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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番外2 那些迷情 ...

  •   他中文名叫刘志洋,但别人都喜欢叫他Jim。
      廖单清认识他是在学校附近的一间中餐馆,Jim和他当时是那里的服务生。
      “你为什么选择英国?”
      “因为——这里是我爸当年留学的地方,还有我妈。”廖单清把刚洗好的盘子递给Jim用清水冲洗第二遍,Jim顺手摆在架子上沥水。
      “那你为什么来英国?”
      Jim笑笑说:“我不像你有那么多选择,只是能来这里我就来了。”

      学校里的中国学生不多,廖单清曾经参加过联谊会,但发觉没几个人能说得上话,意外认识的Jim却很聊得来。
      公选课前,Jim难得早来。
      “联谊会上没见过你。”廖单清很奇怪,记得当时学校里的中学生都有参加。
      “来这里留学的人非富即贵,像我这样的异类,别说他们容不下。就算他们肯,那些活动也不是我能消费起的。”
      Jim总是同时打几份工,除了上课和自习之外的时间都被几份兼职占据,每天连睡觉的时间也有限。
      “我认识一间公司有请程序员,你要不要去试试?”廖单清建议道。
      “那间公司不会就是你爷爷介绍你去的那家吧?”Jim看着他,“我不想走关系,这样会造成很多麻烦。”
      “比如呢?”
      Jim很认真的说:“比如,我如果出什么差错就会影响到你。”
      “你成绩不错,做事情也认真,会出什么差错?”
      正当Jim几乎要点头答应时,突然有人用中文说:“Leo,我可是有听到你的话,有什么好事儿忘了我们?”
      几个中国学生坐过来,Jim借口去厕所就出了教室。
      廖单清说:“既然都听见了,那就都有份,反正是正常的面试,到时候就都去好了。”
      “Leo你难道不知道?”
      “什么?”廖单清看他们挤眉弄眼的推着都不愿意先说,“什么事儿,有话快说。”
      最后终于有个女孩儿说,“你不知道他是——”最后两个字她是相当小声说出来的,而且是中文,除了这几个中国人没人听得懂。
      廖单清听清了那两个字,是“同志”。掩饰掉心里的惊讶,说:“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觉得没什么,而且现在在英国,你们应该都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之后,廖单清能明显的感觉到其他人对自己的疏离,还有对Jim明显的蔑视。从前只以为是因为他在经济上的困难,现在才明白原来别有它意。
      Jim的面试很成功,程序员的职位对他在经济上帮助很大,对今后的发展更有莫大的意义。

      雨很大,大到看不清街对面的小酒馆。Jim的电脑临窗摆着,于是不自觉的看着窗外的雨。
      雨中,站着一个人。
      “Leo,你在干什么!”Jim想要把站在大雨中的廖单清拉回屋里,却被他挣开。
      廖单清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你觉得我可以吗?”
      雨声盖过他的声音,Jim不得不和他一样大声喊,“什么?”
      “你觉得我可以吗?像我爷爷一样,管理一间很大的公司!”
      Jim点头,很用力的点头,“你可以!就算现在不可以,将来也一定可以!”
      那时的廖单清,迷茫,彷徨,挣扎,还不是今天自信满满的那个廖单清,需要有人给予肯定和鼓励。但在伦敦,廖单清是独自一人,这些都变得难得。
      因为Jim的话,廖单清突然觉得轻松了。张开双臂,仰起头,任雨水浇在身上、脸上,冷的彻骨却让整个人异常清醒。

