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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天——傍晚】 ...

  •   父母去世后,为了保护妹妹无论如何都想快点长大,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雷霆。雷霆——转瞬即逝,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记得你对我说这段话的时候,脸上带着释怀的微笑。那时的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笑容,现在我终于明白,你并不是转瞬即逝的雷霆,你明明留了下了东西,不是吗?
      我记起刚进入研究所时候,主任给我看的资料。
      “研究时间悖论?真的存在那种东西吗?”
      “霍普君,你没有看错,这不是什么科幻小说。”主任对我说,“给你看个东西,你可能会明白一些。”
      接着,他拿出一个绿色晶盒,对了晶盒摆弄两下后晶盒发出了一阵光芒,这个绿色晶盒是播放器?我看着画面,却发觉其中的环境对我来说完全陌生,一个身穿铠甲的女骑士与一个男人激烈地战斗着。我觉得那女子有些熟悉,可惜画面模糊而且短暂,很难辨认她的身份。
      “霍普君,这是传说中的预言之书——预言的是对茧产生重大影响的事件。”
      “唔。看来不是很乐观。”
      “是啊。”主任摘下眼镜,“对帕多拉巫女的研究结论也出来了,巫女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这玩意儿,就是以前的巫女预言的场景啊。”
      “这么说的话,巫女——还真的有些可怕呢。”
      “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巫女也是可悲的人呵。能看透未来却束手无策,在我看来,还不如像我们这样的人,愚笨得什么不知道。”主任呐呐说道,“生活照样自由自在,对不对?”
      “主任哪里愚笨了?”我笑道。
      “相比这些聪明绝顶的巫女来说,我可能算是愚笨的人吧?”主任摸了摸脑袋,“哎,对了。霍普君,如果时间悖论被证实存在,而你拥有了穿越时间的能力——我是说如果,你会做什么呢?”

      看来我在某种程度上已缅怀于沉湎往事了。这可绝对不是我这次旅行的意图,但这样做也可能并非坏事,至少我已避免过多考虑今天发生的尴尬事件。
      我此刻在肯顿先生的酒吧,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这里除了我和肯顿先生之外寂寥无人。
      “科学家先生。”肯顿先生擦着手,从盥洗室里走出来,“您的车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谢谢你。我对车子不太在行,麻烦你了。”
      “没什么啦。想喝些什么?我亲自为你调制。”
      肯顿先生大约四十多岁,留着络腮胡子。他的笑声很爽朗,和斯诺有几分相似,当然了,没有斯诺那么刺耳就对了。
      要说到今天发生的尴尬事件,我实在羞愧地难以启齿:由于我的疏忽,我竟然忘记给普西鲁添加燃料;此外,加上下雨等原因,我无法辨认我驶向了哪里……简而言之,我迷路了。
      恰好在此时,肯顿先生路过我身边。
      “喂,我说,那位先生。”他把车窗摇下来,对我喊道,“需要帮助吗?”
      “啊?我吗?”我指了指自己,肯顿先生对我使劲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的车似乎出了点问题。”
      “我来看看。”肯顿先生戴起帽子,拿了一把伞,“先生,淋雨可不是好行为,喏,这个给你。”
      “那你……”
      “我穿着防水衣,没事。”肯顿先生对我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
      他稍微检查了一下普西鲁,稍后回到自己的车后箱里取了一台仪器,我看到那台仪器,惭愧得红了脸:我一直以为是车子坏了,原来只是燃料耗尽而已。
      “先生。看来你对车子不太在行啊。哈哈,没事,你遇到了我就没事了。”肯顿先生点了一支烟,“你要吗?”
      “抱歉,我不抽烟。”
      “哦,不抽烟的男人啊。真少见呢。”
      肯顿先生爽朗地笑了起来。
      普西鲁可以驾驶了,但肯顿先生看到我淋湿的模样,一个劲地说“都这副样子了还是跟我回去吧我会好好款待的”。
      这就是我坐在肯顿先生酒吧的原因。
      “抱歉,其实……”我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我对喝酒也不在行。”
      “啊?”肯顿先生惊讶地看着我,“对抽烟不在行,对喝酒也不在行……难道,难道说你是……?”
      “我是……?”
      “你是传说中的……好男人?”肯顿先生哈哈大笑起来,我瞪着他看了好久,他才止住笑意。
      “对不起。”他忍着笑,“以前瑞梵她总是抱怨,她怎么会看上我这个老烟鬼加老酒鬼,那时候我还没有开这间酒吧。要是被她知道我开了间酒吧,她准会抓狂的吧?哈哈。或许在她们女人眼里,像汉拿先生这样的人才是完美对象呢。”
      我笑了笑,转头看看窗,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看来今天是没生意了,还不如早早翻牌关门呢。茧的人口是越来越少了,都去下界了吗?喂,你相信吗,我刚来波塔姆的时候,这里还是繁荣的样子。”肯顿先生走到门口,换了块门牌,“呐,汉拿先生,今晚可以陪我喝口小酒么?”
      “乐意至极。”我想了想,“诶?你说这里是波塔姆?”
      “是的。”
      “怎会沦落到如此破败的境地……”
      “鬼知道呢,不说这个。来,喝酒。”
      “听你刚才这么说,难道肯顿先生是背着夫人开的酒吧么?”
      “嗯,也不算背着。”肯顿的眼睛扫过吧台一角,那儿有一个相框。
      “她啊,大概现在在天上看着我吧。”

