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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断脉之痛 ...


  •   逸风离他最近,也最先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当下拔腿朝修武跑去,一把将他扶起。只见他左手紧紧揪住胸口衣物,右手却在地上乱摸乱抓,眉头紧皱,双目紧闭,面色一时紫黑一时青乌,唇边更是流出长长一线黑血。

      逸风心中惊乱无比,当下也不及多想,一边伸手连点他胸口几大重穴,一边迭声唤道:“修武,修武!你醒醒,别死啊,兄弟!”

      修武原本并未昏厥,此时听他声音,原本四处乱抓的右手便一把按到他腿上,极力睁了睁眼,摇头道:“逸风,我还没死……但也快了……痛,我好痛……痛得受不了了……”他才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却已是憋出一身汗来,嘴角亦有一线残血流出,双目因为极度疼痛而变得血红,按住逸风右腿的那只手,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将逸风腿骨捏碎。

      逸风已是疼得咬牙,真不知修武正在承受的却是怎样的一种疼痛?他不禁急乱攻心,张目四望,大喊:“你们快来呀!修武说他很痛!你们快叫几个大夫来啊!”

      却见月寒已是甩开众人,率先奔了过来。她跑得很快,面上发白,额上带汗,发上也有一丝凌乱。月寒一把扑到修武身边,双手握住他放在胸前的左手,很急,但又很镇静地快声道:“修武,我是月寒,我在这儿呢,你别怕,我是大夫,我会治好你的。”

      修武皱着眉头,闭着眼睛,虚弱地点了点头,脸上汗水、眼角泪水、唇角残血一齐涌落,模样简直惨不忍睹。

      月寒强压住心头惶恐,凝神为修武诊脉。细细诊得半刻,她眉头却是越蹙越深,终于摇头轻叹道:“他眼下气血奔腾,脉象奇异,我一时还诊不出来。”

      星漫等人已是跟了上来,闻言俱是心中一紧。

      逸风道:“他胸口遭受重创,会不会伤了心脉?”

      月寒点点头,凝眉道:“他如今已然呕血,心脉受损是肯定的。幸而你及时为他制住穴道,如今出血已有稍停之势,应当不会致命。但他痛不可遏,想必还有其它脏器受损。”

      说话间,千山已是慢慢跟了上来,背着双手,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观看,脸上阴沉无奈。月寒等人此时俱不想理他,只等几个学子抬了一副空担架过来,众人便轻手轻脚地将修武抬上担架,回到知命堂里,找了个房间放下。

      才刚安顿妥当,苗若新已是闻讯赶了过来,一见众人,便颤声问道:“武儿在哪?出了何事?”她虽是罩着面纱,众人也能感到她此刻必然是面若寒霜,既气愤又担心。

      月寒眉间微蹙,正想开口回禀,却听千山越众而出,向苗若新抱拳告罪道:“三师姑,我们几个小辈一起蹴鞠玩耍,我一时争强好胜,攻球时不慎击伤了修武兄弟。”

      苗若新冷哼一声,怒道:“你倒像个敢作敢当的,也罢,我家武儿无事则已,若有任何不测,今日诸人,休想脱得了干系!”说完便甩袖进屋,查看修武伤情去了。

      月寒赶紧跟了进去,关门时目光朝众人一扫,落在千山身上时,冷若寒冰。

      苗若新这一来,众人便欲散去。逸风回头瞧见千山,便走过去道:“大哥,请你移步,我们回去说话。”

      二人回到府中,逸风怒瞪他一眼,道:“大哥,适才场上既已打成平局,你为何还不肯收手,非要争那临门一脚?”

      千山轻笑一声,昂然道:“自是为了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从此再无二话。”

      逸风道:“你使诡计得逞,我又岂会心服口服?”

      千山笑道:“先攻一脚,续补一脚,此法本是修武所创,我以其人之道还之而已,何来诡计一说?”

      逸风扬眉道:“你这话也只合骗骗旁人而已。我是你兄弟,你今日所使轻功,我在剑宗从未见过,又岂能不感到蹊跷?”

      千山不屑道:“剑宗武学,博大精深,你又何曾窥见全豹?”

      逸风发怒道:“修武之伤,明明是因你而起,你却说得自己处处在理!”

      千山哼了一声,道:“二弟,你今日甚是有趣,年前还跟修武斗过一场,如今却俨然把他当做兄弟!”

      逸风生气辩道:“那又如何?他人好,我为何不能把他当做兄弟!”

      千山冷笑道:“好?你竟然说他好?你可知道,他其实是狼子野心,只会在背后挖人墙脚!”

      逸风惊道:“什么?你说他挖人墙脚?这话从何说起?”

      千山倏地从腰袋里取出一把小扇,“啪”地扔到他面前,挑眉道:“你要是不信,便睁眼看看这个!”

      逸风拿起小扇,细细看了,道:“大哥,我记得这诗是修武做的,但字画却像是出自月姐姐手笔……”

      千山神情甚是酸楚,道:“我见了月妹妹这把小扇,原本只是稍有些碍眼。但方才修武受伤坠地,我留心观察月妹妹反应,她当时又惊又忧,看也未看我一眼,便奔过去抢救。——月妹妹从来一心待我,如今却与那小子纠缠不清,只能是那小子背地勾引!”

      逸风急道:“大哥休要疑心。月姐姐医者之心,从来将救死扶伤当作本分,一时紧张修武,也是常情。”

      千山长叹一声,道:“二弟,你不是身在其中,如何能懂?月妹妹生得闭月羞花,美丽绝伦,为了她,我连金刀会的联姻也放弃了。原想着她必会一心一意对我,没想到那小子从中作梗,坏我好事,你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来!”