      “妈,你放心。现在我有更多的时间看书了,也不累。好,知道了。我上次寄得钱还有吗?等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在给你寄回去。快没钱了,我挂电话了,注意身体!”
      廖单清坐在草地上,终于等他挂电话,“你爸看病的钱够吗?不够的话——”
      “真的不用了,你已经帮了我不少。”Jim俯身去拿放在地上的书,廖单清则想把书递给他,两人的手碰在一起。Jim立刻直起腰,然后又接过书,“谢谢。”
      廖单清觉得有些尴尬,指尖被他碰过的地方有些热热的,耳朵也不自觉的红了,“那个,我一会儿有课,先走了。”
      “我晚上还要去打工,先去图书馆。”
      两个人,两个不同的方向,各自走开。

      晚饭之后,廖单清回到住处,一下躺倒在床上。想起下午的事,指尖又有那种热热的感觉。
      “我是怎么了?”
      洗澡之后,廖单清开始复习白天听过的课。楼下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他听见房东劳伦斯夫人去接电话的声音。然后听见她大喊:“Leo,是医院打来的,找你!”
      “谢谢。”廖单清从劳伦斯夫人手里接过电话,“喂,你好,我是。”

      在英国快一年,廖单清还是第一次到医院。
      “你好,请问,有没有一个叫Jim Liu的学生进急救室?”
      “Leo。”
      廖单清回头,看见Jim就躺在急诊室角落里。额头上破了口子,护士正给他缝针,一条腿在平放在床上,另一条腿垂在床边。
      “你是他的朋友吗?”护士熟练的缝针一边说:“他的腿可能骨折,一会儿要去照X光,今晚需要有人陪着他,看看是不是有脑震荡。”
      “好,明白了。”
      拍过片子,廖单清就用轮椅推着Jim回急诊室。
      “医院的床位相对紧张,所以就只能在这里过夜。”Jim告诉廖单清之前护士说的话,“我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他们说需要有人在这儿陪着,所以就——”
      “没关系。咱们是朋友,这点儿事根本不算事儿。”廖单清问:“怎么回事儿?你不是去打工?”
      “没什么,只是意外。”
      “意外?”廖单清想了想,“你是不是又回那家夜总会打工了?去那儿的人哪会管你一个服务生的死活!”
      Jim的沉默等于承认。
      “是因为Antony?”
      Antony是个英国人,是Jim在打工时认识的。他高中毕业就辍学工作,但每个工作都做的不长,半年前还开始吸毒。
      廖单清很愤怒,“你又给他钱吸毒?”
      “只要他高兴,无所谓。”Jim满脸的不在乎,眼睛看着吊瓶里一下一下冒着的气泡。
      “你这是在折磨自己。”
      “像我这样的人,能有一个人在身边已经很好,还要求什么?”
      Jim的绝望廖单清能感觉到,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让他变得积极。他说的是事实,不同的性取向使他很难有正常的婚姻。即便是真的结婚,可这样的婚姻又怎么会得到家人和朋友的认可?
      太难。
      背负着这些,一个本就生性不够乐观的人,会变得更加晦暗。
      “你不该这么想。”廖单清试着鼓励,“总会遇到一个你喜欢的人。就算是不结婚,也能永远在一起。”
      Jim看着廖单清,“你愿意吗?”
      “别开玩笑。”廖单清假装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可心里却为此狂跳,指尖上那种被他触碰时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是开玩笑,我喜欢你。”Jim很认真,“自从知道Antony吸毒我就已经想跟他分手,而且我发现自己喜欢的是你。可是我知道,你和我不一样,所以我只能选择放弃。我也没有和Antony分手。他就像是一个警示,告诉我,你和我们不一样。”
      “我们是朋友。”
      Jim想再次确认,“Leo,你对我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是吗?”
      “是。”
      廖单清心里有一下刺痛。可仍很坚决的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Jim出院后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再出现在廖单清的视线里。

      “单清,是你啊!”
      “Uncle唐!”唐志远是这件公司的老板,是廖单清爷爷的朋友,廖单清经爷爷介绍来这里当实习生。
      “最近怎么样?”唐志远走过来热情的打招呼,“我昨天刚到伦敦,一问才知道你休假。工作还顺手吗?”
      廖单清立刻说:“没问题,靠各位前辈照顾很好。”
      “多学习,你爷爷可等着你回去帮他那把老骨头。”
      “一定。”
      唐志远仍笑着,但却说:“不过,有事儿我要跟你说一声。跟我去一下办公室。”

