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自知》顾梨霜

6、人间（6）

　　那日陈橘在我这吃了亏以后便不再来我这里，我这淳华殿也总算是清静了许多。
　　听卿笑说：“小姐，良娣在太子殿下的书房外站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太子出来，硬是挤出眼泪装可怜跟太子告状。”
　　卿笑随即便做小娘子状，学着陈橘娇滴滴的声音：“‘太子殿下，姐姐她，姐姐她仗着自己是正室欺负我，她还让我罚站了半个时辰，还不让我坐，还说她就没接纳我，还说……’哈哈，小姐，你知道太子是什么反应吗？”
　　我装作不明白摇摇头，但是心里却是比明镜还要明亮个几分。
　　“太子一本正经地对良娣说：‘你姐姐是谁？我只知道我只有烟若一个妻子。’哈哈哈，当时良娣的脸一阵红一阵绿，煞是好看。”卿笑笑的眉飞色舞的时候，玉衍悄悄走了进来。对我做噤声的手势，压着声音悄悄踱到卿笑背后，然后说，“咳咳，卿笑你在笑什么？”
　　卿笑笑意顿时全无，慌忙跪下，“太…太子殿下，奴婢没…没，没笑什么……”
　　玉衍走到我旁边的位置坐下，才不慌不忙地对卿笑说：“你个小丫头，被七七宠的都没大没小了。”我正要开口说话，却见玉衍笑着朝我摆摆手，他继续说：“卿笑，你先起来。我说你并不是要责怪你，而是你这样大大咧咧地说话，一不小心就要给你家主子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要时刻记住，这里是皇宫，一不小心会掉脑袋的。”
　　“喏，卿笑记住了，谢太子殿下教导。”
　　我见卿笑依然有些害怕，便叫她先下去。玉衍拍拍我的手，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七七，我不能每时每刻都在你身边，有些事情能少则少。我是，真的很怕你出事情。有些事情能忍则忍，答应我，好么？”
　　虽不知他这番话是何意，但却让我着实不踏实。

　　一宿因为玉衍的话没睡好，招来卿笑与她道：“卿笑，昨日未曾睡的踏实，今日便要补补觉，晌午来叫我。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她道了句是便掩门出去了。我翻了个身，闭眼准备大睡一番的时候，又听到门开的声音，顿时有些烦躁：“不是与你说了不要来打扰我嘛！出去！”卿笑这丫头不是知道我有很大的起床气的嘛？怎么还明知故犯？
　　不料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太子妃娘娘，皇后有请。”
　　一听到皇后二字便睡意全无，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便看到低着头的卿笑以及看不出喜怒哀乐皇后身边的丫头苑惜站在门口。
　　“那么就请太子妃快些洗漱梳妆，莫要皇后等。”说完这句话，苑惜便走了出去。
　　卿笑端了热水与我洗漱，便去挑选今日我要穿的衣服。
　　“小姐，这件好么？”卿笑拿着一件淡橘色的芍药刺绣的袍子与我看。
　　我遥遥头与他说：“取那件藕色的便可。”今个可是要见皇后的，那件芍药刺绣的袍子虽远看不甚华丽，但近看那芍药上的丝线都是混着金线的。皇后一向不喜人铺张浪费，要是看到的话，我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教卿笑梳了个简单却不失身份的发髻，簪了些素雅的珠花，便跟着苑惜去皇后的坤宁宫。
　　给皇后请安完毕以后，她却朝我笑了笑：“烟若啊，你今天这身打扮很合本宫的意。尤其你那袍上的梨花，白色的梨花与藕色的缎子，搭配的很是好看，很是好看呐。”
　　那声‘烟若啊’让我着实抖了一抖。皇后今天吃错药了么？居然夸我衣服好看？之前无论我怎么穿，她连正眼都不带看一眼的。
　　我战战兢兢地道了句：“谢皇后称赞。”
　　“今日本宫甚是想出去走走，烟若你便陪哀家去御花园转转吧，听说那里的丹桂开的甚是好，隔个几丈远便可问道其香味。”没等我回话，便由苑惜搀着往外走了。
　　我朝卿笑无奈笑了笑，便跟着走出去了。
　　原以为陪皇后绕御花园绕个几圈便可回宫，但……
　　“烟若啊，你看这花开的怎么样啊？”
　　“甚好甚好。”
　　“烟若啊，你闻这桂花香不香啊？”
　　“很香很香。”
　　“烟若啊，本宫突然想起皇二最喜欢吃桂花糕了，如今这桂花开的如此好，你便多摘些晒干存着。”
　　“好的好的。”
　　所以，本该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睡回笼觉的我便顶着九月天的太阳摘了一上午的桂花。
　　眼看午膳的时间快到了，我不禁在心里给自己加油：快要解放了，快了快了，坚持住！
　　但皇后接下里的一句话便像晴天雷一样生生劈在我的脑门上，她说：“烟若啊，我已经叫苑惜传午膳到御花园了，你便同哀家一起用膳吧。”
　　御膳房的东西，我一向都很爱吃，但是，如今却如同嚼蜡。
　　摘桂花摘的我筋疲力尽，晒太阳晒的我脑袋发晕，吃饭吃的我小家碧玉。但在皇后面前我又不敢抱怨半分，着实难受着实难受啊……
　　皇后连下午都没有放过我。从御花园用完膳以后，她拉着我又回到了坤宁宫。
　　“烟若啊，本宫觉得身子乏的很，你来帮本宫捏捏肩膀吧。”
　　无奈的道了句：“是。”唉，估计这皇后今日就是要折腾我吧。