      “对不起,我似乎问到了不该问的。”
      “啊,没什么。已经发生的事情,就心平气和地接受,不是很好吗?”肯顿先生耸耸肩,“伙计,尝尝这个。”
      “嗯,谢谢。”我接过酒,是一杯很漂亮的鸡尾酒。
      “你看。”肯顿先生指了指窗外,“这里的傍晚总是特别长,天色似乎暗不下去呢。”
      “嗯,可能是临海的关系?”
      “刚来此地的人都对这个景象十分惊奇——伙计,你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吗?”
      “嗯,以前在书上看过波塔姆的介绍,有说过这样的景观。不过,亲眼见到确实有些新奇。”
      “啊哈,刚来的时候可能不习惯。”肯顿先生哈哈大笑,“不过呆久了一定会喜欢上的。”
      “那个,肯顿先生,我想请教一个问题。”肯顿先生对我点了点头,我才说下去,“您在波塔姆开酒吧,应该知道法隆家在哪里吧?”
      “你说什么?”肯顿先生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法隆家?”
      “嗯。”
      “事实上。”肯顿先生尴尬地笑笑,“我是八年前来到这里的,也从来没听说过姓法隆的人家。”
      “呐。”肯顿先生喝了一口酒,“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乐意至极。”
      “八年前,也就是那次崩坏。”肯顿先生看着杯中物,缓缓说道,“我和我的妻子正在旅行,大概就在波塔姆附近吧。当整个茧震动的时候,我们真是吓坏了。”
      “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没有光,没有热,只有寒冷,和哀嚎着的、痛苦的人。”
      “我背着我妻子进入了波塔姆,打开光灯的时候,我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年那个海滨之都——伙计,你能想象到吗?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建筑物歪斜不堪,人压在废墟中。”
      “后来的情况好些了,有了光,也有了水,只是天色冷些。那时我们被告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法尔西的把戏,为了召唤女神,故意将茧毁灭——可我的妻子整整三天没有说话,我知道是她不相信。”肯顿先生的情绪有些激动,“我对瑞梵说,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先活下去,时间自会证明这一切的。说完我便加入了这里的志愿队,清理废墟,搬运伤员。那时候我想,瑞梵需要的只是时间,她会好的。”
      “我连续工作了五天,说实话,那时候再看到残值断臂都快麻木了。”肯顿先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最后一天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的同事,一个叫莱辛的好伙计,正在搬运一具尸体,那具尸体用一块薄布遮着。”
      “他对我说:‘老兄,来帮我个忙。这玩意儿有点沉啊。’莱辛是个好伙计,不是吗?所以我走了过去,对他说:‘这人运气不错,看样子还留了个全尸。’然后我跟莱辛一起把它搬到陵地,伙计,那时候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啊,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事情办完了,同事让我们去营地那里吃点东西。大家坐着的时候,莱辛的神色有些奇怪。那时候我问他为什么露出那种神色,啊,没错,是我问的。莱辛抬起头:‘伙计,为什么人在生面前要选择死呢?’”
      “我愣了整整三分钟。莱辛说:‘原谅我不合时宜的多愁善感,但是这个问题确实让我难住了。抱歉,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一件不可避免的事件已经发生。”
      肯顿先生喝了一大口酒:“我跑回陵地,谢天谢地,他们还没有开工……”
      “大家同情我的遭遇,就把这间最好的屋子分配给我了——就是咱们现在待的地方。”
      接下来是长长的沉默,肯顿先生见我不出声,往下说道:
      “先生,这听起来是个悲伤的故事,是不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理解瑞梵的想法,甚至一度憎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关心她一下?但是我现在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头坦荡得很,没有憎恨,没有不理解了……”
      “但是,肯顿先生,瑞梵夫人毕竟是您的家人,难道您现在回想起她的时候,真的连一点自省也没有吗?过去的人和过去的事,难道您就不怀念吗?您能过着现在这样悠闲的生活,难道连一点愧疚之心也没有吗?”
      “我说,伙计,我不能肯定完全听懂了你的话。可如果让我说的话,你的态度全错了,知道吧?我并不是不怀念,但别总是没完没了地回顾过去,否则你只会意志消沉。总而言之,你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所以不可能去改变什么,知道吧?我们所有的人在某个时刻都会把双腿搁平休息的,这对我们来说,没有错。我已经不再处于精力旺盛的青年时期,可我必须持续朝前看。”肯顿先生紧接着继续说道,“那我就必须自己解脱。夜晚是一天最美好的部分。白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能够搁平双腿来休息了。而且,瑞梵也一定希望我能够好好生活下去。她没有的那份希望,我来继承。”
      “我肯定你是非常正确的。”我说,“很对不起,我这是多么失体面地问题。我想我是过分疲劳了。你知道吧,我这两天一直在不间断地旅行。”
      “没什么失体面的。”肯顿先生爽朗一笑,“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真痛快啊。”