      从唐志远办公室出来,廖单清就提前告假了。匆匆回了学校,去图书馆,去教室,几乎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却没有他的踪影。并且,学校方面已次通知他补交学费都没有找到人。
      Jim不只是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唐志远告诉廖单清,不久前,有个人到公司大闹,而那个人应该就是Antony。他这样一闹,所有人都知道了Jim和他的事情,Jim已经被辞退了。毕竟这间公司里多数人都是华裔,思想相对保守,没人能够接受自己身边有这样的异类。
      廖单清走在伦敦街头,努力想着Jim有可能去的地方。最后,廖单清只能去那间夜总会碰碰运气。
      在夜总会门口,廖单清被告知这里是会员制,外人经会员介绍才能进入。
      “喂,Uncle唐,您能不能帮我个忙...”挂断电话,廖单清已经不在乎爷爷是不是会知道这件事,只想尽快找到Jim。

      当廖单清跟着唐志远介绍认识的人进夜总会,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他们拿着Jim的照片,有人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一间包房门外。
      不停闪烁的灯光让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苍白,放佛已经不是人间的生物。烟酒的气味中还夹着大麻的味道,廖单清曾好奇抽过。
      过了一会儿,带路的人进了包房,片刻后,门又开了。走出来的人,就是Jim。
      他的衣领半敞着,锁骨带着极尽暧昧的吻痕,目光涣散,有些站立不稳。
      廖单清不想看这些,拽着他进了卫生间,直接把Jim按在水龙头下,让冰凉的水兜头浇下去。他开始挣扎,嘴里喊着不知什么话,最后终于一脚踢在廖单清腿上。
      松开他,廖单清的怒气再也收不住,“这就是你要的吗!”
      Jim跌坐在地上,因为凉水已经清醒过来。
      廖单清看着他,听见他低低的笑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凄凉的让人感觉寒冷。
      Jim站起来,看着他,不应该是盯着,他说:“你以为我能要得起什么?在这里,我能赚到钱。我现在最需要的是钱!是钱!我要交学费,还要尽量节省把多余的钱寄回家里。我能来这里已经是奇迹,可我已经等不到另一个奇迹了。”
      廖单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如果真的喜欢,那常出现在回忆里的齐佳又算什么?
      “我明白了。”
      廖单清突然明白,不管自己是不是真喜欢他,Jim要的这份感情都不是自己能给的。既然不能,就放手。
      放手就是,他的一切都再与你无关。

      在英国的第二年,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大雪是在一场大雾之后,满世界的白雾,还有满世界的白雪叫廖单清一时分不清方向。
      看着窗外的大雪,廖单清想起齐佳。于是不自觉的和她一样坐在窗台上,看着那些白色覆盖整个大地。
      “Leo,你在吗?”
      “我在!”廖单清的思绪被敲门声打断,走廊里是房东太太劳伦斯夫人,“什么事?”
      她小心翼翼的说:“外面有个叫Jim的找你。不过——”她更压低了声音说:“我在一个非常不好的地方见过他,你最好不要带他进来。”
      “好的,我明白。”廖单清拿了大衣和一些钱就跑下楼。

      自从那件事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只知道他后来凑够了学费,然后又和Antony和好了。
      “Jim,天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廖单清看见Jim时,他正在门廊里瑟缩着发抖。他的皮肤本就比较白,现在则更带着些因为寒冷而来的惨白。
      “我——”Jim欲言又止,于是廖单清说:“这里说话不方便,附近有家酒馆,我们去那儿喝一杯。”看他有点儿犹豫,又说:“走吧,我请客。”