　　虽说这捏肩膀不是什么体力活，但连着捏两个时辰，我的手都快酸麻的不是自己的了。而皇后她老人家就舒舒服服地睡了两个时辰。待到皇后她醒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才与我说：“罢了，捏了有些时候了。”本以为解放的曙光就在不远处了，她老人家又拉着我，“来来来，与本宫去用晚膳吧。”
　　不用多说，这晚膳我又用的很少。
　　不由在心里悲叹：今日着实过的黑暗悲惨啊……
　　而这黑暗悲惨又延续到了晚膳过后，皇后一定要拉着我下棋。我本就不喜下棋这种枯燥的东西，但在皇后面前又不能造次，便陪皇后下，下了一盘又一盘，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便在黑白子不断在我眼前乱晃的情况下去会了周公。

　　第二日，不知是因为周围环境的陌上还是坤宁宫的某种气息让我早早便醒了。见卿笑就在趴在桌子上睡，走过去摇醒她：“卿笑，醒醒，醒醒……”
　　她努力睁开朦胧的眼睛，朝我傻笑：“嘿嘿……小姐，用早膳了吗？我刚才梦到鸡腿了，还有夫人做的紫薯卷……”说完还吧唧吧唧嘴。
　　“擦擦你的口水，我们趁皇后还没醒，赶紧走吧，免得今天跟昨天一样……”
　　“哦。小姐，你害怕咯……”
　　“别贫了，快走。”
　　一溜烟的功夫便跑回到东宫。到东宫门口，我才敢放松下来，生怕被皇后逮到。
　　踏入淳华殿，打着哈欠与卿笑说：“睡觉去咯。你也回去睡吧，晌午再过来伺候。”
　　“好的，小姐，我先伺候你更衣，等小姐睡下我再走。” 卿笑先我一步迈进寝殿。
　　“啊！”卿笑忽然就大声叫起来。
　　我呵斥她：“卿笑！都还在睡觉呢，你这么大声是要做……”
　　当我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也真真有想要尖叫的冲动。
　　透明薄纱后的是两具赤裸的身躯！在卿笑的尖叫下，那两人也从旖旎无比的美梦中醒来，尴尬的看着面前着两个不速之客。
　　“小丫头，叫什么叫！害的人家吓了一跳……太子殿下…你看看她们……”她缓缓靠近玉衍试图靠在他肩上，玉衍不知是怎么了，也任由她靠着。
　　尽管隔着一层薄纱，我依旧看到那女子挑衅、得意、胜利的眼神。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那明明承诺不会负我的男子，我的眼神锐利无比，看的他不安的低下了头。
　　我忽然觉得好累，活着好累，守着一个人活着更是无比的累。
　　拔下头上的梨花簪，望了一眼低头似在忏悔的玉衍，不带任何留恋转身走出寝殿。叹口气，离开那已经不属于我的淳华殿。卿笑跟在我后面，一句话都不说。
　　我就着朦胧晨色，拖着沉重无比的脚步走到神武门。
　　一排侍卫向我行李：“太子妃吉祥，千岁千岁千千岁。”
　　呵，太子妃？如今听着却觉得着实好笑嘲讽。
　　没有理他们，径直往大门走去。
　　“太子妃，这出宫是要有金牌的。”两名侍卫拦着我。
　　“放肆，既然知道是太子妃还要阻拦吗？”卿笑呵斥他们。
　　“这……这是规矩，还望太子妃见谅，小的们也是依照上面的指示做事。”
　　“侍卫大哥。”我出声。
　　“太子妃，这可不敢当。”
　　“那我坚持要出宫呢？”
　　“这…这恐怕…实在不妥。”
　　“我今日一定出宫，你若拦我，便杀了我吧。”
　　“太子妃，小的着实不敢…”说完便跪了一地。
　　我不理他们，往大门继续走。可没想到那侍卫们伸出刀来拦我。
　　“太子妃，请不要逼小的们。”
　　“我今日就是要出宫，你拦不住我的。”
　　“那就休怪小的们无礼了。”说着便要来绑我。
　　“住手。”听着这无比熟悉无比温暖的声音我就知道是他，却倔强的不肯转身。
　　他缓缓走到我身后，与我说：“你要出宫，我不拦你。等你气消了，我再去跟你解释。”说完便递给我一块金牌，继续说：“有这块金牌，你便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了。”
　　我不接，他便递给卿笑。
　　“照顾好你家小姐。”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背着手走了。

作者有话说

　　多日未更……莫拍！这里的点击实在让人感觉悲凉……