      生为人,你的命运是什么?
      出生、成长、衰老、死亡。
      仅仅是这样吗?
      我想起了曾经被法尔西饲养的日子,那段天真、愉快的童年。
      我被教育着要感谢法尔西的恩惠,正是法尔西的赐予,才能使我们快乐地成长。
      法尔西是我们的母亲。
      法尔西是最慈祥的。
      今天看来,这样的教育显然是愚昧的。一句谎言说了一千遍,就成为了真理,更何况这句谎言看起来没什么错。
      现在想起来,我或许要感谢法尔西让我成为了路西;若不是这段经历,我恐怕今天还在感激法尔西对于人类的恩赐吧?
      而人类和法尔西最大的区别,在于我们,拥有希望。

      我们喝到深夜,最后反倒是我扶着肯顿先生上了楼,我找了些材料做了一碗醒酒汤,肯顿先生嚷着“请随便住吧”便昏睡得不省人事。
      我选择了一间有些破旧的屋子,躺在简朴的床上,我想今夜是无法入眠了。
      “霍普?你没有睡着吧。”
      “……雷霆姐?”我不是在做梦吧?我转过身,正对上那对碧蓝色的眼睛。
      “你一直在找我,是吗?”
      “嗯,雷霆姐,能见到你真好,我……”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霍普,我有话对你说。”她转过身,留下一个银粉色的背影,“你能替我保护塞拉吗?”
      “塞拉姐吗?我会的,云芳姐、香草姐、塞拉姐,我都会拼上性命去保护的。”
      “茧的未来,你也能守护吗?”
      “嗯。可是雷霆姐,你呢?”
      她叹息一声,“我在另一个地方,跟你做着同一件事。”
      我不知如何开口是好的是很,她突然说道:“霍普,你还在对以前的事自责吗?”
      “……”
      “你要是停下脚步。”她转过头来,自信地笑道,“我可是会怪罪你的哦。”
      “嗯。”我看到她朝门口走去,“雷霆姐,你要走了吗?”
      “嗯,你……还有什么事?”
      “你能抱抱我吗?”
      她笑了笑,走上来抱着我,“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傻瓜。”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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