      雪果然已经落的很厚,才在上面咯吱声很大。外面也的确很冷,廖单清突然想到齐佳会不会是因为怕冷才只在屋子里看雪。
      “Leo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个人。”廖单清看见他只穿着不算厚的大衣,“快点儿走吧,就在前面。”

      酒馆里已经满是人,四处飘散着酒的味道。
      他们坐在角落里,要了啤酒和小食。
      “怎么了?”廖单清知道,每天这个时候Jim都该是在图书馆。
      “没什么。”Jim接着说:“我和他分手了。”
      Jim一直都很信任廖单清。所以,当他们成为好朋友之后,他就告诉廖单清自己是同志这件事。而廖单清也真的没让他失望,没有丝毫介意。他们依旧是朋友,而且已经是更加好的兄弟。
      廖单清觉得有些热,站起来脱了大衣放在身后,“我早就说,他不是真的爱你。只是拿你当提款卡,你之前把钱都寄回家里,有多久没给他钱花了?”
      “我知道。”Jim一口气喝光了酒,廖单清又给他叫了一杯,“喝醉了,有些事就不记得了。”
      Jim闭着眼睛,说:“醉了,只怕会更清晰。他走,其实我真的不难受。我难受是因为他根本不是我心里真想要的那个人。”
      “我们早就谈过这件事。”廖单清忍不住想抽烟,但想起这间酒馆禁烟,最后还是放回了衣兜。
      Jim说:“Leo,你只是不敢面对家人和朋友,我可以只偷偷的和你在一起。你也可以结婚,但只要我跟你在一起就可以。”
      “那么不负责任的事,我不会做。”廖单清很坚决。
      Jim凝视许久,“有时觉得,既然是同一类人就没有必要互相作践,可别人不是这么想。而一些自诩正常的人,就更是找到机会就上来踩几脚。是我太脆弱,还是这个世界已经真的灰暗到没有光亮?”
      当他站起来离开时,廖单清什么也没说,就那样看着。他的背影在酒馆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苍凉,像有一个罩子将之同周围的欢快气氛隔离。
      忽然Jim转头看着他,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响,又或者是他的声音被盖住了。
      但是,廖单清知道他在说什么。
      是——再见。

      “Leo!”
      “嗨!”廖单清刚刚从瑞士回来,一脸的轻松,那里的白雪真的能让人高兴起来。一切都没变,依旧是每天上课,去图书馆、实习、打工...
      当冬天即将过去时,一切还是和从前一样。只除了,廖单清变回了独来独往。没人在意这样的变化,反而因此有更多人愿意接近他。

      “晚上有个Party,你过来吗?”
      “在哪儿?”
      廖单清点头答应让提出邀请的女孩儿很高兴,“好,记住八点钟开始,早点儿来。”
      “好。”
      下课,廖单清刚出教室,就被一个中年英国人叫住。

      这是廖单清来英国之后第二次到医院。
      冰冷的墙壁,周围的色彩都是那般冷硬的感觉。鼻间充斥着刺鼻的药水味让人越向里走,就越多了一分冷。
      陪着廖单清一起过来的老师是一位姓王的中国人,“就在里面,你只要看一眼确定就好。”
      “好。”推开门,廖单清走进去。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上面是用白布盖着的冰冷尸体。掀开盖在脸上的布,廖单清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是他吗?”
      廖单清看着他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却因为上面罗列交织的伤口而缩回手。怕Jim会感觉疼,怕他还会再生气。
      “Leo你没事吧?是他吗?”
      “是Jim——”廖单清还是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是刘志洋。”

      廖单清联络了他的父母,安排了他们来见他最后一面。告诉他们,Jim是在打工下班回来的路上遇到抢劫,被人错手杀死的。
      警察是在填埋场发现他的,身体上遍布伤痕,还有明显的虐待痕迹。

      是人太脆弱,还是这个世界已经真的灰暗到没有光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番外2 那些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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