

　　说完后还定定地望着桃蓁，让桃蓁有种现在一定要点头的错觉。但很明显地，reborn不是在赞赏她装乞丐真是个好主意，所以她还是硬着头皮要求他再说一遍。

　　男孩蹙着眉，开始慢慢解释，偶尔看桃蓁露出困惑的表情，便配合着些操作表达自己的意思。

　　如此一来，桃蓁总算恍然。

　　原来reborn年纪虽小，但却是个硬汉。

　　Reborn很强烈地反对去做乞丐，他认为两人有手有脚，就算年纪太小难以找到工作，也不该去求别人的施舍。无论如何总有办法找到食物的，他之前也从来没做过这种事还不是好好活着。

　　桃蓁点点头表示理解，既然reborn有更好的方法，那的确是没必要去做乞丐。她好奇地问以前reborn都是从哪里去找食物。

　　Reborn的脸几不可见地红了一下，指了指路边的垃圾桶。

　　「……What?」桃蓁怀疑reborn想表达的是垃圾桶旁边有东西。

　　举目望去，毫无异样。

　　Reborn说了个中文称之为「食物」的英文单字，然后再指指垃圾桶，含意清晰。

　　桃蓁傻了。

　　这这这，难道食物是翻垃圾桶捡来的？这孩子多么憋屈啊，难怪长得这么矮，桃蓁的眼中带着种很刺眼的怜悯。

　　话说回来，翻垃圾桶是流浪汉的行为吧？难道捡垃圾桶里发臭的食物，比拿被施舍的钱去买热腾腾的食物好？

　　小孩子的思考回路跟成人的思考回路果然不在同一个星球上。桃蓁感慨地得出这个结论。

　　争论到最后，终究是桃蓁败了。

　　因为reborn打死不肯做乞丐，桃蓁一方面没有在异国自己生存的自信，一方面也做不到一个人蹲在地上行乞。

　　两个人一起的话，足以让她克服那种微妙的屈辱感，若只有自己一人，真的是打死她也做不到了。

　　至于捡垃圾桶的食物这件事……搞不好可以捡些瓶子、铁甚么的去换钱，再拿去买新鲜的食物，不一定要吃到发酸的东西嘛。桃蓁勉强安慰自己。

　　就这样，同盟再次达成共识。世界和谐了。

　　流浪的日子很规律，在桃蓁态度强硬，表示绝对要吃早餐后，他们每天贪黑早起，一早就去搜括面包店丢掉的过期面包。虽然不多，但当早餐也勉强够了。

　　桃蓁很有危机意识，如今的日子攸关存活，不是悠闲度日的时候。一想到以她现在的状况，哪天遇到危险时，她连用意大利文舌灿莲花威胁利诱都做不到，这种任人宰割的情况让她光是想象就抖了一下。

　　语言学习立刻就被排进日程表。

　　吃完早餐后是头脑最清晰的时段，所以上午这段时间是她和reborn学习的时间。但是被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教，总是让桃蓁有点不自在，别说实际上桃蓁还大了这孩子15岁。

　　出于某种诡异的不服输心态，某一天桃蓁开始教起reborn号称足以把一个正常外国人搞疯的中国字，硬是把单方面的意大利文学习搞成互惠交流，全然不顾reborn到底有没有学中文的必要。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reborn竟也毫无反抗地照单全收了，而且一整个无法想象的勤勉向上……比桃蓁学意大利文还认真。

　　现在他们的生活，就如同古代人一样，一天只吃早餐和晚餐。学习结束后，他们就分头四处翻垃圾桶，试图从垃圾中翻出可以卖钱的废易拉罐和空酒瓶，等到夕阳西下，才抱着瓶瓶罐罐到他们住的公园会合。

　　一起去换好钱之后，如果当天刚好有找到过期食物就吃过期食物，如果没找到食物，饥饿程度在可以忍受范围内的话就忍……毕竟靠拾荒换到的钱实在是少得可怜。

　　若真的无法忍受，才拿钱去买些容易感到饱足的面包。通常来说，面包店的老板娘看到他们这么可怜兮兮又很有礼貌的样子，心都软了一半，经常会再多夹点面包放进袋子里。

　　至于晚上，则是早早就睡了。幸好开始流浪时也才七月，天气正热，两人随便捡些报纸，铺在公园凉亭中的长椅上，便靠在一起安稳地进入梦乡。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虽说每天总是会在恍惚中怀念暖活的被窝，还有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但桃蓁很清楚，人，先求生存，才有资格要求生活。

　　可惜有资格要求生活的那一天大概还很遥远……不得不说，当流浪汉，再怎么省也挣不了多少钱。桃蓁很是感慨了一把。

　　桃蓁扳着手指算了下，发现从逃亡开始已经过了快四个月，迈入十一月的西西里岛，也渐渐开始有些冬天特有的冷风。

　　以西西里岛的纬度而言，想来冬天不至于飘雪，但温度究竟会降到多低就难以判断了。

　　或许是时候该去警察局了？

　　以桃蓁现在的程度，意大利文的普通对话只要对方讲慢一点，基本上可以顺利对话，和reborn义英夹杂的对话也渐渐转为以意大利文为主，这么看来要跟警察对话应该也不成问题。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有点为难地看了星空下，正聚精会神用树枝勾勒中文的男孩。

　　相处的久了，纵使没有直接问过男孩，也可以从蛛丝马迹中推断他以前应该是出生于不错的家庭，否则不会坚持不乞讨，也不会坚持每天晚上都要用公园的水源梳洗。

　　不知道究竟发生甚么事，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孤孤单单地挣扎着求生。她心中有些酸涩。

　　而且看来这孩子也不想寻求警察的帮助，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否则当初带自己去警察局时，他早就能找警察帮忙了。

　　这么说来，若自己去寻求警察协助的话，他们或许只能就此分开。她心底泛起了些不舍。

　　一时间思绪纷杂，无法决定要如何是好，她烦恼地揪着头发，最后还是决定一切都等睡一觉起来后再说。

　　孰料，夜半却感觉到身边的人滚烫得吓人，原本迷迷糊糊的她一下子被惊得清醒过来，连忙用手探了探男孩的额头，发现他确实发烧了。

　　桃蓁不禁懊恼了下，明明这几天就有听到男孩轻微的咳嗽声，怎么自己就那么不经心呢，如果让他好好休息几天，现在或许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小男孩的咳嗽声唤回她的思绪，她急急忙忙把能盖的报纸通通都堆在reborn身上，趴在他旁边。当她正想着要不要去舀点水时，却看到男孩一把坐起，一手把桃蓁推开，扭头就往地上吐。

　　男孩吐完后虚弱地再倒回报纸堆中，桃蓁暂时松了口气，但没几分钟，男孩又挣扎着爬起，扭头又呕出黄绿色的液体。

　　桃蓁看着男孩少有的脆弱模样，不禁呆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立刻轻柔却迅速地把男孩背上。

　　男孩弱弱地开口，「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医院，你乖乖休息，别说话」

　　「……我没钱。」

　　「废话，你没钱我还不知道吗！小孩子不要多嘴，交给我就是了！」她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男孩有点想反驳些甚么，却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世界疯狂旋转了起来。

　　他只好乖乖闭上眼，默默忍受。疯狂的世界中似乎有一艘小船，他随着小船的节奏轻轻地漂着。

　　在他完全失去意识前，一声「Don’t worry」轻飘飘地荡到他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