      逸风这才知道原来身为天之骄子的兄长竟也会为情所苦,只得心中暗叹,从旁安慰了几句。

      却说修武被抬回知命堂,仍是痛得阵阵眩晕,却又不敢真的让自己昏死过去,只是蜷着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苗若新见到他时,他已是将下唇咬破好几回了,唇上血迹斑斑。苗若新见他奄奄一息,疼得心都揪起来了,慌忙问月寒道:“他怎地疼成这样?可有止痛的法子?”

      月寒无奈摇头道:“我原以为他心脉轻微受损,是以疼痛,但止了血后,应当大有缓解才是,却不料他疼痛愈烈……对了,方才查他脉象之时,似是有些异状,我当时亦未敢声张,心内实是存疑。还请三师姑您也看看。”

      苗若新惊疑不已,伸指探脉之后,也是惊得眉头深深蹙起,与月寒对望一眼,二人眼中均是难以置信之色。

      苗若新还欲拉过修武的另一手来再探一番,却被修武轻轻抽开。他眼神迷乱,以极低弱的声音,徐徐说道:“娘,我之所以疼得死去活来,是因为断脉通了的缘故,对么?”

      苗若新扑到他跟前,点点头,含泪道:“好孩子,娘真不敢信,却又不得不信,你竟会给人撞通断脉……须知此脉初开之时,痛如烈火焚身,剐心拆骨,你小小年纪,如何承受得住?如今你二师伯不在谷中,我如坐针毡,却不知如何帮你度过难关。”

      修武双手扒着床单,忽然间手上青筋根根暴起,面上汗大如豆,双目圆瞪,眸中血色更浓,喉中咕咚咕咚,口齿不清道:“娘……我……痛得……想死!”

      苗若新彻底慌了神,哭着道:“武儿,你再忍忍,娘这就去给你找止痛药!”

      月寒一直紧紧盯着修武面部,此时见他泪水汩汩涌出,嘴唇微微翕动,心口遽然惊跳,急喊道:“三师姑不好!修武想咬舌自尽!”

      苗若新骇然转身,果断地以掌为刀,反手一击,砍中修武颈边,将他打晕了过去。

      苗、兰二人缓缓坐定,俱是一身冷汗。月寒道:“断脉之事,我从来只在书中读过,没想到今日真正得见。”

      苗若新道:“断脉之通,实为人间罕事,极少人能有此机缘。据我所知,成功打通断脉者,当世仅一人而已。”

      月寒接口道:“便就是师公烟波钓叟。”

      苗若新点头道:“正是。师父当年曾提过自己断脉初通之状,正与武儿眼下相仿。”

      月寒道:“师公当日可有见教?”

      苗若新点头道:“我和你父亲等人身为师父弟子,当年一个个都存了打通断脉之心,可惜师父却说,除非天纵奇才,否则断脉极难打通,因为一则要成功震破断脉之膜,却又不震断心脉;二则要以自身内力,徐徐逼出断脉内的瘀血。这二者都需要极度巧合之因缘,更需要极端忍痛之毅力。”

      月寒道:“师公打通断脉,已是八十年前的事了吧?八十年来,世间竟无一人有此机缘?”

      苗若新道:“是啊,此事端看缘分深浅,没有便是没有。我和你爹等人虽是钓叟之徒,亦无此幸。如今武儿却不知有何奇遇,竟似已将断脉之膜攻破,只是还须忍痛将脉中瘀血逼出。但我观他如今情状,痛苦难忍,半刻不敢清醒,实在是生死未卜,祸福难料。”说到这里,已是簌簌落泪,心灰意冷之极。

      月寒道:“三师姑莫急。修武眼下虽然凶险,却也还有一线生机。”

      苗若新且惊且喜,道:“此话当真?”

      月寒点头道:“我爹日前出谷去寻金刚石针,为的正是制成极细针管,以便深达人体内脏,施行局部麻醉之术。若他制针成功,便可在修武断脉附近注入麻醉药剂,如此则疼痛立消。便要日日运功驱除瘀血,只要能麻醉不痛,也未尝不能做到。”

      苗若新喜得连连点头,却又变色道:“对了,且不管那麻醉针管。师兄不是说过,连那麻醉药剂也是提取未久,尚待试验的么?”

      月寒黯然垂头道:“我爹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我思来想去,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苗若新沉思半刻,长叹道:“也罢。只能即刻着人去盖家坞通知你爹,请他快马加鞭赶回。其余的,便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看他能否撑到你爹回来,施行局部麻醉。”

      修武以昏死之身,在无知无觉中艰难度日,已然不知生死几何。苗若新和月寒只对逸风、星漫、千山等人说修武伤了心脉,一时昏迷不醒,却将实情紧紧瞒住。苗若新日夜守护修武床前,形容憔悴。她担心修武滴米不进,恐将油尽灯枯而死,便日日以糖水、米粥之物勉强灌之。然则功效并不明显,修武仍是逐日消瘦,直如活死人一个。月寒白日里也多所停留,总是亲自端来疗治心脉的汤药,帮苗若新给修武灌将下去。

      这日,月寒甫从修武房中出来,便被一个高大的身形堵住去路。来人自是连千山,他冷声道:“月妹妹,你不觉得自己过于关心修武了么?”

      月寒不答,只是与他默然对视,良久方垂头深吸一口气,淡然道:“连大哥,我很清楚自己身份,做事从来无愧于心。修武之事,在我爹回来之前,我会一直处理。因为,于情,我一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二不欲见三师姑中年丧子孤苦伶仃,三不愿自己所嫁之人被误作是失手行凶。于理来说,弃患者性命于不顾者,绝非良医。”说完便轻施一礼,飘然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断脉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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